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滾去其他地方也說不定,沒有再去思考耳釘消失的問題,林原野就這樣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


    他做好了睡沙發的打算,卻見程燎從角落裏拎來一張折疊床,將床撐開擺在衣櫃前的空地上。對方彎腰擺床的時候,林原野就站在後方全程旁觀。


    “今晚我睡這裏嗎?”他適時開口問。


    “折疊床睡起來很硬。”程燎聞言轉身,語氣中不帶任何停頓地補充,“你睡我的床。”


    林原野沒有拒絕,心中隻覺得略微可惜。假如不是單人床睡兩個成年男人太擠,那麽他是絲毫不介意,邀請程燎與自己共睡一張床的。


    折疊床打開以後並不短,橫放在衣櫃與桌子中間,恰好將單人床擋在了裏麵。林原野要去床上睡覺,就必須從那張折疊床的床尾跨過去。


    眼下還沒到睡覺的時間,他又坐迴了沙發上,看程燎轉身背對自己,站在櫃子前拿幹淨的枕頭與薄毯。


    “你不準備看一下,袋子裏是什麽東西嗎?”餘光再次掃到放在桌上的袋子,他驀地出聲問。


    對方似乎對此不感興趣,頭也不迴地答:“你替我看吧。”


    林原野聞言,自然也就沒有再與他客氣,伸手撥開了麵前的袋口。


    袋子裏放了個紙盒,盒子裏像是包了禮物。他將紙盒拿出來拆開,發現裏麵放著刺繡可愛的平安符與鑰匙包。


    兩樣東西都像是手工縫製,盒底還壓著一張字跡清秀的卡片。文字內容的大致意思為,平安符與鑰匙包原本是做來送給家人,隻是做完以後材料還有剩餘,所以又額外多做了兩個,托娃娃臉私下裏轉交給程燎,希望他能夠喜歡。


    林原野一字不差地將卡片內容讀給男人聽,隨即又拿起平安符與鑰匙包翻看了兩眼。女孩的手工能力不差,兩樣東西上的圖案都繡得很漂亮。


    他將平安符與鑰匙包放迴紙盒裏,眉尖輕輕挑起來,語義不明地看向前方的男人問:“收了女孩子親手做的禮物,是不是也應該認真準備迴禮?”


    程燎將枕頭與毯子丟在折疊床上,轉過身來口吻平淡地反問:“誰告訴你,我要收了?”


    林原野心情瞬間好轉不少,麵上神色裏卻分毫不顯,故作驚訝與意外地問:“可是人家都已經把禮物送過來了。”


    “那就再還迴去好了。”男人不以為意地接話。


    林原野語調悠緩地哦了一聲,低下頭來盯著自己的鞋尖看,唇角掛著輕微笑意,沒有再說話。


    程燎的話題很快就從這件事上轉開,“你先去洗澡。”


    林原野沒有異議地起身,接過對方遞來的毛巾,又從他的衣櫃裏順走背心與大褲衩,充當洗完澡以後的臨時睡衣與睡褲。


    晚上已經提前洗過澡,他隻去衛生間裏略微衝了衝,就換上背心與大褲衩走了出來。程燎出門去洗澡時,他準備迴沙發上再找找自己的耳釘,卻接到了發小打來的電話。


    迫於家中壓力出國學習兩年,對方在電話裏語氣興奮地嚷嚷,下周終於能迴國繼續混日子,叫他提前準備好給自己接風洗塵,還問他這兩年國內有什麽好玩的。


    “接什麽接?我住的這地方連個機場都沒有。”林原野直接將人罵了一頓,“我現在被我爹發配到鄉下,年底才讓迴去。”


    被國外的課程與考試弄得焦頭爛額,已經有大半年沒聯係過他的發小愣住,“你現在是怎麽迴事?”


    “還能是怎麽迴事,不就是闖了點不大不小的禍,我爸讓我留在鄉下好好反省。”林原野握著手機赤腳蹲在沙發裏,語氣略顯納悶地迴答。


    發小也不是傻子,立刻就從他的話裏琢磨出了點其他的味道來。以他家的人脈與勢力來看,林原野口中不大不小的禍,若是放在尋常的普通人家,那必定就是不好擺平的大禍了。


    “你闖什麽禍了?”對方語氣幸災樂禍地問。


    林原野輕輕地嘖了一聲,“我把程斐打了一頓。”


    “自己打的?”電話那頭的人直接笑出聲來,“沒叫別人?”


    “自己打的,沒叫別人。”林原野如實坦白道。


    話音落地,輪到對方反過來,笑著將他罵了一頓:“你是不是傻?就算是來不及去叫人,動手前也得先套個麻袋,事後銷毀所有證據吧。”


    林原野唔了一聲,盤起雙腿在沙發裏坐下,“我這不是沒忍住嗎?”


