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十娘也不傻,她自然知道炸了晉才的家,勢必引來朝廷鷹犬的追蹤,而且晉才知道自己小命難保,自然會不顧一切的尋求幫助,一次殺不掉他,下次想殺他就更難了。


    畢竟戶部侍郎的官位,可不小。


    尤其晉才還是秦補拙的女婿,女兒被炸的連個毛都沒有了,秦補拙這要不拿住兇手,外麵的人怎麽看他?


    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晉才身邊的護衛將會前所未有的森嚴。


    隻是,不知道晉才會怎麽跟他老丈人秦補拙解釋這件事。


    難不成實話實說,我在外麵有小三了嗷,你女兒就是被小三兒給炸死噠!


    恐怕秦補拙先弄死的,就是他了。


    沈黎好勸歹勸,怎麽也勸不住這師徒倆。


    他們理由就一個,習武之人,念頭務必通達,否則便有走火入魔的風險,作為一個江湖人,有仇必報是標準做法。


    他隻能無奈的接受他們的做法。


    霍十娘知道自己可能連累到沈黎,這城南小宅子附近人來人往的,她又多次出入沈黎的小宅子,所以很容易暴露。


    好在她也沒什麽行李,隨手拎著一個小布包,然後在沈黎麵前手一攤:“錢。”


    沈黎一臉無奈的從懷中掏出銀票,嘟囔道:“我真是欠你的。”


    “你欠我的一千萬兩,不用還了。”


    霍十娘背過身,看樣子吸了一下鼻子:“用不到了。”


    “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直接去半山坊找我。”


    對於霍十娘,他還是比較照顧的,一來是因為劉齊,這小子也是自己的小弟,他也挺惋惜的,二來是霍十娘初露鋒芒的情報能力,京城本來就是個魚龍混雜之地,而且以薑承龍目前的安排,隻要他做的好,將來絕對會和秦補拙針尖對麥芒,有個情報組織,到時候會舒服很多。


    “嗯。”


    她難得的沒有反駁沈黎,背著包,匆匆上了馬車,消失在街頭人潮之中。


    老道士嘿嘿笑道:“你小子,倒是講意思。”


    “一路走來,大家也算是朋友了,何況我滅了她的山寨,走到今天,我也有一部分責任。”


    “你不是想將老夫收入麾下嗎?”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沈黎:“你能弄到幾味藥材給我治病,老夫以後便跟著你。”


    沈黎眼前一亮,這老道士之前可是一品高手啊,幾乎無敵於天下,有他做護衛,那可太拉風了吧。


    他忙不迭的點頭答應:“藥材這東西還不好弄嗎?簡單!”


    “一千年份的天山雪蓮……”


    老道士嘴角緩緩揚起:“就要這一個,其他東西你能在市麵上買到。”


    一千年份,按現在人的壽命,差不多要十五到二十代人才能保存的下來。


    這怎麽買?


    沈黎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這不是純屬難為人嗎?


    “你也別喪氣,市麵上自然見不到這種寶貝,否則老夫早就搶迴來了,不過有一個地方可能有這東西。”


    老道士悠悠道:“極北之地,最高山脈,那裏常年被冰雪覆蓋,應該會產出這種雪蓮。”


    見沈黎有些疑惑,他苦笑道:“那裏氣溫比較低,即便是二品高手,也抗不過半個月,所以,最好是一品高手進入其中尋找藥材,這種東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否則你以為我能忍著傷病這麽多年嗎?”


    沈黎歎口氣:“也是。”


    他不是高手,怕是根本進不去那個地方,即便進去,也是凍死了。


    這種要求,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隨後,他搖搖頭:“前輩,我要是有機會去了那裏,肯定幫您帶迴來,但是我這情況您也看到了……”


    “嗬,老夫對你根本不報希望。”


    老道士背著手走進屋內,看他背影甚是落寞。


    他也無奈的搖頭,隨後上了馬車,前往半山坊。


    去了半山坊後,薑尤便怒氣衝衝的找過來:“這些潑皮,果然是豐登坊趕過來的!韓攸之這狗賊,當真夠奸詐,為了贏不擇手段。”


