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等著牢門完全被火燒成灰,怕是得等半個時辰,地牢中武嶽陽一夥兒哪有耐心等,其實更多是因為等不了——地牢空間逼仄,通風孔本來就小,濃煙散不出去,這幾人險些被嗆死過去。武嶽陽和騷猴兒撲滅了火,牢門黑漆漆的完好無損。騷猴兒瞪著一對兒三角眼,被煙霧嗆得眼淚鼻涕齊流,他抹一把臉,大罵武嶽陽出的餿主意。


    武嶽陽也不跟他吵,他不信火盆架在牢門上這麽半天,一點用處也沒有。他飛起一腳,哢地一聲脆響,將一根手臂粗的木杆踢成兩截。


    牢門被武嶽陽破壞出一尺寬的一個缺口,足夠這幾人鑽出去。武嶽陽清理掉這兩截斷木,側了身子,率先鑽出去。騷猴兒身體瘦小,更是毫不費力地鑽出地牢。


    姚青畢竟是女孩兒,看看被煙火熏得黑黢黢的牢門,再瞧瞧身上的衣服,皺起眉頭。


    騷猴兒看出大公子不想蹭一身黑灰,他後退兩步,衝上前去,使足了力氣,一腳踏在缺口旁邊的木杆上。騷猴兒原以為自己這一腳下去,木杆必定應聲折斷,哪知腿都震麻了,牢門卻隻被他踩出一個腳印。


    騷猴兒臊得無地自容,不管不顧地起腿又踹,接連踹了五六腳,牢門被他踢得直晃,帶動鐵鏈嘩啦啦,可那根木杆依舊堅挺。


    “他奶奶個爪兒的,這根木頭沒被火燒到。”騷猴兒咧嘴大罵。


    武嶽陽被煙霧嗆得頭暈腦轉,一刻也不願在地牢裏停留,他從騷猴兒旁邊繞過,走到牢門前,“退後了!”抬腿側蹬,隻一腳就將騷猴兒率踹不斷的木杆踢飛。


    姚青從地牢裏鑽出,瞥武嶽陽和騷猴兒一眼,“桌子上分明放著鑰匙,你們幹嘛非得跟這牢門過意不去?”


    武嶽陽和騷猴兒頓時傻眼,兩人手忙腳亂間,竟忘記了還有鑰匙這碼事。


    “愣著幹嘛,快走!”姚青催促道。


    武嶽陽邁步走近長桌,看到桌上淩亂地擺著各式刑具,他那幾把盒子炮哪裏還能尋得到。武嶽陽不甘心,俯身到長桌下麵搜尋。


    “找啥啊?那幾把槍早被他們拿走了。”騷猴兒捂著口鼻,從長桌上抓起一把斬馬刀,揮舞幾下,覺得還算趁手,幹咳著叫道,“快走吧,真要嗆死啦!”


    武嶽陽從桌下拾起沾著汙泥的天蓬尺,他雖然覺得無甚大用,但這件器物是灰袍老人二爺爺留下的,不能隨手丟棄。武嶽陽先前見姚青很是喜歡,打算送與她,哪知她堅決不收。武嶽陽仿佛帶了件累贅,他擦去天蓬尺上的汙泥,嫌惡地將其插到後腰。沒了盒子炮,武嶽陽如同虎豹失去了爪牙,沒有半點安全感,他挑挑揀揀,扔了鐵鉤,撿起烙鐵來看看,又丟迴去,哪一件都不合用。


    “還磨蹭個什麽?奶奶個爪兒的不要命了!”騷猴兒跳腳罵道。


    武嶽陽忍無可忍,他怒瞪著騷猴兒,本待還嘴,可順著騷猴兒視線,見到他罵的是艄公老孫。隻見老孫仍舊蜷縮在地牢的角落裏,絲毫沒有逃生的意思。


    老孫捂著嘴嗚嚕嗚嚕道:“我不走我不走……咳咳……你們別管我!”


    上麵客房裏又傳來一陣打鬥聲,盡是桌椅茶盞摔碎的聲響。


    武嶽陽不想將老孫一個人丟下,可對他又素手無策,耐著性子勸道:“衝出去還有一條活路,留在這兒那些袍哥肯饒過你麽?”


    “他們要抓的是你們,和我不相幹……你們放過我吧……咳咳!”老孫賴著不肯動。


    “誰也不許留下!走!”姚青柳眉倒豎,厲聲道。


    騷猴兒本來不打算管艄公老孫的死活,這時候聽姚青發了話,一雙賊眼四處掃視一番,見到牆上掛著的油燈,上去一把拽下來,拎著油燈走到地牢門口。


    “你要做啥子?”老孫驚恐道。


    騷猴兒也不答話,他抿著嘴,像是想到了一件身心愉悅的美事,他悶不做聲地將燈油淋在牢門上,又從地上撿起兩根草棍,夾起燃著的燈芯,對準淋了燈油的牢門點去。


    艄公老孫頓時如被狗咬了屁股,殺豬般跳起,一步竄到牢門口,捂著腦袋從地牢裏竄出來,手腳快得驚人。騷猴兒驚得目瞪口呆,險些被老孫撞到。


    “狗急跳牆嗬。”麻耗子緩過神來,捧腹大笑。


    艄公老孫恨得咬牙切齒。


    “喀啦”一聲木板斷裂的聲響從甬道傳來,暗門被砸出一個圓洞,黑黢黢的甬道頓時射進光亮來。


    麻耗子被煙熏得一陣幹咳,趕緊將燈芯拋在牢門上,霎時間大火燃起。


    姚青見暗門已被破壞,時機難得,他抄起皮鞭,“快走!”說著上了木梯。騷猴兒、武嶽陽和艄公尾隨而上。


    四人合力將暗門推倒,騷猴兒率先捂著鼻子從牆後跳出來。


    “操他奶奶的,嗆死小爺了!”騷猴兒罵道。他抬起頭來,看到麻耗子正將匕首抵在一個黑衣大漢脖子上,與門口的一眾袍哥對峙。


    “呦,麻子,行,你一個人就敢來救哥幾個,還不算無情無義。”騷猴兒將斬馬刀換了隻手握住。


    麻耗子眉頭一皺,不滿道:“叫我麻耗子,咳咳……或者麻六!”