    “沒事,等哥哥我迴國,再去他那裏幫你找迴場子。”發小安慰他。


    心知他家中也不會放任他去招惹程斐,林原野聽得左耳進右耳出,最後帶著幾分明顯的敷衍,語調懶洋洋地接話:“知道了哥哥,你先順利迴來再說吧哥哥。”


    兩人這會兒時差不對,也沒有再多說,話題聊到這裏,就互相掛掉了電話。下一秒,他放下手機抬起頭,就看見程燎洗完澡從門外跨進來,停在沙發前垂眸開口問:“你有哥哥?”


    林原野麵容微怔,仰起臉龐迴望他,“親的嗎?沒有。”


    程燎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並未解釋剛才問話的由來,隻收迴停留在他臉上的目光道:“該睡覺了。”


    林原野從順如流地迴答:“好。”


    順手將手機放在桌上,他起身跨過擺在外側的折疊床,上了裏側程燎睡過的那張單人床。床上仍舊還維持著,下午男人睡過以後的微亂模樣。他接過對方遞來的新枕頭與毯子,垂眼掃向兩張床中間。


    中間的距離不窄也不寬,看上去倒是有些像,小賓館的雙人間裏,並排擺放的兩張單人床。大概是麵朝外躺下來,就能將程燎睡臉清晰收入眼底的距離。


    林原野抱著毯子唇角微翹,對兩人睡覺時的距離十分滿意。他等著程燎過來睡覺,對方卻站在門邊開口:“你先躺下,我關燈了。”


    他這才發現,老平房的頂燈開關裝在門邊,似乎有些不方便。記起手機還在桌上,他遲疑了一秒,最後還是沒有起身去拿,抱著毯子側身朝外躺了下來。


    伴隨著開關發出的細小聲響,視野內瞬間就陷入了不可視物的黑暗裏。耳旁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他很快就看見,程燎借著手機屏幕上的微弱光芒,走到了外側的折疊床邊。


    對方按滅了手機上的屏幕光,將手機放在枕頭旁,脫鞋躺上了身後的那張床。


    黑暗中又傳來程燎翻身的細微聲響,林原野維持著朝外側躺的姿勢沒有動,眼睛卻無法從黑暗裏看清男人的五官與輪廓,甚至無法辨認出來,對方是麵朝自己還是背朝自己側躺,抑或隻是仰麵平躺而已。


    林原野在淡淡的失望裏閉上雙眼,開始嚐試著從腦中催生睡意。然而大概是身下的床板太硬,他有點睡不習慣,時間分分秒秒地從空氣裏流逝,連帶著也抽走了他積攢的所有睡意。


    更加不妙的是,晚上在酒吧裏喝過的那些酒,似乎尚未徹底排出體內。此時此刻即將入睡的深夜時分,也仍舊緩慢卻又明顯地匯聚向了他的小腹。


    輕輕地在床上翻了兩次身,他終於忍不住摸黑坐了起來。在床上靜坐兩秒以後,他聲音極低地開口,在黑暗裏叫了一聲程燎的名字。


    躺在折疊床上的男人並未給出迴應,似乎是早已經陷入了沉睡之中。


    林原野低下頭來,嚐試著在床邊尋找鞋子未果,記起程燎放在床邊的手機,腦中迴憶著對方手機燈光熄滅的最後位置,起身赤腳走向男人床邊。


    察覺到小腿抵住床邊時,他慢慢彎下腰來,伸出手沿著枕頭邊緣一路朝裏摸索。


    手機似乎放在靠外的那側,林原野一隻手撐在床邊,另一隻手從男人臉上方越過,意圖繞過對方去拿手機。


    然而他大概是低估了整張床的寬度,指尖最遠也隻堪堪觸及男人肩頭的位置,無法再摸向更遠的地方。猜測程燎應該是仰麵平躺的姿勢,林原野抬起一條腿來,動作輕緩地將膝蓋壓上床沿,掌心朝下按在男人身側,嚐試著將自己的上半身撐高騰空,越過靜靜平躺的程燎伸出手去。


    這一次,他的指尖終於夠到了程燎手機的邊角。光是指尖夠到還遠遠不夠,林原野盡力將身體拉到最長,同時稍稍壓低了自己腰部的高度,以一種堪稱不可思議的柔軟腰力,將自己的指尖往前送了送。


    他順利地將手機抓在了掌心裏,卻麵臨著這樣的高難度姿勢,有些難以收場的尷尬場麵。林原野維持著原有的姿勢,支撐在半空裏休息了幾秒,才動作小幅度地慢慢往迴收腰。


    他退得緩慢卻平穩,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似是感覺到身下那張小小的折疊床,無法完全容納下自己的一雙長腿,熟睡中的男人輕輕屈起一條腿來。


    對方屈起來的那條腿,不偏不倚恰好頂到了林原野壓在床沿邊的膝蓋上。膝蓋不受控製滑向床外,林原野的身體霎時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砸向男人的懷裏。


    電光火石之間,一雙寬大的手掌沒入衣擺下方掐上他的腰,在黑暗中將他穩穩地扶住了。


    “別亂動。”程燎帶著睡意的低啞嗓音自耳旁緩緩響起,“折疊床承不住兩個成年人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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