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白天還顯得有些熱的話,那晚上的溫度就正好了,涼涼的河風從臨近的蔡河吹過來,恰似十四女兒家的手拂過臉頰。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那泊滿船隻的蔡河河麵上飄起來一盞盞鬆脂燈,上麵畫著各式仕女圖,就像是一幅幅的連環畫,在麥秸巷上空鋪展開來,底下的百姓遊人無不驚疑的仰起頭來看。


    “姐姐,你看~~”


    旁邊詫異,“何人點的鬆脂燈?”


    麥秸巷身後的蔡河岸邊,十餘個衙役裝束的小子正在點放鬆脂燈,由於這個地段偏僻,所以他們嚼著草梗邊耍邊放。


    “好了好了,該忙活正事了~~”


    陳午將最後一盞鬆脂燈放了,從手邊折了條柳枝,將肩頭的鬆灰碎屑拂去,“你們幾個給我利索點~~”見跟前那倆個小子在那兒玩水,他是一鞭子就下去,疼的那倆小子直哎喲,他在宮裏拘謹這麽久了,今天碰上這麽樁樂子,自然不能允許這些小子壞事。


    等所有鬆脂燈都點放完畢,他們幾個也把弓矢整理背上,發現開始有行人把頭望到這邊後,趕緊是咳嗽著往大道處巡邏。


    府院有令,今晚天賜為防火燭盜匪,府院全部衙役協助兩廂軍巡巡視京城內外,所以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把步子往大了邁,扭扭腰間別著的佩刀,流蘇叮鈴。


    “你們幾個,往這邊來!”


    忽然前頭任和店前有人朝他們招手,陳午一瞧,眉頭立馬皺了起來,旁邊的孫大肥瞧清來人,轉悠下眸子後擋在陳午前頭。


    “卑職巡視至此,不知王府尉有何指示。”


    王縉正要支使家奴去府衙,不想才剛出這酒樓門口就碰到了衙役,也是心情大好。“前頭麥秸巷子人員混雜,為防不法之徒渾水摸魚,爾等且隨本尉前去巡視。”他浩氣正然,隻是身邊幾個酒氣熏天的紈絝暴露了他的心思。


    “是。”


    陳午一行稍低下頭,賊賊的一笑後,隨在王縉一夥兒身後往麥秸巷裏擠去。


    這可是你主動找上門的。


    ……


    ……


    隨風飄起來的鬆脂燈像星星一般奪目,很快。就占據了人們的視野。太學北廂一帶的學齋裏,驚疑聲黏連成了一片,這些太學生們大都是煙花瓦肆裏的常客,平日風花雪月的,對這等是事情如何不上心,而且由於一品齋造了大半月的勢。所以整個京師裏隻要是自命風流的,無不是過來謀個位子瞧新鮮。


    “材用你看,那是鬆脂燈啊!”,“好啦好啦,看見了~~”


    學齋七七八八的被分割成數塊,相熟之人堆在了一起,就像那皮貨行的柴梓和他那倆好友蕭琦、呂槊。三人在一塊聚頭,不過居於中間的卻是倆女子。


    “封姑娘,以柴某所度,那些無故出現的鬆脂燈必然是一品齋所為。”他趕緊起身秀存在感,苦練風儀多日的他,在今晚總算是像個正兒八經的紈絝子弟了。


    正與身邊胡涵兒說笑的封宜奴迴過頭看他,星眸含韻,是說不出的嫵媚風情。她咯咯地笑了起來,言幾句少爺言之有理,便算是應了他的話。


    太學北廂的一廊學齋正對李府,自然是最好的觀看處,原本以她在京師瓦子裏的名氣,自是不用擔心沒有位置觀演,隻不過受貴之邀畢竟拘束。所以最後就應下了這柴大少爺的邀帖。這商戶子弟舍得在她身上花錢,所以就有些印象,不過今晚選他作伴主要原因還是看中他這人。


    老實,不會礙到自己。


    他身邊的蕭琦和呂槊趕緊將他拉迴席裏。因為旁邊已經有戲謔的目光望了過來。


    封宜奴笑著望下麵燈火輝煌的麥秸巷子,問身邊的胡家千金,“姐姐以為那書生是何用意?”


