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來的時候,老騙子已經斷了氣,可他直到死都沒有鬆開拽著那瘋婆娘的手。


    老騙子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他的後事全都是潘媛媛辦理的。


    之後她在老騙子的家裏,看到了老騙子留給她的東西。


    一封勸她莫要再騙人的信,一個存折以及寫著存折密碼的紙條,還有一個破手機。


    手機裏有一段視頻錄像,說自願將自己名下的房產,無償送給幹孫女潘媛媛。


    潘媛媛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縈繞在心頭,讓她心中頗感酸澀。


    她不明白這老騙子為什麽要豁出命來救她。


    不明白老騙子為什麽要把所有的錢、物,全都留給她這個不講信用的陌生人。


    她覺得老騙子有點傻。


    她覺得自己撿了大便宜。


    她把老騙子的老房子過戶賣掉,在慈念寺的附近重新租了幹淨漂亮的房子。


    她騙人的技巧越來越純熟,她覺得她天生就是應該幹這一行的。


    直到她因為騙錢,被一個男人一刀捅入身體。


    疼,很疼,疼得她想馬上死掉。


    她的腦海中如同放電影一樣,快速迴顧著自己的一生,而她短暫的一生裏,那個給了她一間房,給她做肉吃,還幫她擋了十多刀的老騙子,占據了非常大的篇幅……


    ……


    奈何恢複意識的時候,正坐在馬路邊,她的身後是本地有名的慈念寺,而她就坐在慈念寺的西外牆邊。


    這條路上有一半,都是她這樣算命的攤位。


    另一半則是賣各種防身辟邪的,招桃花招財的小飾品或是小擺件。


    坐在她不遠處的一個40多歲的女人,正在給人算命。她聽到那個女人說的話時,差點笑出聲來。


    “你的八字克父母,xx大運是你父母的一個關口,在這前後幾年內對你的父母有妨克,如果闖過去了,他們現在還健在。”說完還裝模作樣的,抬頭問了一下來算命的那個人,“闖過去了嗎?”


    那顧客好似毫無所覺般,迴答著她的問題。


    “頭兩年我爸媽確實總生病,我爸沒了,但我媽闖過來了,這兩年身體看著還不錯。”


    算命的女人嘴角帶笑,“嗯,闖過那道坎,他就可以活到84歲。”


    奈何一臉無語,但凡是個真正會看的,一看這個顧客的父母宮,就能看出對方父母的大致情況。


    好好的一個行業,就是被這種兩頭堵,或者是套話的假把式給攪臭的。


    潘媛媛之所以覺得算命就是騙人的把戲,就是因為她聽到了‘父在母先亡’這個梗。


    (若是爸先沒了,還剩媽,就會覺得算命的算得真準。若是媽先沒了,還剩爸,算命的就會解釋,父在母先亡是父在母親之前亡故。若是爸媽都還健在,就說未來爸爸會先死,反正未來的事情,準不準也不影響現在收錢。)


    ……


    奈何收拾了一下自己麵前的東西,拎著東西向著慈念寺東外牆的方向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攤位上擺著的,大多都是騙人的東西,但還是有很多人來買。


    給孩子請文曲星牌的,給自己買招桃花運的粉水晶法陣的,還有給新家買五帝錢的……


    雖然那些東西在奈何眼中,與廢品無異,但她不會多嘴。


    畢竟各式各樣的人,買各式各樣的物品,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心安罷了。


    她一路邊走邊看,直到看到那張飽經風霜的蒼老臉龐。


    奈何在看清他那張臉的瞬間,有些許怔愣。


    這老頭不是騙子。


    此時,老頭的攤位前,站著一名中年婦女,此時手指著老頭的臉,一口一個老不死的,可謂是髒話連篇,口沫橫飛。


    “這是怎麽了?”


    奈何剛問完,圍觀的大姐立刻給她講發生了什麽。


    “這女人說想來給兒子求個文曲星的牌子,路過這攤位的時候,想讓老頭幫著算一下,她兒子能不能考上清北。”說話之人停頓一瞬,壓低聲音小聲說道,“這老頭說這女人是中年喪子的命格,說這女人的兒子很快就要死了。你說氣不氣人,我若是這女的,我能把這老東西的攤子給掀了。”


    “確實挺氣人的。”奈何邁步上前,用手中拿著的東西,擋在了那女人的麵前。


    女人急忙後退,生怕那髒汙的布碰到她身上。


    “你誰啊!你幹什麽!”


    “你有時間在這裏叫喚,不如馬上去學校給你兒子請個假,帶你兒子去醫院。”


    “你放屁!你年紀輕輕的,怎麽和這個老不死的一樣惡毒!我看你們就是一夥的。你別走,我現在就報警,我讓警察把你們這些騙子全都抓起來!”


    “我們騙你什麽了?既沒收你算命的錢,也沒收你化解死劫的錢,我們隻是好心提醒你兒子有病。”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所以,你到底在氣什麽?如果你在乎你兒子,聽到別人說他病得快要死了,不管是真是假,都應該馬上帶他去醫院檢查。


    如果你不在乎你兒子,那別人說他病得快死了,你也不該這麽生氣才對。


    所以,你在乎的到底是什麽?


    是你兒子這個人?還是能考個好大學,給你爭氣,給你臉上增光的工具人?”


    女人隻愣神片刻,就突然高聲叫嚷,“我當然在乎我兒子,我兒子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我若是詛咒你明天就死了,你會不生氣嗎?”


    “他投胎到你的肚子裏,是他的不幸。”


    這句話奈何是發自內心說的,她比這裏所有人,都了解投胎為人的機會有多難得。


    可投胎到這個女人的肚子裏,秉承著學習成績高於一切的原則,一切娛樂活動都是在浪費時間。


    奈何輕歎一口氣,“他是你的兒子,這是他的命,等他熬不住自殺後,希望你不要後悔就行。”


    坐在攤位後的老頭有些著急,他能看出這個女人是中年喪子的命格,但他看不出來,這女人的兒子是怎麽死的。


    媛媛這樣直白地說出死因,很容易落下話柄,被人找麻煩。


    圍觀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


    “自殺?”


    “不是說學習挺好的,要考清北嗎?怎麽還會自殺?”


    “是精神疾病吧。”


    “……”


    女人聽到周圍人的議論,勃然大怒道,“你們給我閉嘴!我兒子就是學習累,精神壓力大,他沒有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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