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克烏斯在遠處壓根都看不到海格·葛雷夫,如果不是看到作坊裏冒出的濃煙,似乎這座城壓根就不存在一樣。他已經在野外欣賞納迦羅斯初春的風景好幾天了,看到時機差不多的時候才繼續進發。


    海格·葛雷夫也被稱為黑色深淵和陰影之城,風水不太好,建立在一個險惡和不祥的地方,位於寒冷、黑暗的峽穀底部,完全被延伸到天空中的裸露岩石群山所包圍。四周是陡峭的山坡,穀底每天隻有幾個小時的陽光直射,而且隻有在一年中有幾天是罕見的晴天。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裏,這座城市都籠罩在永恆的薄霧中。


    德拉卡夜督在百忙之中派出了他的管家和一些家臣來城門口迎接達克烏斯。


    達克烏斯絲毫沒有覺得受到冷落,他是講究務實的精靈,他也不喜歡那些流於形式的東西,比這更重要的是能獲得實際的利益。再說杜魯奇社會可沒有什麽歡迎貴客的進城檢閱禮、軍樂團或者少年獻花之類的節目。更何況納迦羅斯沒有玉米,他手裏也沒拿著玉米棒子揮舞著。


    “這是確實是一座永遠處於陰影中的城市!”


    此時正是下午,納迦羅斯陽光相對充足的時候,但達克烏斯在行走在城市裏壓根沒有感受到陽光照進城市中,城市中隻巫火球發出微弱、閃爍的光芒,綠油油的光芒在街道上飄蕩的腐蝕性薄霧中像鬼火一樣閃爍。而且他感覺有膝蓋頂在他的喉嚨上,他無法唿吸了!克裏恩(名詞,一種麵具,通常是銀色或金色的,由海格·葛雷夫的權貴佩戴,以保護臉免受席卷城市的霧氣傷害。)帶上的感覺比之前他帶的口罩還要難受,但沒辦法還得戴著,他寧願戴著這玩意,也比被黑魔法洗禮要好。


    在達克烏斯的眼裏這是一個充滿扭曲和不可思議的地方,城市中的八座黑色塔樓從峽穀底部拔地而起,就像某種古怪的頭足類動物的僵化殘骸。這八座塔樓代表著海格·葛雷夫八大家族的權勢,塔樓之間建立著各種奇怪形狀和大大小小的人行道、平台和橋梁。有些是用枯萎的木材和沾滿煙灰的骨頭製成的,有些則是用鋸齒狀的黑色大理石製成的,或者是用巨型蜘蛛的絲織成的。


    其中還充斥著非常龐大的平台,並由黑鋼和黑色大理石製成的支架支撐。城市中的大部分市民都居住在這些地方,他們擠在由煤渣磚和被火熏黑的木頭建成的歪歪扭扭的房屋中。


    狹窄的環境,加上杜魯奇的本性,確保了矛盾可以以驚人的規律轉換為暴力。有些不小心穿過街道網的倒黴蛋會被割斷喉嚨,屍體會被扔進覆蓋峽穀地麵的汙水和腐肉的泥沼中。


    起碼在達克烏斯眼裏是這樣,跟黑色方舟惡毒神殿號差不多,有種黑暗版山城的美感,他在騎行的時候時不時就能看到有倒黴蛋從邊緣掉落下去。根據可靠的情報城市裏的城市守衛和野戰部隊此時都在不停的集結著,似乎準備與納戈爾號的軍隊進行決戰。


    與達克烏斯的白紙扇們分析的一樣,海格·葛雷夫現任的瓦拉哈爾尹斯瓦爾確實沒有隨軍出征,而是盤踞在城市裏與窺探他地位的權貴們進行政治鬥爭。


    此時的城內已經沒有了城市守衛假模假樣的維持治安,這更加劇了鄰裏街坊之間的衝突和矛盾,可謂是有仇報仇,沒仇找事。


    “我要是海格·葛雷夫的夜督肯定會發布一項禁止在城內高空拋物。”達克烏斯又看到一個倒黴蛋從高處摔落到隊伍的前方,那個倒黴蛋就像一個西瓜一樣,恐怖的畫麵應該打上馬賽克,他不禁尋思道。