    胡涵兒從洞開的窗格望出去,與自己視線齊平處、浮著數十盞鬆脂燈,將露台上空也點綴的絢爛如花,她視線下,那露台後麵正候著一群穿戴整齊的孩童,當那連綿的鬆脂燈飄過頭頂時,他們攜手登台上去。胡涵兒在上麵看的有趣,對於封宜奴的問話也就有了迴應的興致。


    “那書生如今仕途已絕,那無非就是要博些名聲,不論今日能否達成那三約之說,但他目的已達,往後京裏說起事來,可不都把那書生和李家才女放在一塊,妹妹說是可不是?”


    封宜奴剜她一眼,“多好的事兒,愣是被姐姐說的這般不堪。”她這麽說,其實就已經認同了對方的話。蘇進出這麽大力,肯定不會隻是為了博佳人一諒這麽簡單,再說李清照那三個條件擺明了是絕他心思,如果說作曲還隻是強人所難的話,那第三條就是赤裸裸的拒絕了。以那書生的精明勁兒又豈會不知,可如今他卻反其道而行,這內中的心思自然值得玩味。


    封宜奴嘖嘖的搖著頭,人啊……就是這麽不知足,即便他得了如同李清照那般的名聲,可他頭上商賈的帽子卻是怎麽也摘不掉的,到頭來、還不是空忙活一場,她唏噓了蘇進幾句,而旁邊的胡涵兒忽然拿住她手,眯笑著眼睛示意她往下看。


    “這些娃娃上來做什麽?”底下交頭接耳的議論傳了上來。


    “看他們穿的,都是齊整的小涼衫,看來是一品齋特備的節目了~~”,“那一品齋倒也是真會倒騰事兒。”


    李府門前的李清照此時被簇擁到最前頭,雖說李府中人對於今天蘇進在府邸前的“鬧事”頗為不滿,但此下還是巴巴的跑出來看,丫鬟奴婢們不敢去問李清照,但像李素這些官家娘子們就不用遮攔什麽了。


    “安安,你看那蘇進對你倒是有心,居然真的過來了。”,“這些人雖然鬧騰,但也正好給今天充點喜氣。”


    “可惜是徒勞無功,誰讓他隻是個商賈。”


    “安安這麽難為他也好,省的他生什麽不正的念想。”


    這些姿容冶麗的堂姐堂妹們嘰嘰喳喳的說,還使喚著家仆將前麵擋著的人撥開些,別礙著她們看新鮮。李清照處在中間。這些或已出嫁的姐妹對她不停的奉言警醒,說的多了,原本還是不錯的心情就有些變質,身邊最為要好的堂姐李素握住她手,並肩著說悄悄話。


    “安安可是心愧了。”


    李清照抿著嘴不說話,而她那堂姐也顯然知道她的意思,“有些話。你素兒姐也是早想跟你說了,或許以安安的聰明應該早有所覺,但你素兒姐還是要給你提個醒……”她說著話,耳朵上的墜角兒微微搖曳。


    “我知道。”


    少女的打斷並沒有阻止李素的奉勸,“那書生明知事不可為,卻還是


    這般大張旗鼓的做。你看今晚這場麵,你不覺得他的心太大了嗎?”


    “我知道。”


    “嗬,那怎麽還苦著個臉?”


    李清照怔了怔,強顏一笑,沒有看她身邊的堂姐,倒是她身後的丫鬟胭脂心直口快的嘀咕。


    “素兒娘子也不能這麽說,或許那書生真能做到呢。”她的嘀咕換來了那李素的迴瞪。也就悻悻的不多嘴了。


    李清照看了眼嘟著嘴的丫鬟,笑了下,隻是眉宇還是低垂著的,她沉默了會兒後,深納了口氣,盡量讓自己振作起來,把目光望向那結彩連環的露台。


    那群垂髫小孩此時正手拉手到前台來,整整自己的蓮瓣圓領。又收攏起腳,像樁子一樣站直了,等到一切都妥當後才敢把目光往下看,那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望上來,也有不解的笑聲。


    王素卿這時候從府裏出來,腳步聲很響,原本心中就諸多鬱結。此時見府門被圍得像買賣集市般,就更是氣惱了,她一把就拽住李清照的手。


    “姨娘你……”,“迴去。”


    “可是……”


    少女為難之際。旁邊李素幾個姐妹倒是出來給她說話,你一言我一語,還笑意晏晏的,“人家已經鬧到門口了,叔母若再這般退讓,也不像個大家風範啊。”


    “姨母且勿心切,咱們何不看看那一品齋能使些什麽花樣?”


