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有什麽好說的,自然是救人。”武嶽陽道。


    “拿著這包鐵疙瘩,直接去換人就行了,這有什麽比的?”騷猴兒不耐煩道。


    “原本這事是可以坐下好好商量的,可是他們既然不講道理咱們就奉陪到底……人我們必須要救,可是這些槍,打死也不還!”武嶽陽掩飾不住滿腔的恨意。


    騷猴兒噗嗤一聲樂了,“還挺記仇的,行呀,那你說說怎麽比?”


    “他們人多槍多,能智取盡量不要蠻幹。咱倆誰也使喚不動誰,想配合起來救人怕是不易,索性各自動手。規則很簡單,誰先把人救出來誰就贏。”武嶽陽從背囊裏掏出兩個窩頭,分了一個給騷猴兒。


    騷猴兒也不客氣,伸手接過,一口咬掉半拉,“我覺得輸贏不好說清啊,要是咱倆一塊把人救出來,你救一個我救一個,那算誰贏?還有,我要是纏住那些臭兵匪,最後你撿了便宜救了人,那我不白忙活了?”


    “誰出力多,誰功勞大,就算誰贏。”武嶽陽又掏出水囊遞給騷猴兒,“咱們拿自己的良心當裁判,輸就是輸,贏就是贏,不管怎麽說,咱倆都是爺們兒,反正我不會耍賴。”


    “奶奶個爪兒的,好像我會耍賴似的!”騷猴兒沒好氣地奪過水囊,灌了兩口,又問,“先小人後君子,咱可講清楚,贏了怎樣,輸了又怎樣?”


    武嶽陽將手裏剩下的小半拉窩頭塞進嘴裏,一邊說道:“咱們都要去南京尋那特務頭子馬三,少不了還要這麽拴在一起一段時間,咱們四個總要有個說話管用的……”


    “想不到你他奶奶的還是個官兒迷。”騷猴兒嘲諷道。


    “隨你怎麽說,四個人想擰成一股繩就得有個主心骨。”


    “行,你要是贏了,不管大公子和麻子啥態度,反正我是聽你號令。”騷猴兒將水囊扔迴給武嶽陽。


    武嶽陽將水囊塞進懷中,舉起一隻手。騷猴兒見他一臉嚴肅,隻得跟他擊了個掌,算是正式應承了這場賭局。


    騷猴兒從背囊裏掏出兩把盒子炮和一包子彈,丟給武嶽陽,“分你兩把,別說我欺負你。等你輸了也好心服口服,到時候乖乖聽小爺使喚!”


    武嶽陽扣了保險,彈出彈匣,簡單檢查了一遍這兩把盒子炮,然後小心的將一把盒子炮塞到褲筒裏,另一把揣進懷中,“謝了。”


    “迴頭見嘍,小爺先走一步!”騷猴兒話音未落,腳下塵起,趕風步使了出來,一陣風似的向前竄去,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武嶽陽一臉苦相,暗歎自己思慮不夠周全,騷猴兒這麽毛毛躁躁地趕去救人,難保不會壞了事。可轉念又一想,騷猴兒對別人不在乎,對他的“大公子”姚青可是另一幅麵孔,他斷不會不顧姚青安危而輕舉妄動。


    饒是如此,武嶽陽仍舊放心不下,他知道憑著自己一雙腿萬難追上騷猴兒和羅隊長那一夥兵痞。在繞過老林子之後,沒走幾裏路,大路一側不遠處縷縷炊煙升起,再翻過一個山坳,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落出現道旁。武嶽陽有意拐進村中,他要偷一匹馬,用以代步。


    沔陽縣向東偏北,過百餘裏即到漢口。


    漢口自古是中國四大名鎮之一,地處長江與漢江交叉口之西北,隔長江與東南武昌相望,並漢江與南側的漢陽相臨,舊時有“天下四聚”的說法,“北則京師,南則佛山,東則蘇州,西則漢口”。漢口為天下四聚之首。


    漢陽、武昌、漢陽依河相傍,合為“武漢”。由於其水利的便利,港口貿易運輸業頗為興旺,茶廠、鐵廠、槍炮廠、紡紗局、火柴廠、學堂、錢莊、票號、錢鋪、銀行不一而足,商業、工業、教育、金融、交通無不發達。


    隨著日寇入侵,平津淪陷,國軍遷都重慶,武漢便成了國軍遷都的臨時落腳點,而漢口更成為避難百姓北上或西遷的集散地。大小碼頭,船來船往,一派繁忙景象。


    這一日夜色已深,漢口城隱沒在夜幕中,隻有黃府仍舊燈火通明。絡繹不絕的賓客三三兩兩散去,杜月笙趕緊用濕毛巾擦了擦臉,老管家送走賓客迴到廳堂,見杜月笙正用涼水洗臉,趕緊上前,“老爺,這都什麽天氣了,可使不得,我給您換盆熱水去……”


    “不用。”杜月笙擺了擺手,“涼水敷一敷精神些,這還有一堆事務等著拿主意呢。”