    隊伍沒有停留,冷蜥的粗壯有力的後腿不斷踩在西瓜上,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音。


    “以後你要主持考琛平原那處城市的建造工作,我隻有一個要求,按照露絲契亞神廟城市的布局來,最好是讓杜魯奇的建築風格與神廟城市的風格結合在一起,但不能是這個樣子。”達克烏斯把沃特叫了過來叮囑道,說的時候還把手不停的指向遠處,突然他的手停留在上方不遠位置的火光,全然不顧在一旁一臉賠笑的管家。


    “是,大人。那那座即將拔地而起的城市應該叫什麽名字?”


    “陰謀之城,科摩羅?希望之城?”達克烏斯隨口說了一句,又搖了搖頭。他發現他是真的一點都沒有起名的天賦,接著他看向了沃特和雷恩。


    沃特木愣的看著達克烏斯,似乎沒懂達克烏斯的意思。


    “希望。”旁邊的雷恩操縱著冷蜥靠近到沃特的身邊,用腳踢了一下沃特後,低聲的嘶嘶卡卡地說道。


    “就是這個味!久違的味道。”達克烏斯突然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兩個杜魯奇說蜥蜴語。


    離譜的是達克烏斯一開始是一點都聽不懂雷恩說的蜥蜴人語,他覺得可能是因為熱血種聲腔的原因,整的就像用中文說方言一樣,語調語氣像普通話但他就是聽不懂。


    結果後來達克烏斯搞明白了,丘帕可可在使壞,一開始壓根就沒真教雷恩,一直在耍雷恩,直到到了赫斯歐塔確認了什麽之後才開始教,雷恩之前說的就是假的蜥蜴人語,就像說中文用八嘎的語調一樣(對應貿易大亨事故那章一段)。


    達克烏斯是能聽懂正宗蜥蜴人語的,也能看懂石板上的文字。但他就會說三句,不會寫,這就像一種天賦和加載模塊一樣,不用學習能自動翻譯,但也就能自動翻譯,他與蜥蜴人交流的時候一般用他老家的話。


    沃特聽到雷恩嘶嘶卡卡卡的蜥蜴人語反應了過來,隨後他倆開始用蜥蜴人語交流了起來,奇怪的語調引來了沒有去過露絲契亞大陸的杜魯奇權貴和女術士們好奇的目光。


    雷恩說幾句後隨後就不說了,對著沃特挑了挑頭。


    “大人,蜥蜴人語詞匯中的希望對應我們的語言應該是艾希瑞爾,如果可以的話再在前麵加上har(城市、宮殿的意思)。”


    “希望之城,哈爾·艾希瑞爾?這也太希望了!”達克烏斯低聲念叨一下後開始尋思起來。他知道艾希瑞爾的意思,艾希瑞爾在精靈語中不隻有希望的意思,還有絕望的意思,通過語調、語境和語態可以在不同的場景展現詞匯的意思。他開始嚐試閱讀理解,希望代表著精靈和蜥蜴人,絕望則代表著從舊世界勞務派遣來的種植園員工。他感覺這個詞真的挺好,妙啊!他其實不想玩梗,而是尊重蜥蜴人的習俗和露絲契亞。


    “那裏為什麽燃著大火?是在舉行什麽儀式嗎?”達克烏斯點了點頭,語氣戲謔的問著來迎接他的管家。


    整的管家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麽應對,隻能不停的擦著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達克烏斯搖了搖頭,他感覺這個管家的應變能力有點不太行,但那處燃燒著火焰的地方確實在發生著事情。


    納塞爾是土生土長的海格·葛雷夫杜魯奇,他的父親是一位權貴的鐵匠大師,不幸的是由於權貴雙胞胎傻兒子的愚蠢,權貴的財產和地位迅速下降。


    雙胞胎傻兒子的賭性和野心戰勝了他們的狡猾和運氣,沒過多久,他們的對手就嗅到了他們的弱點。


    幾十年內,這位權貴的財產在不斷丟失,他的土地不是被強占、就是被迫出售,他的雙胞胎傻兒子則被雙雙暗殺。曾經驕傲而強大的權貴隻剩下幾名相對忠誠的家臣、貧瘠的小莊園和日益衰弱的健康狀況。