    最終還是最為年長的李素耳語了幾句王氏後,才讓她暫熄了惱火。


    “叔母平日如此精明,怎得今日卻犯了糊塗……”王氏不解的蹙起了眉頭,耐下心來繼續聽她講。


    “今日那書生要借咱李家博名,咱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也免得被外人說道我李家長短。”


    王氏猶豫了下,也是明白這侄女所指。在外人看來,今日之事是李家起的頭,若是避而不見,確實會遭人說嘴,不過問題的關鍵還是那書生影響不到今日趙李定親,這麽思量一番後,還真沒什麽必要大驚小怪。


    李清照見繼母緊握著的手鬆了下來,不由地低下眉去看,見對方那原本因焦急而發紅的臉色已是平複下來,就像那高坐衙門的判官,已經胸有成竹宣下了結果。


    少女當然明白,她什麽都清楚,所以在看到麵前這些嬉笑的臉,喉嚨就更是發澀。


    “噓~~安靜安靜。”,“不用你說。”前麵圍觀的還有推攮起來的,不過興致都很高。


    她抿了抿嘴,看天上皎潔的月,還有那遮掩住視線的鬆脂燈,腦海裏慢慢的飛溯過往前的一切,那一個個恬靜的畫麵,明媚的陽光,綠油的草地,最後都停留在那昏暗牢獄裏的一個吻上,就像是夢醒般的恍然。


    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她擦了把紅了的眼眶。


    店家,那你以後要好好的。


    她轉過身,僵直著的肩膀隨即垮了下來。旁邊的丫鬟婢女見她往府裏走,都詫異的細碎起來。


    “安安?”


    發覺過來的王氏剛想去追,不想身後乍起的孩童聲束住了她的腳。


    “這就唱了?”眾人把耳朵豎了起來,那霎時間的沉靜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怎麽……怎麽……”


    眾人沒想到蘇進竟然會讓孩童唱,童謠嗎?但第一句唱詞下來,所有人的嘴都張大了。


    悠悠的童聲,稚嫩又給予人希冀。


    ……


    “輕輕的一個吻,已經打動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


    少女剛到門檻的腳生生的滯了下來,一抬頭。


    ……


    這……


    眾人張大著的嘴久久難以合上,他們雖然知道蘇進善譜新曲。但李家才女所提的要求還是太苛刻了,曲子講究個意境,也就是各花入個眼,哪怕你再怎麽出新,但隻要人家姑娘一句聽不出歉意來,那還是白搭,所以說他們都隻是純粹的來聽曲子的。可不想事情還是超出了他們的預想。


    姑娘家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如若不是從孩子口中唱出來,免不了是要罵幾句輕薄,而他們身邊的男郎麵上也不無尷尬。


    這是哪來的民坊小調?


    巷口炒三鮮麵的攤主才剛涮完鍋,就遠遠的聽到孩童合唱的聲音,就連他這種常年混跡市井的攤販聽的都不覺耳紅。他攤上的那些五大三粗的腳夫就更是連挑麵的筷子都拿不住了。


    這……


    露台上慎伊兒可是雛兒,見底下如此反應,心裏那絲緊張和局促就無限放大了起來,這等曲子,叫她怎麽唱的出口……


    她真的有些怯了,微微發顫的雙腳被後麵的萸卿和李師師看的一清二楚。當童聲合唱的引子過後,李師師的古箏立馬緊跟上去。一串清涼的流水琴音從露台撥散出去,令人如置身天堂般的空靈,可這前奏卻讓那魔女更是緊張了,她按住了琴弦,那種局促感從腳爬到肩,見底下那一雙雙好奇的眼睛。


    她現在才深刻的認識到伶人這碗飯可真不是那麽好吃。


    台下眾人開始詫異起來,李府門前的王氏及一眾李氏族女麵色都極為古怪,她們下意識的覺得會出岔子。或者說……要出簍子了。


    太學北廂處的封宜奴和胡涵兒兩人麵麵相覷著,兩人都被這輕佻的唱詞嚇到了,還真是前所未聞的曲子。


    隻是……


    連封宜奴的臉色都有些紅了,她雖是出身青樓,也聽過不少淫詞糜曲,但這般公開的唱出來也太過驚人了。


    難不成那書生真的是有備而來?