    在沈黎離去這一段時間裏,他抓來數十個地痞,嚴加拷打,這些潑皮都是欺軟怕硬的主,挨了幾下之後,便老老實實的將事情原委告知,這才惹得薑尤十分不喜。


    沈黎早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這種招,他對定遠伯也用過,沒想到天道有輪迴,終於輪到自己了。


    他拍拍薑尤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你不知道,這些潑皮,大多都是好賭之人,平日裏坑蒙拐騙,拿到賭坊裏揮霍一空,沒錢的時候,就又偷雞摸狗,根本沒法教育。”


    薑尤義憤填膺的捏著拳頭道:“亂世,自然要用重典,這些人,非得抓他個現行,然後當街斬首示眾,才能杜絕這種現象發生。”


    “你眼裏也太容不得沙子了。”


    沈黎笑著搖頭道:“那你想想,有的潑皮去人家家裏偷東西被發現,會是什麽後果?”


    “什麽後果?”


    “後果就是這些潑皮想著橫豎都是個死,還不如死前拉個墊背的,這樣主家也活不了了。”


    薑尤若有所思:“你說的有些道理。”


    隨後他又求助一般的看向沈黎:“那該怎麽辦?”


    這些潑皮,猶如當初沈黎的那幫狐朋狗友們,錢一坨還能浪子迴頭,可張三那些人,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想讓他們浪子迴頭,簡直難如登天。


    除非他們人生發生重大變故。


    “將這些人,都列入征兵名單,一旦有征兵的過來,便優先將他們送到軍中。”


    軍隊這個大環境,遲早會收拾他們。


    “平日裏,將他們分開,放在各個衛生清理隊裏,每日清理街道,下水道等等,另外,發布條令,凡是發現偷盜者,抓住之後,進行勞動改造。”


    “怎麽改造?”


    “咱們半山坊現在這麽多地方需要拆除重建,這些人你給他上個大枷鎖,渾身掛滿鈴鐺,讓他們在工地裏做事,他們夜晚翻個身都會響個不停,我就不信他們夜晚還敢起來偷東西,另外,工地上要常備巡邏隊,周圍用柵欄圍好,每個人進入都要進行搜身,尤其嚴查那些潑皮。”


    薑尤歎口氣:“目前也隻能這樣了。”


    “對了,咱們半山坊,做什麽生意都行,就是不允許地下幫派和賭坊的出現。”


    “這個我知道。”


    沈黎笑著道:“怎麽了?還有什麽問題?”


    “我總覺得,這些潑皮,可能會惹出大亂子來。”


    “嗯,有可能。”


    他摸著下巴,笑道:“無妨,那就讓他們亂唄,多派些人手巡查便是了,這點小事,不用太過擔心了。”


    偷東西,那還得有東西讓他們偷啊。


    整個半山坊就是貧民窟,唯一值錢的銀票還在沈黎的身上,即便他們在工地上偷盜,可這個工地不比定遠伯的府邸,用的都是一般的木頭,拿去賤賣,也就是劈柴的價格,能賺到什麽錢?


    即便他們想偷,也賣不上價錢,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在工地做工,工價比較高的工地,還能小賺一筆。


