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廠子開了幾十年,從福爺爺那一輩就開始幹。


    廠子裏的老員工,早就已經習慣了自己身邊同事的模樣,臉上被火燒毀容的男人,原本上班時還戴著口罩,是坐在他對麵的大姐,說天天戴著口罩多難受,強烈要求讓他摘下來的。


    能因為殘疾人的境況,哭成這樣的,隻能是沒見過的新員工。


    但奈何不理解的是,她在這個女孩身上感受到的,不是憐憫和同情,而是愧疚。


    這些人身上的傷,又不是她造成的。


    她愧疚什麽呢?


    ……


    “行了,你不是被人欺負了就行,你慢慢哭吧,我先走了。”


    “嗚嗚嗚……你別走……我不想一個人……你陪我一會好不好……”


    “好好說話。”


    “嗚嗚嗚……你好兇……”她見奈何真的要走,立刻出聲挽留。“你別走……”


    “我不走,那你能不哭嗎?”


    “嗚嗚嗚……我能……”


    奈何:……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哭有什麽用呢。


    實在想哭,她寧可聽嚎啕大哭的聲音,也不愛聽這種抽抽搭搭,哽咽難鳴的哭聲,聽得她心煩。


    “我也不想哭的……可我對不起福經理……我不是個好人……”


    原本已經不耐煩的奈何,聽到這句話,突然來了興致。


    福樂軒變得非常倒黴,這小姑娘又說對不起福經理,所以……


    她蹲下身,和對方視線持平,然後如同大灰狼誘拐小白兔一樣,用著誘哄意味的聲音問道,“你對福經理做什麽不好的事情了?”


    小姑娘在聽到奈何的話後,瞬間抬起頭看著她,一雙眼睛如同雨後的葡萄般,又黑又大又水潤。


    “放心,我不是這個廠子裏的員工,我隻是跟著家人過來玩的,你和我說說吧。”


    “不能說。”小姑娘又低下頭,“福經理是個好人,給他們安排工作,我做了壞事,我不是個好人,嗚嗚嗚……”


    奈何:……


    又來了。


    她是自己目前碰到過的,最愛哭的人。


    嗚嗚嗚,嚶嚶嚶,好煩啊!


    這麽問話實在太費事,她拿出一張真言符,直接拍在小姑娘的身上。


    “好了,現在說吧,誰讓你害福經理的?你怎麽害他的?”


    “是king讓的,他給了我一個小瓶子,說隻要倒在福經理的身上就行,今天早上我故意裝作沒站穩,摔到他身上的時候,把瓶子裏的水倒在了福經理的褲子上……誒,我怎麽告訴你了?king說不能告訴別人的。嗚嗚嗚……”


    奈何完全不給她哭的時間,繼續開口問問題。


    “你知道你倒的水是什麽嗎?”


    “我不知道,king沒說。但我知道不是好東西。以前兔子也給人倒過,後來他倒的那個人差點死了。可兔子是為民除害,我卻是害了人,福經理是好人,一定是king弄錯了,怎麽辦?”


    奈何:……


    倒上不知道什麽的水,就能讓人變得倒黴,和他的厄運符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麽多個世界下來,她很少能遇到同行,既然遇到了,自然是要會會的。


    “別哭了,你說king弄錯了,他弄錯什麽了?”


    “king說,這個廠子裏的老板是個壞人,壓榨員工勞動力,逼著員工幹活,遇到不聽話的員工,就把他們的腿打折,還給我看了腿折的照片。


    可我剛才和他們說,他們很快就可以安全離開,他們馬上就能重獲自由,他們說我有病。


    他們是因為自己受傷,別的地方都不要他們,隻有這個廠子給他們工作,給他們開工資。


    他們說福經理是個好人,可福經理是好人,那我就是個壞人,嗚嗚嗚……”


    “king是誰?兔子是誰?你怎麽認識的?”


    “king是我們的老大,兔子是我的同伴,哎呀,king不讓說的,怎麽辦?你別問我了,我不應該說的,可我已經說了,怎麽辦?”


    奈何看著表情慌亂無措,精神明顯不太正常的小姑娘,放柔了聲音安撫道,“你別著急,我可以保證你沒事,你告訴我你們在哪聯係?”


    “king說群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不能告訴別人!”


    奈何對著他伸出手,“把你的基地借我看一下,我不告訴king,我還可以幫你救福經理,這樣福經理不會出事,你也不會變成壞人。”


    “真的嗎?可是king說不能告訴別人的。”


    “那我就不救福經理了,就讓他死了吧。”


    “不行,給你!”那小姑娘立刻把手機遞給奈何,可奈何看到了群,卻沒有看到群裏的信息。


    “你把信息都刪了?”


    “king說,信息看完就必須刪掉。”


    奈何原地坐下打開背包,拿出了她的筆記本電腦……


    ……


    另一邊的福樂軒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停地活動腳腕,等他感覺腳不疼後,才去和下象棋的爸爸交代了一下,剛才出去談合作的細節。


    然後就被他爸攆出來找妹妹,他一路找過來,正好聽到那句‘就讓他死了吧。’


    他一臉疑惑,不知道妹妹說的是誰?不過,和妹妹說話的小姑娘她見過,今天剛來的實習生,早晨還摔到他身上,那也是他今日倒黴的第一件事。


    他還得找人事聊聊,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還是要招聰明伶俐一點的,這樣毛毛躁躁的怎麽行。


    可現在那個小姑娘,委屈得哭紅了雙眼。


    福樂軒不知道妹妹搶人家手機做什麽?但不管是因為什麽,這樣做都是不對的。


    “多多,你在做什麽,把別人的手機還迴去!”


    奈何連頭都沒有迴,她手指快速的在鍵盤上敲擊著。


    而那小姑娘在看到符樂軒的瞬間,脫口而出道,“你還沒死!”


    福樂軒:……


    這小姑娘是有毒嗎!


    用著真誠的表情,關切的語氣,說著如此惡毒的話!


    他年紀輕輕的,他死什麽死!


    不過聽到她這麽說,福樂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妹妹口中那句‘就讓他死了吧’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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