    她心中的想法開始動搖,對麵的胡家千金黛眉亦是蹙了起來。還是下麵的議論聲打斷了她們。


    “怎麽沒了?”


    “唱啊,怎麽不唱了?”


    在那段空靈的古箏聲後,卻沒有等來眾人翹首以盼的下文,自然是撓癢癢般的難受。可台上的慎伊兒卻猶如鯁了飯團般吐不出一個詞來,而且下邊越是催促,她額頭的汗就流的更急。


    手已經控製不住的打擺子了。


    信陽樓上的蘇進早就知道這丫頭會怯場,所以就捧著茶盞在笑,倒是旁邊的敬元穎皺起來眉頭,“人家好意助你,你這人倒是幸災樂禍。”


    “我可沒逼她。”


    敬元穎不說話,就給了個側臉給他。


    當質疑聲越來越大時,台上的萸卿已經開始清嗓了,早知道那丫頭會怯場,所以此下也並不驚訝,她手上琴弓一停,檀口一開……


    “你…問……”


    她猛的往左手邊看,因為這不是她唱的!


    台下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西側帷幕,見是裏麵彈箏的女子在唱,新奇之餘也就不再喧嘩,耐下性子來聽。


    釋夜如水,承載著那一隻隻漂浮著的鬆脂燈,當這片空間盡數冷卻下來後,女子平穩如述的聲音就更有張力了。


    很慢、很慢,像沙漏裏緩緩而下的流沙,可能由於並不熟稔,所以有些小心,但……好樂者闔下眼皮去聽,又不是那麽簡單。


    “是李師師!!”


    太學學齋裏不少緇袍幅巾者站了起來,有幸聽過李師師嘌唱的恐怕極難忘卻她的音色,淡淡的,平直的都偏於低沉,在這樣一個以甜美為佳的時代,這種音色是極為罕見的,那淡到難以察覺的憂傷與溫柔,就如同二十年的女兒紅,讓人不知不覺的就陷落了進去。


    “是李師師,肯定是李師師!”有激昂者已經拍案起來了,旁邊也有附和的。


    觀望著的封宜奴已經蹙起了眉娟,那第一個音出來。她就已經知道是誰了,開始還驚訝於李師師怎得會放下身段唱這等曲子,可等曲過小半後,心裏竟然生出了難以匹敵的惶恐感。


    這麽直白粗陋的唱詞從她嘴裏出來,感覺真的是難以言述的真摯,一字、一句,不加任何轉音和修飾。就像是坐在你麵前閑聊般的平靜,在旁人看來或許感覺不到內中的波瀾,但像她們這種常年習練唱法的伶人才能感受到……兩者間深如鴻溝般的距離。


    她握緊衣襟的手在顫抖。


    她能感覺到,她真的能感覺到裏邊那深深的情意!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的我的心……”


    或許正因為這般的唱,眾人並沒有感受到他們想象中的所謂淫靡,反倒是……一種、很微妙的質樸。


    麵麵相覷,皺緊眉頭,就連那些原本臉紅的姑娘家們……此時臉上的羞紅也退了下去,微微地抱緊了懷裏的《石頭記》。


    旁邊的丫鬟還推推她。“小娘子,你沒事吧?”