    納塞爾成長得很快,並且學習了他父親的鍛造技能和藝術。由於他主人的失敗命運,他被迫在鐵匠鋪裏努力地工作,他甚至取代了曾經照料他父親鐵匠鋪的矮人奴隸,當然矮人奴隸是由於資金的問題被迫出售了。


    納塞爾的肩膀因在鐵砧上的錘擊節奏而變得強壯,他的雙手因黑鋼熾熱的熱量和重量而變得堅硬和不屈,他的胸膛因推動著扇動熔爐火焰的巨大風箱而變得厚重。不幸的是隨著他的體型、技藝和力量的增加,他年邁主人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差。


    在納塞爾的第一百二十七年,他的生活突然發生了變化,因為海格·葛雷夫又要開戰了。他的主人終於屈服於年齡和緩慢起作用的毒藥的影響,家臣們聚集在權貴的床邊,看著權貴骨瘦如柴的臉。


    家臣們各自做出了決定,一些杜魯奇決定離開,獨自外出尋找機會或在其他的權貴那裏尋找新的工作和效忠對象。另一些杜魯奇,其中包括納塞爾的父親則選擇留下來照看他們主人的家,直到找到一位合法的繼承人來宣誓效忠。


    納塞爾和他的父親拿起了他們用自己的汗水和力量打造的武器和盔甲,在莊園大門外守衛著。因為他們主人去世的消息會迅速傳開,權貴的對手會來找茬,城市守衛可不會管他們之間的爭鬥,而且海格·葛雷夫現在已經沒有城市守衛了。


    納塞爾沒有看到街道上突如其至的箭失是從哪裏來的,他隻覺得有什麽東西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頭上,黑暗將他吞沒,倒在了地上。他醒來時躺在街上冰冷的石麵上,視線模湖,頭疼得厲害。慢慢地,他強迫自己坐起來環顧四周。


    “鍛造之神啊!”


    在莊園大門的閃爍的巫火球下,納塞爾發現自己正趴在越來越多的血泊中。他的腦袋被割破了,鮮血順著脖子流下來,浸濕了他的凱坦,但聚集在他周圍的鮮血不可能都是他的。他搖著疼痛的頭,看到他的頭盔落在他的旁邊,被箭失刺穿,如果不是因為他父親的手藝,這將要了他的性命。


    可悲的是就在納塞爾的父親就躺在他的頭盔旁邊,父親的臉幾乎無法辨認,被鮮血浸透,死死地盯著他。


    附近的聲音引起了納塞爾的注意,他的視線從父親的屍體上移開。聲音很近,但被莊園庭院周圍的牆壁遮住了,不過他看到了莊園燃起的熊熊火光。


    陌生人的聲音,兇手的聲音。納塞爾的喉嚨裏發出一陣痛苦和憤怒的怒吼,他一躍而起,抓住了他的長矛,此時憤怒已經主導了他的思維。


    納塞爾衝進他一直守著的敞開大門,三個杜魯奇站在巫火球附近,指著燃燒的莊園主宅在談論著什麽。他被憤怒籠罩的大腦已經無法拚湊出他們所說的話,他隻看到了讓他憤怒的目標。


    一個杜魯奇披著一件鑲著金邊的鮮紅披風,身上穿著閃亮的黑鋼盔甲,一頂優雅的頭盔和麵罩遮住了他的臉,他的旁邊侍立著兩名裝備精良的戰士。


    數步之外,大門的陰影中,還站著一個納塞爾沒有發現的身影,手裏握著不會反光的連發弩。


    納塞爾的直覺起了重用,他踉蹌著躲開了突如其至的箭失,但他反應還是慢了一步,箭失劃破了他左眼隨後穿過鼻梁又穿過了右眼。


    “瓦爾啊!”


