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微微皺眉,轉而化作一聲冷笑。


    不用想,這是競爭對手來搞事情了。


    酒坊的競爭對手,還能有誰?


    自然是別的酒坊了。


    如今金陵城中,比較出名的酒坊,有醉神仙酒坊,有天籟酒坊,有安神醉酒坊,等十多家。


    他眼瞼微微下垂,坐在馬車旁,一旁的劉齊早已嚇的瑟瑟發抖。


    在他看來,這個年輕的主人,從來沒有這麽大殺氣。


    他平日裏都是待人隨和,看起來毫無脾氣的樣子,而且有種溫文儒雅的書生氣質,今日眼含殺機的樣子,著實嚇了劉齊一跳。


    三伏天,劉齊隻覺後背涼透,仿佛這周遭已入寒冬臘月。


    沈黎一言不發,食指輕輕的敲著馬車窗戶:“現在怎麽樣?”


    “啊?”


    劉齊愣了一下,連忙說道:“是是是苗姑娘在處理,說是賠錢。”


    其他酒坊嗎?


    馬車窗上爬上來一隻螞蟻,沈黎隨手將其捏碎。


    可轉念一想,自己的酒坊,每日出貨量並不多,每日開張半個時辰,便販賣了所有酒水,而且自家都是高端酒水,並不會對他們的市場造成影響。


    這樣一來,他們的嫌疑,就會大大降低。


    可,還有誰將主意打在自己身上呢?


    他掃視過去,劉齊的目光剛好碰到他的目光,頓時渾身一顫,冷汗順著額角如瀑布一般流下。


    “少……少爺?”


    “唔,沒事。”


    沈黎擺擺手,腦海裏靈光一閃。


    最大嫌疑,天元賭坊,或是蘇記牙行。


    前些日子詹良才找過他,特意提及雪花糖與酒水的問題,還想做竹葉青的代理,被他一口迴絕。


    至於天元賭坊,則是因為劉肆的存在,這人始終不敢正麵硬來,而是在暗地裏虎視眈眈。


    目前,他得罪的,隻有這些人。


    “走吧,咱們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沈黎起身,伸了個懶腰,而劉齊聽說自家少爺親自出馬,頓時也信心倍增,連忙在前麵開路。


    “閃開,都給我閃開,我們家少爺來了!”


    他推搡著人群,那些吃瓜群眾自主讓開一條過道,紛紛好奇的看向這家酒坊的東家。


    人們指指點點,苦主一家人跪在地上,頭上已經蒙上了白布。


    事發不過一個時辰,家中人便備好了披麻戴孝用品,若說這不是提前準備好的,鬼都不信。


    “是他!他是這家酒坊的東家!”


    一家四口,丈夫死了,留下婆娘和一子一女。


    跪在地上的兒子一聲爆喝,直接撲向沈黎:“就是你,賣毒酒!毒死了我爹!”


    眼看著他撲過來,沈黎不屑的伸出腳,一腳將其踹翻在地:“說說,誰派你們來的?”


    年輕兒子一愣,旋即大怒:“你毒死了人,還問我誰派來的!天理何在,公道何在?今日你跑不了,官府稍後就到,你等著吃官司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毒死了我爹,你必須得死!”


    一旁的女人,苦苦哀嚎:“當家的,你就這麽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麽活下去啊?”


    這件事,十分棘手,尤其是做食品行業的。


    若是店鋪產品吃死了人,不管是不是因為店鋪,這麽一鬧,對生意影響極大,甚至會直接倒閉關店。


    “你叫什麽?”


    沈黎忽然俯下身,拍了拍年輕兒子的肩膀:“或許,我可以出雙倍價錢,你隻需要告訴我,誰指使你的。”


    人潮人海中,幾百雙眼睛盯著年輕人,即使他有意,也不會說出來,即便被沈黎看出來他是裝的,他也不可能當眾反水,於是他哽著脖子惱羞成怒道:“放屁,你少誣賴人了,待會到了官府,我看你怎麽收場!”


    “那你想怎麽樣?”


    沈黎已經有些微微動怒:“說。”


    年輕人一怔,對他的臉色有些畏懼,縮了縮脖子,就連氣勢也弱了幾分:“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好一個殺人償命!”


    “我這店中酒水,最低價也是近百兩一份,你這家庭,能買得起這種酒?”


    “看你們這穿衣打扮,家中能拿出百兩銀子?”


    “再說了,就算你們有錢,買了我店中酒水,你自己看看,誰是當場便喝下去的?”


    “你拿個空瓶子,裏麵裝點毒水,喝下去,就說是我酒坊裏的酒?”


    沈黎連珠炮的問著,讓這年輕人氣勢越發虛弱,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


    即便如此,他還是支支吾吾的嘴硬道:“就算你巧舌如簧,到了公堂對峙,你也逃不了罪責!”


    “公堂對峙?”


    沈黎不屑的嗬了一聲:“且不說當今城南衙門判官是忠是奸,但凡事得講證據,你爹在我酒坊前喝死了,證據呢?”


    “有酒瓶為證!”


    年輕人自以為是的扳迴一局,怎料麵前的沈黎技高一籌,提前將酒瓶子收了起來。


    “這個麽?”


    他指著酒瓶:“你應該知道,衙門中有專門驗屍的仵作,若是仵作驗出瓶中酒水與我店裏的不同,那你便是汙蔑,根據大渝律法,汙蔑者,可是要充軍的。”


    “這……”


    年輕人艱難的咽下口水,他也不知道這瓶中酒,到底是真是假。


    當初那人與爹商量,讓爹帶著一瓶酒去酒坊門口喝下去,然後死掉,他們這下孤兒寡母可以獲得一大筆錢,大概是一千兩銀子。


    阿爹病入膏肓,早已無幾日可活,若是能借助屍體做點文章,那也值了。


    沈黎冷笑一聲,他也是在試探,現在已經很明顯了。


    他繼續問道:“你說,你爹買了我們家的酒水,盒子呢?”


    年輕人下意識的問道:“什麽盒子?”


    “你連我酒水盒子都不知道,還敢招搖撞騙?”


    沈黎怒斥道:“怎麽,還要去官府對峙嗎?”


    “我……”


    年輕人憋的滿臉通紅,下意識的往人群中看過去,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背影離去。


    詹良才!


    “充軍,發配三千裏,還是選擇我不告,官不究!”


    沈黎冷冷的看著他:“滾!”


    年輕人悻悻的縮迴脖子,將父親用白布蓋上,自覺顏麵掃地,便嘴硬反駁道:“你等著,官府不會放過你的!”


    說罷,便拉著推車,將阿爹屍體拖走。


    人們議論紛紛,這酒坊東家如此氣勢洶洶,肯定不是善茬,三言兩語便嚇退鬧事者,有能力的同時,應該也很有背景。


    沈黎也不管他們怎麽想,徑直迴到馬車上,對馬夫招唿道:“去菜市場,我買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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