    那女子隻是輕輕的搖頭,抱著書,一言不發的望著露台,時而望兩眼頭頂那彎皎潔的月亮。


    它燦著永不退色的光,盈盈幽遠。


    這時曲到一半,人聲歇,一陣低沉的簫聲配合著二胡聲響起。占據了主調,就像是戲劇的高潮,將某種情緒又遞進了一步,全場俱是緘默起來。


    黑桐馬車內蔡京夫人嚴氏正揭著車簾看,臉上平靜,歲月的雕琢讓她有著更為深沉感情,她攤開自己的手掌看。淡淡的月光映了上去。


    露台上樂聲全起,可原本嘌唱的慎伊兒卻還沒有從驚愕中醒轉過來,她怔怔的迴望著身後的李師師,不理解李師師為何會出麵來唱。不過更讓她詫異的是,她這師師姐唱的與她完全不同。


    真的難以相信,這會是同一首曲子!


    樂聲止,到了最後一部分,台下女子的心也悸動了起來,唿吸都屏住了,可讓她們驚訝的是,李師師的嘌唱忽然是卡住了……


    “輕……”


    素袖斕衫的李師師指尖一滯,按住的琴弦就如她此時的心緒。


    “師師上次親了哥哥,所以哥哥必須親迴來。”、“哥哥快跑~~”,“臭小子!這事兒倒是學的挺快。”


    她抿緊了嘴,按著的指尖都泛白了,但還是努力的讓自己平複下來,在台下不解的目光下,她慢慢的鬆開了琴弦。


    “輕…輕、的一個吻,已經打動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她其實已經哽咽住了。


    台下也聽出了那微妙的情緒波動,更別說李府麵前那一眾的李氏族女,她們驚詫於曲子的婉轉,但對於那唱詞才是真正的震驚,世人都知道這是蘇進寫給李清照的,那麽……


    兩個人難道已經……


    李素幾個反應較快的已經把目光移到後麵的少女身上,而王氏就更不用說了,她臉上又是青又是白,羞惱與震驚的情緒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要質問,她甚至有扇這女兒耳光的衝動,可等她轉身看到少女模樣時,卻什麽怒意都提不起來了。


    少女……


    完全是空白了腦袋。


    從那第一個起句開始,她就已經失了知覺。


    懵了一般。


    他……他知道我那時是醒著的嗎?


    耳邊李師師那已收控不住的淒聲不停的縈繞。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小娘子!”


    胭脂一把將搖搖欲墜的少女扶住,還不等她問“怎麽了”,少女斷斷續續的哽咽就已經讓她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小娘子……竟然哭了!


    王氏見女兒捂著嘴在哭,梨花帶雨的模樣,就什麽重話都說不出口了,“安安……”她靠近前,撫上女兒顫抖著的肩,她能感受到女兒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這女兒是她從小看到大的,要強的性子使得這女兒不僅從小拔於眾人,並且對於逆境和挫折的忍受能力也實屬罕見,除了她生母病死那晚哭過外,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女兒哭過,所以如今見到這場麵,就連她這為人母的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根本、就不知從何安慰!


    “安安~~”、“安安,你別嚇姨娘啊。”她隻能把少女緊緊摟進懷裏,旁邊李氏族女也趕緊圍了上來,蹙緊了眉頭,詫異於少女居然哭了……


    雖然她們也略有感觸,但怎麽也不覺得會到令人哭的地步,麵麵相覷下,也是跟著她們叔母一起安慰起人來。


    露台上的曲樂已經落下了最後一個音符,清脆的就像是墜入湖心的雨點,蕩漾開去淡淡的憂意,台下並沒有什麽感動而發的哭泣,但是……


    都沉默住了,那是一種難以言明的壓抑感。


    太學學齋裏本是看熱鬧的學子此時都識趣的閉上了嘴,他們覺得心裏怪怪的,但也意識到這是一闕不能去笑、去喝彩的曲子。


    封宜奴眸中瑩光點點,隻有她們這些伶人才能觸摸到詞意背後的那份幾近心酸的情意。旁邊的胡家千金雖能感受到些,但總歸沒有封宜奴那般真切,不過她會做人,靜靜的在學齋裏頭看。


    曲終,露台東西兩頭的燈籠也盡數滅了,上頭成群的鬆脂燈慢慢的開始飄離開巷子,沒了這些恰如星星的點綴,整個巷子都悄然安靜了下來。


    就當這時,西南武學巷子的上空忽然有亮光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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