    “那您也得注意身子不是,晚飯你也沒吃幾口,我去給您熱些參湯來。”老管家接過毛巾道。


    “喝不下,沏一壺熱茶吧。黃嶺呢?他又去哪惹禍了?”杜月笙滿臉的不悅。


    “迴老爺,少爺帶著幾個人,早早出門去,應該是去了結那件煩心事去了吧。”老管家篩了些上好的碧螺春,倒進紫砂壺中,又去爐子上取放了一會兒的開水。


    “年輕人啊……”杜月笙歎了一句。他目光透過窗楞,望向外麵黑漆漆的夜。他想起了他自己的年少歲月,他憶起他的大夫人沈素娥,緊接著想起自己接連迎娶二房、三房、四房姨太太那段風光的日子,而風光的背後是大夫人沈素娥和其表哥破壞門楣的那樁醜事,後麵更可恨的是,沈素娥和她表哥的醜事竟被兩個私家偵探拍了照,並藉此來敲自己的竹杠。杜月笙當然沒有饒過這些人,他先將表哥剁了手暴屍荒野,然後用那雙修長漂亮的手燉湯給大夫人沈素娥喝,再將敲詐自己的那一對兒私家偵探綁了手腳丟進黃浦江喂魚……


    “黃嶺這事做得對。就得按規矩辦!免得越來越多的人都沒了規矩。”杜月笙突然道。


    黃嶺倒沒想到義父在這件事上竟支持自己。他一貫浪子心性,在上海灘的時候,身邊從不缺女人,且個個都是上好的姿色。可他從來都是采花而不摧花,沒跟哪個相好的紅過臉,也沒誰敢惹他紅臉。這次跟著義父一路奔波,月餘沒碰女人,燥火難捱,這才饑不擇食,帶了兄弟們去了幾趟江北的“瀟湘館”,跟那胡婉慧好了幾迴。若是放在兩個月以前,這般姿色的女子,他頂多嚐個鮮,斷然不肯“吃迴頭草”。


    可是令黃嶺想不到的是,自己去照顧了她幾迴生意,趕巧這瘋婆娘不知懷了哪個男人的野種,竟狗皮膏藥似的纏住自己,癡心妄想嫁進黃府來,真是豈有此理!


    黃嶺在上海灘何曾遇到這種事情?他叔父黃金榮,義父杜月笙,哪個不是咳嗽一聲,整個大上海都會顫三顫的大亨巨擘?又有哪個不開眼的敢不順著自己?現如今可好,虎落平陽,連個賣肉的都敢欺上門來,當真是奇恥大辱!


    杜月笙幾次三番叮囑門人,這一路上要謹小慎微、多做忍讓。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黃嶺再三退讓,可是胡婉慧一心想的是尋個穩固的靠山,徹底結束飄零的賣笑生涯,哪怕為此付出些代價,也在所不惜。


    胡婉慧的堅持到了黃嶺的眼裏就成了“不知進退”、“騎我黃某的脖子上拉屎”。黃嶺既然得了義父的令,自然無所顧忌。“按規矩辦”,自己掏了160塊大洋,已經規矩得不能再規矩了,現如今是“小浪蹄子”不守規矩。


    有人不守規矩,那就好辦了!


    幹髒活,從來都不用黃嶺親自動手。可是這一次,他親自帶上了十幾個弟兄,開了老爺車,直接殺到胡婉慧租住的青紅客棧。


    四輛老爺車卷著塵土齊刷刷停在青紅客棧門口,黃嶺所率的那十幾個膀大腰圓的打手一水的黑衣黑褲精短打扮,氣勢洶洶的闖進店裏。店小二不敢阻攔,一溜煙兒地跑去後院通報店掌櫃去了。


    打手按提前得到的消息,很快在二樓臨街的一間客房找到胡婉慧,不由分說,拿團破布塞了嘴,綁住手腳,塞進麻袋,風一般下樓來。


    店小二腿腳倒是麻利,轉眼間將店掌櫃喊了過來。


    店掌櫃是一個憨憨胖胖的中年人,頭上頂著一個財主帽,麵皮白淨,五短身材。他笑眯眯地瞧著十幾個大漢從樓上下來,這時被扛在一個漢子肩頭上的麻袋劇烈的晃動了幾下,麻袋裏麵的人還在不住地掙紮。


    店小二趴店掌櫃耳邊又低聲說了幾句。掌櫃順店小二手指的方向往門外瞧了一眼,見到那四輛老爺車,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幾位兄弟來咱青紅客棧做客,好歹也得稍坐歇息片刻,就這麽匆忙來去,傳出去了道上朋友難免議論咱跑碼頭的舍不得一壺茶給兄弟們吃,多少壞了規矩。”店掌櫃和藹道,他雖然一副彌勒佛般的笑臉,可是話中暗藏機鋒,“青紅”、“碼頭”、“規矩”等詞無不提醒著這一幹打手不要亂來。


    “哪他媽那麽多廢話!”


    “還要留住咱哥兒幾個不是?”


    一眾打手就要上前動手,倒是有一個略顯老練沉穩的漢子上前一步,攔住擼胳膊挽袖子的幾個同伴。他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這麽掃店掌櫃兩眼,說道:“咱們兄弟沒時間跟你搭蔓,該幹嘛就幹嘛去。門外的車你也瞧見了吧?這人今天我們帶走了,想尋人還是想報官,你應該知道找誰。”


    “好,好,到時候兄弟認賬就好。”店掌櫃咧嘴笑了笑,讓開門口。


    門口車內等候的黃嶺早已失去了耐心,接連按笛催促眾打手。


    “認賬?我們敢認賬,就怕沒人敢上門討賬。”那漢子陰著臉道,“走!”率眾出了客棧。十幾個人鑽進四輛老爺車內,伴著一溜煙,車去遠了。


    店小二瞧出掌櫃的氣色不太好,但還是忍不住問,“掌櫃的,這夥人什麽來路啊?這麽橫!”


    店掌櫃一巴掌拍在店小二後腦勺上,板著臉訓道:“是你該問的麽!幹活去!”


    店小二揉著腦袋,灰溜溜躲進了後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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