    隻要有錢,建築就起來的比較快,現在的半山坊,有一半的房子已經放倒,現在正在陸陸續續的重建當中。


    而且酒坊已經開始投入使用,近十道工序,相當複雜,每個部門完全分開,作坊內包吃住,如果工人拖家帶口的話,每個月需要交一兩銀子的住宿費和夥食費。


    這個價格相當便宜了,作坊招工標準出現後,立刻引起半山坊中百姓們的哄搶。


    一家人一個月,夥食費和住宿費隻需一兩銀子,就相當於後世的兩百塊錢吃住一個月,不管幾個人,隻要你能住得下就行。


    這種條件,簡直就是世上罕有,猶太人見了都落淚。


    於是乎,不到半天,酒坊便招收了近七百個青壯勞力。


    而且作坊施行打分製度,每個人每天如果完成不了統一的勞動標準,便會被扣分,每個人隻有十分,相當於十次機會,如果分數扣完,便要被強行趕出作坊。


    有這條製度在,大家都拚命的工作。


    實際上,沈黎也是算好了工作量,那蒸餾酒水過程中,一鍋酒多長時間蒸餾完,他都是有自己的算計的,如果工人不偷懶,每天幾乎下午五點鍾就可以下班迴去了。


    早上八點上班,下午五點下班,這在前世的工廠中,也很難找到這種情況。


    那些工人甚至下班後,還能和家人去逛逛夜市什麽的。


    酒坊明麵上的老板是薑尤,所有工人都十分感謝薑尤,給了他們這麽好的工作環境。


    要知道,這個世界,剝削程度堪稱恐怖。


    就拿佃戶來說吧,那些普通百姓替地主種田,每年可以拿到少量的糧食,還有一部分要交稅。


    每天早上他們三點就要起床下地,而且是沒有早餐的,等幹到中午,他們有短暫的吃飯時間,如果遇到農忙時節,他們隻能在地裏吃飯,白居易的《觀刈麥》中就有記錄,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


    即便是女人,迴去做完飯後,在地裏吃過飯之後,也要去地裏幫忙。


    而小孩子,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便要娶妻生子,下地幹活。


    如果遇到收成不好的季節,那他們家中有沒有餘糧,隻能選擇啃樹皮草枝,樹皮草枝啃完了,要麽逃饑荒,要麽就是吃觀音土。


    觀音土這種東西,沒有一點營養,極難消化,更恐怖的是,吃下去,拉不出來,隻能用手指摳出來。


    如果吃多了,人會被活活撐死。


    現在好了,有這麽一家作坊,簡直就是百姓們的天堂,甚至有人散盡家財,托關係找人,也要進這家酒坊。


    而作為酒坊老板的薑尤,自然被人尊稱為尤大善人。


    美酒造出來,自然要拿出去售賣的。


    沈黎便在城東頭找了一處鬧事,讓薑尤出麵盤下一間店鋪,進行了熱熱鬧鬧的裝修。


    四月初,煙雨朦朧,京城中有種江南小鎮的美感,人們撐著油紙傘,在街道匆忙前行。


    周圍不時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那是城防軍與錦衣衛。


    他們,都在找一個人。


    霍十娘。


    也不知道霍十娘這段時間躲在哪裏,就連錦衣衛都抓不住她。


    晉才卻是急瘋了,多拖一天,霍十娘是他小三的事情則更容易被人發現。


    若是秦首輔發現他在外麵找女人害死了他女兒,他的前途就真的毀了。


    這些日子,他每天都睡不好覺,一天要跑幾趟錦衣衛衙門。


    外人還以為這廝有多麽深情呢,實際上他的事情,隻有自己和萬江樓知道。


    萬江樓也懶得管他那些破事,刺客自然要抓的。


    聽說女刺客曾出現在沈黎的家中,他先去沈黎家中搜查一番,隨後又去了半山坊。


    看著半山坊漸漸改造的愈發美觀起來,他感歎了一陣子,隨後跟著人來到沈黎的書房。


    沈黎翹著二郎腿,笑眯眯的看向萬江樓:“萬大人,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萬江樓想起那日在魚腸坊定國公府內的情況,深吸一口氣道:“我來,詢問你一些事情。”


    “萬大人請講。”


    “這個女人,叫做霍豆豆,你可認識?”


    沈黎不可置否的點點頭:“認識。”


    現在騙人,已經沒什麽意義了,對方既然找上門,肯定有什麽絕對的證據了,若是否認,反倒失了身份。


    “那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萬江樓正襟危坐,接過沈黎遞過來的茶:“此女子,企圖謀害晉侍郎一家,十分惡劣,秦首輔特意交代,務必將此女盡快捉拿歸案。”


    沈黎端著茶杯搖頭道:“說實話,我也有些日子沒見過她了。”


    “沈大人若是有此女的消息,請盡快告知,上麵很是重視這件事情。”


    “那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嘴角緩緩揚起一絲幅度:“晉才此人造孽,人家想殺他很正常,我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好市民,上麵的事情,我不管,我也管不著。”


    萬江樓微微皺眉:“你知道她在哪裏?”


    “我不知道。”


    “告辭。”


    他猛然起身,沈黎臉色微變。


    看來,兩人想到同一個地方了。


    定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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