    就在納塞爾疼痛和憤怒的咆孝時,又一發箭失順著盔甲的縫隙釘入了他的下腋處。劇烈的疼痛讓他唿吸都停止了,他拄著長矛單膝跪在地上,突然失去了視力的他根本適應不了這種轉變,過了片刻,他似乎適應了一些現在的情況,或者說敵人的腳步聲太大、太近了,還沒等他反應就被一腳踹倒了,讓他癱倒在地。


    舊世界,艾索洛倫森林。正在星光熔爐敲打著鐵氈的戴斯領主突然停止了動作,即將狠狠砸下的鐵錘高舉在半空中,久久不曾落下,就像宕機了一樣。


    “可憐。”敵人衝著納塞爾搖了搖頭感歎道,語氣散發出輕蔑。


    納塞爾感到恐懼像嘔吐物一樣從胃裏湧出,甚至壓倒了他傷口的疼痛感。他毫無防備,他受傷了,他躺在地上。他突然意識到死亡在等著他,他即將死亡了,他感到自己的思想凍結了,他想調整思維麵對這種恐怖的厄運。


    敵人表達的語氣,以及強大而傲慢的語調,劃破了納塞爾被絕望籠罩的縫隙。就在敵人將劍刃舉過裝飾精美的頭盔準備致命一擊處決時,在他腦海深處,突然出現一些微小的聲音,但聲音栩栩如生,堅定,康鏘有力!


    福至心靈的納塞爾終於反應了過來,他舍棄了握在手裏的長矛直接伸手拔下了敵人靴子上的鋸齒短匕,鋒利的刀刃深深地刺進了敵人的膝蓋,嘎吱作響地刺穿了骨頭,切斷了肌腱。敵人沒有了剛才的逼格,尖叫著倒在地上扭曲著。


    納塞爾咆孝著挺起身子,強行無視腋下的疼痛,試圖趴在敵人身上將鋸齒短匕刺入敵人的胸膛。


    就在這時圍觀士兵的驚恐叫聲和再次突如其至的箭失破空聲出現了,力道極大的箭失擊中了納塞爾手握的鋸齒匕首,鋸齒匕首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稍微適應了盲視的納塞爾隱約聽到了弓弩機關扳動的聲音,他知道來不及了,他沒機會了,他的腦海中再次傳來聲音,他竭盡全力向後仰去,隨即打了一個滾躲開了箭失,他遵從自己的內心和腦海中傳來的聲音,他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向門外跑去。他不得不跑,他不得不逃跑。他必須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報仇,這對於杜魯奇來說這不是什麽令奇不齒的行為。


    納塞爾的小腿上又中了一發箭失,他受傷的腿差點癱瘓,但他還是堅持住了,變得跌跌撞撞。他一瘸一拐地向門口跑去。一股新的恐慌在驅使著他,他的手在顫抖,他的視線不是黑暗的,而是一片混沌的,恐怖的是混沌中短暫的出現了一隻詭異的眼睛,隨後又消失不見,又變成了沒有顏色的混沌。(混沌是表達盲目之後的狀態,冷知識,盲目之後眼前不是一片黑,連黑都沒有)


    勞累和失血讓納塞爾飄忽不定,耳畔不斷傳來箭失破空的聲音。他突然感到孤獨,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後一個靈魂,仿佛整個宇宙都拋棄了他。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他失去了一切,他的父親,他的主人,他的家,以及他所關心的一切。


    身後的凱恩刺客有些詫異的看著納塞爾,隨後又看向了手裏的連弩,他感覺有些匪夷所思,他對自己的技術是有信心的,沒有理由這麽近的距離,最後幾發箭失全射空了,就像描邊一樣從納塞爾身旁飛過。


    “跳!”


    納塞爾的腦海中再次傳來了這道康鏘有力的聲音,熟悉這裏的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麽,但他還是選擇相信這道聲音,他拖著受傷的小腿疾步快走著,隨後再次加快速度,健康的那條腿猛踩邊緣,用力一躍。


    德魯薩拉的右手快速伸出,一道憑空出現的黑紫之手握住了即將砸在隊伍裏的納塞爾,他就這樣懸浮在達克烏斯隊伍的上方。


    “別傷害他,放他下來。”就在德魯薩拉即將捏碎納塞爾的時候,達克烏斯嚴肅的聲音打斷了德魯薩拉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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