    “行行行,你身手是挺麻溜的,比我差不了多少。你先歇會兒,這幾個傻麅子,就交給我啦。”騷猴兒一臉的輕鬆自得。


    騷猴兒那點本事,也就能靠吹牛皮糊弄一下陌生人。別人不知道騷猴兒的底細,姚青可知道。她攥緊了皮鞭,四處張望一番,心中暗暗琢磨著如何逃出去。


    武嶽陽懷的是和姚青一樣的心思。他想著對方人多,自己手裏又沒有槍,拚都沒法拚,須得盡快逃出這茶樓去,否則等到附近的袍哥得到音訊前來增援,己方這四人將插翅難飛。


    “著火了!快去喊人救火!”


    “水!快點拎水來……”


    “水你個鏟鏟,你腦殼遭門夾了麽?這幾個棒老二要是趁火跑了六哥迴來還不扒了咱的皮!先收拾了他們再說!”


    “上!上!一起上!”


    這幾個袍哥唿喊著,捉了棍棒一齊衝上來,要將四人一齊拿下。


    武嶽陽隨手抓過一把椅子,橫擋豎砸,一時間沒人能近得前來。騷猴兒握緊了斬馬刀,一邊大聲叫嚷,一邊胡亂揮舞,氣勢很是驚人,幾個袍哥遠遠地伸過棍棒去與他磕碰,並不敢近身相鬥。姚青更是抖開馬鞭,東指西打,劈啪作響,不僅迫得袍哥無法上前,更是屢屢抽在自己人身上,武嶽陽和騷猴兒誤中了幾鞭子,也遠遠躲到了姚青的攻擊範圍之外。整個客房被他們幾人占去大半,袍哥畏首畏尾地退縮到門口,聚作一團。


    地牢中竹木頗多,火勢越燒越旺,濃煙滾滾從牆壁後的甬道湧出。武嶽陽見這麽耗下去不是辦法,打鬥的時候他就留意到客房後麵有窗,這時不逃更待何時,當即喊道:“快從後窗出去!”


    後窗尚無袍哥把守,騷猴兒向前虛晃一刀,掉頭向後窗跑去,“我去前麵開路!”他大義凜然道。


    此時姚青手中馬鞭的鞭梢被一個袍哥抓住,姚青奪之不迴,索性棄了。另兩個袍哥見姚青兩手空空,趕緊搶上前來夾攻。眼見姚青即將被擒,武嶽陽急忙將手中木椅擲出,那兩名袍哥以長棍撥開木椅,姚青已經退迴到麻耗子身後。


    袍哥一齊圍上來。麻耗子揪起昏迷的黑臉袍哥,將匕首抵住他的喉嚨,手上稍稍使力,立即劃出一道血口,鮮紅的血順著黑臉袍哥的脖子流淌而出。


    “咳……咳……誰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割破他的喉嚨!”麻耗子木無表情道。


    眾袍哥停住腳步。


    “你先走!”武嶽陽衝姚青使了個眼色。


    “你倆怎麽辦?”姚青問。


    “別管我倆,你先走,我們自有辦法!”武嶽陽急道。


    騷猴兒也在外麵催促,“快快快!他們來人啦!”


    艄公老孫見雙方鬧到這步田地,顯然無法輕易和解了,他悄悄溜到窗口,一聲不吭地爬了出去。


    “你倆都走!”麻耗子道,“他們困不住我!”


    武嶽陽和姚青站著不動。麻耗子隻得補充一句:“你倆隻會拖累我,快走!”


    武嶽陽一咬牙,“我們在外麵等你。”說完緊跑幾步,跳上窗台,翻出客房去。姚青也不再猶豫,“你快些跟上!”隨武嶽陽跳出茶樓。


    麻耗子見武嶽陽和姚青跳出茶樓,便放開了黑臉袍哥,他緩緩站起,一雙死魚眼掃過眾袍哥,後退兩步,一轉身,如狸貓般跳起,撲出窗外,在地上打個滾後站起。街道上,已圍上十幾個袍哥,正與騷猴兒和武嶽陽廝打。麻耗子上去,兩把匕首使開了,刺、挑、劈、劃,下手毫不留情,轉眼間,將四個袍哥放倒在地。


    武嶽陽見他有一刀刺中了一個袍哥的心窩,血似泉湧瞬間噴灑了一地。武嶽陽擦擦濺射到臉上的血滴,忽然覺得似乎迴到了天台山上的那個血夜,這一切是那麽的不真實。


    “跑啊!”騷猴兒將武嶽陽吼醒。


    麻耗子刀刀致命,沒有人再敢迫近麻耗子以身涉險。


    武、姚、麻、侯、孫五人聚到一起,向城裏發足狂奔。


    眾袍哥發一聲喊,一邊喊人救火,一邊分撥出幾十人,多路追截武嶽陽一夥兒。


    一陣馬蹄聲響起,郝老六攜老崔、鐵牛,帶著蒙麵人秋蟬迴到臨濤茶樓,聽聞武嶽陽一夥兒逃出地牢,四人立即縱馬追趕。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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