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峪看著沉默的馮縣令說道:“縣尊可知道我是為了什麽才這樣下令?”


    馮縣令放下茶杯,端正坐姿,一副我看你怎麽圓迴來的模樣。


    “那些人經營賭坊、當鋪多年,收入頗豐,都是民脂民膏,不讓他們吐出來,就把他們放走,豈不是便宜他們了。”


    馮縣令眼中慢慢浮現笑意:“真的如此?”


    崔峪神態自若的點頭:“當然。”


    當然個鬼!


    馮縣令在乘氏已經做了三四年縣令,若說他不知道賭坊這些行業有多掙錢,而且這幾個行業,必然伴隨著各種各樣的矛盾衝突,發生傷人性命的事情也絕不罕見,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他恐怕清楚得很,找他請托的人也清楚的很。


    崔峪自然也清楚,沒見過豬走路還沒吃過豬肉嗎。


    可是他不能這樣直白的說出來,馮縣令畢竟是縣令,是他的上級,而且比他高四個品級。


    必須要照顧馮縣令的麵子,這無關與是否會做人,而是一種規則,官官相護。


    “他們把銀錢吐出來以後呢?”


    崔峪神色詫異:“當然是滅口啊,萬一有流言蜚語傳出來怎麽辦?”


    馮縣令沉默,顯然他明白崔峪這隻是托詞半晌:“你要知道,能找我的都是縣城大族,關係千絲萬縷,即使在州城,他們也是有關係的。”


    崔峪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更要殺雞儆猴,這些地痞無賴都動不得,日後,大族掌握之後,豈不是更加動不得?這乘氏縣是誰當家做主?還是大隋的縣嗎?”


    馮縣令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崔峪,你們清河崔家有臉說這個?


    崔峪沒看懂馮縣令的眼神,他接著說道:“我會搜集齊全證據和苦主,按照律法對他們進行懲處,我們必須表明一個態度,隻要違法亂紀,縣衙絕不會輕饒,必須讓他們明白,他們可以做什麽,我們說的算。


    至於說,他們需要找幾個熟手,那就有點可笑,我還真沒聽說過,賭坊需要熟手,上外地找去吧。”


    “你這樣會被他們針對的。”


    崔峪輕笑一聲:“那他們就試試。”


    “晚上和我去赴宴吧,還有喬楓。”


    “宴無好宴啊。”崔峪感歎一聲,起身出了花廳。


    五月的天氣已經很是炎熱了,熾熱的太陽照在崔峪身上,讓他渾身都覺得難受起來。


    “這該死的天氣。”


    崔峪低頭咂咂嘴,麵無表情地走向大牢,大多數的縣城,大牢都是直接設置在縣衙之中,方便提審、管理犯人。


    乘氏縣也不例外,至於所謂的犯人越獄,這個事情基本上不用考慮,進了大牢的犯人,不管有沒有冤屈,先來一頓殺威棒,打的皮開肉綻,再餓兩頓,鐵打的漢子也別想自己出來。


    劫囚也不怕,因為大牢的牆壁都是磚牆,隻要劫囚的人不帶著攻城器械,想要快速打破牆壁,是不可能的。


    而且大牢旁邊就是班房,不良人都可以在這裏休息,晚上還會安排人值班。


    走近大牢,就能聽到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和咒罵。


    “你說不說!說不說!”


    “幹你娘!有種你就打死我!”


    “我招了,我招了,別打了!嗚嗚!”


    “啊!疼啊!”


    “硬骨頭!上烙鐵,我看你是不是真硬!”


    “累死我了,我得歇會。”


    崔峪抿著的嘴唇更緊了,他明白這是在執行自己的命令,在加緊時間審問犯人。


    “誰啊?”在大牢門口站崗的獄卒發覺有人走近的腳步聲,警覺地出聲詢問。


    崔峪慢慢地走到大門口。


    “哎呀,原來是右尉大人來了,小人拜見大人。”獄卒一愣,隨即滿臉堆笑。


    崔峪點點頭:“你去把管事的叫來。”


    獄卒點頭,大步走進去叫人。


    不一會,典獄急匆匆小跑出來:“不知道大人來了,有失遠迎,蓬蓽生輝啊。”


    你這個成語用得很妙啊,崔峪強忍著吐槽的欲望:“這次的犯人有點多,忙得過來嗎?”


    典獄小心地說道:“一開始是挺難的,不過,我下重手廢了幾個人之後,好多了,別看這些人在外麵的時候,吹得自己好似鐵打的筋骨,但凡進了我這裏,就是百煉鋼也能變成繞指柔。”


    這話語中有多少血腥,崔峪不願意去管,他隻要達成自己的目的:“你做事,我放心,隻是我還要留著他們明正典刑,你明白嗎?”


    典獄連忙點頭:“明白明白,小的一定把犯人整治服服帖帖,還全須全尾,保證讓大人在全縣麵前大出風頭。”


    崔峪拍拍他的肩膀:“你理解的很對,好好做事,我會記住你。”


    典獄被崔峪拍的骨頭都輕了二兩,滿口子的答應。


    等崔峪走了,獄卒才靠過來,輕聲問道:“大哥,這崔右尉都沒問你的名字。”


    典獄低聲罵道:“你懂什麽!右尉還用問?不問人家也能知道我叫什麽,隻要我把事情辦好,自然有我的好處,說話不算的上官,誰會再聽他話?”


    說完,典獄精神抖擻,擼著袖子大步往裏走:“兔崽子們,看我怎麽侍候你們!”


    隨即,大牢中的慘叫聲,更加猛烈。


    崔峪迴到自己值房,隻見桌上已經放了一疊紙張,上麵寫著一些犯人招供出來的作奸犯科之事,他拿起來看了看,沒看幾頁,就放在桌上。


    上麵記載的事情,讓崔峪剛才的同情心蕩然無存,這幫人渣死不足惜!


    比如下套引人賭博,放高利貸,逼迫他人賣兒賣女賣老婆,動輒傷人肢體,當街毆鬥,淫亂婦人,隻要能想到的壞事,他們都做過。


    當鋪的人也沒一個好東西,極限壓價已經算輕的,給人壞錢也不算是,更多的是知道誰家有好物件,直接勾結街麵上的地痞或者大戶,強取豪奪。


    賭坊,勾引人賭博,賭徒著急翻倍就會借貸,亦或者去當鋪典當;當鋪,把好東西說的一文不值,一文錢收人一兩銀子的東西已經算有良心;家產輸光、當光,隻能把家中女子賣往青樓。


    屬實好一條連環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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