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後響起的是一個方允從未聽過的聲音,是個稍顯稚嫩的年幼女聲,但語氣與口吻卻顯得很老成,連遣詞用句都帶著些古舊感。


    “方允小主,初次聯係,誠惶誠恐,妾身名為楚妃兒,不知方允小主現在可否有空,來這黑街北門外一敘?”


    方允聽到對方姓楚,加上這古人風格的說話方式,隨即反應過來,開口問道。


    “你是楚家人?楚雨霞讓你來的?”


    “雖不中,亦不遠矣。”


    “行,你現在在北門是吧,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過來。”


    生怕對方跟門衛起什麽衝突,方允徑直朝著北門大道的門口衝去,不消一會兒已經來到了黑街北門附近,能看到不少人正拿著焊槍跟鋼板在修繕大門。


    這一會兒雨勢逐漸大了,大家都在埋頭苦幹,方允趁著這機會就從人群裏先鑽了過去,能看到門外邊站著不少守衛,為首的赫然是那位老胡。


    各位老爺可能都忘了,在這稍稍提個醒,這位胡姓人士就是之前方允帶弗莉埃等人來黑街時遇到的那位,躲在門後邊負責跟來人對扣子的。


    這位老胡此時看起來也是頗為淒慘,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半邊腦袋上還纏著繃帶,隻露出一隻眼睛在外邊,肩上還扛著他那把改裝過的saiga-12霰彈槍。


    就算傷成了這樣,這位忠心耿耿的安保隊大隊長還是守在最前邊的崗位上,絲毫沒有鬆懈之意,此時他背對著方允,似乎正在跟誰說些什麽。


    方允趕緊走過去,意識到有人過來,老胡立馬就轉了過來,隨後就看到了嬉皮笑臉湊過來的方允,當即就翻了個白眼,站直了身子轉頭看向一邊。


    “嘿,幹嘛幹嘛,看到領導過來,連聲好都沒有是吧!”


    “嗬嗬。”


    老胡從嘴裏擠出兩聲冷笑, 隨後沒好氣道。


    “喏,來了倆姑娘家家,說是找你的,你自己過來看看吧。”


    方允這會兒才看向站在雨中的兩人,這兩位也轉過來看向他,三人視線相對。


    身材高些的姑娘看起來跟方允年齡相當,灰發結髻,戴著一副randolph墨鏡,穿著一身高腰背帶緊身褲,配白襯衫,披著灰色西裝外套,單手撐傘。


    而在傘下的那位就有些說頭了,她的麵相看起來頗為年幼,身段纖細,皮膚白皙,頂多也就1米4出頭的個子,簡直就是個小學生。


    相比她的體態,她的樣貌與穿著更是驚為天人,兩束細長直發順著丸子頭垂過肩頭,顯得其身形細長,斜劉海、過耳鬢發,又更顯其臉蛋嬌小幼嫩。


    一支不帶寶飾的藍彩雙蝶飛花釵,一身做工精細的墨藍色淺黃龍紋短旗袍,衣襟上綴著淡青色的五瓣梅花盤扣,披著一件灰色的豎條紋西裝外套。


    可謂是“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這女孩雖然外表年幼,但樣貌間卻已有了幾分毫不顯山露水的魅色,其氣質更是深沉若海,不顯於外。


    雖說這個類型的女孩,方允早已在某位帝閣閣主那裏見識過,但同為年齡與氣質不相符者,眼前這位跟那位帝閣閣主又不是同一個路數。


    如果說付正萱好似天上群星共主,心懷寰宇,胸藏氣魄,舉手投足之間可見山海,引得旁人敬服畏懼,其氣質更顯神妙非凡,正是一副天人做派。


    那眼前這位楚妃兒,更像是隱於霧紗雲翳後的半輪殘月,言語間雖有氣魄,卻未有絲毫咄咄逼人之意,一對明眸恍若夜空般澄澈,令人猜之不透、捉摸不清。


    “方允小主,初次會晤,妾身楚妃兒,雨天來訪,若有冒昧,還望海涵。”


    女孩在雨中輕聲細語道,其聲若雨打芭蕉、林籟泉韻,聽得方允一時間有點傻,忘了自己這會兒該說些啥,被旁觀的老胡拿手肘一頓猛戳,這才如夢初醒道。


    “哈!哪兒的話,您這也忒客氣了。對了,不知道楚大小姐派您過來是為了?”


    “雨霞堂姐吩咐,說是要妾身替昆幫照看方允小主一二,聽聞黑街遇襲,方允小主也身陷其中,妾身便帶著手下趕來,隻是可惜……”


    “唉,哪兒的話,畢竟事出突然,您有這份心意就很不容易了,還勞您跑了一趟,不如說我這邊才怪不好意思的……”


    想到這,方允突然眨了眨眼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隨之一變,露出了一副討好的笑容,搓著雙手訕訕道。


    “額……這個,您看外麵風吹雨打的,一直站著也不好,要不您進來聊?”


    方允雖然嘴上發起了邀請,但心裏也有點沒底,就看到楚妃兒抬頭看了看傘外的天色,隨後擺了擺手,她身後的那名女性立即躬下身子湊到她身側。


    就看到楚妃兒似乎是輕聲與她說了些什麽,那女子應了一聲,隨後取對講機開始下達命令,直到聯絡完畢,楚妃兒此時才重新麵朝方允,輕聲道。


    “那就,有勞方允小主引路了。”


    方允心裏一喜,趕緊連聲答應,跟老胡說了一聲,散開人群,自己走在前邊,引著楚妃兒跟她的侍衛沿著北街往裏走。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與方允打招唿,偶爾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楚妃兒二人身上,但也沒問些什麽,最多也就是帶著心照不宣的笑容瞅方允兩眼。


    方允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目光,畢竟他在黑水大學的時候,就沒少被人用這種視線看過,不論是誤解也好、謠言也罷,對現在的方允來說,都隻是些小事。


    楚妃兒跟在他身後,一邊踱步,一邊觀察著四下,當她看到擺放在路邊,一排排用白布蒙著的屍體,能聽到屍體旁的人群中有哭泣聲傳來。


    “阿讓。”


    楚妃兒輕喚了一聲,女侍衛隨之停下了腳步,方允聞聲轉過頭來,就看到女孩從傘下走入雨中,站在路邊成列的屍體旁側,朝著屍體雙手合十,閉目默哀。


    她身後的女侍見狀,也將雨傘收起,走上前跟自家主人一同默默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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