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斌子……你……”


    李斌媽想問他是人是鬼,可是哆哆嗦嗦半天也問不全一句話。


    李斌一句話沒說,從地上撿起兩捆錢,就向著門外走。


    看著李斌雙腳著地,每一步都走得擲地有聲,確定了是人不是鬼後,李斌媽瞬間有了底氣。


    “你要拿著錢去哪?”


    “還給隔壁馮嬸,我已經醒了,不需要這個看病錢了。”


    李斌媽瞬間一怔,聲音都小了幾分,“你怎麽知道是隔壁送來的……你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李斌麵無表情,用著刻板又沒有語調的聲音,重複著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那女的剛走,你都不知道她當時說話的語氣有多氣人……”


    李斌媽頓時心頭一緊,她沒想到自己說的話,全都被兒子聽到了。


    她的兩個兒子裏,她更喜歡小兒子。


    小兒子是在她身邊長大的,而大兒子是從小被他奶奶帶大的。


    那時候她們還年輕,對於意外到來的孩子,未覺歡喜,隻覺麻煩。但她的子宮內壁薄,醫生說打胎很容易造成終身不育,於是她將孩子生下來,一滿月就送迴農村老家,由孩子奶奶撫養。


    直到李斌十二歲,老人去世,才被她們接到城裏來上初中。


    但兩地的教育資源不均衡,李斌的成績一直處於吊車尾,連高中都沒考上,最後隻上了個技校。


    雖然她心裏明白,當初將孩子扔在老家,沒有好的教育環境,不是大兒子的錯。


    但麵對學習成績不好,說話和辦事都與他奶一模一樣的大兒子,她是真的喜歡不起來。


    尤其迴來這麽多年,也沒有改變他在農村學的那一套。


    平時自己從來都不說話,甚至都不知道姓什麽的鄰居,李斌見麵都打招唿,誰家有點事他都主動幫忙,什麽忙都幫,把自己弄成那副不值錢的樣子。


    她看著都來氣!


    不像她的小兒子,聰明伶俐學習好,還是從小在自己身邊撫養長大的孩子,她自然會更偏疼一些。


    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這無可厚非。


    可老大也是她兒子,雖然缺點很多,但性格好,能掙錢。


    老大昏迷不醒時,她也著急也難過,也坐在床前抹過眼淚。


    可人總要向前看,大兒子治愈的希望很低,她除了認命又能如何?


    她隻是不想拿錢打水漂,這有什麽錯?


    這三天,她拚命地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人各有命,強留不得,反正她還有一個兒子……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她做了那麽多的心理建設,在認為大兒子必死無疑,她應該多盤算點錢以後養小兒子時,大兒子又活了過來,還聽到了她打電話的內容。


    那些話私下說說還好,不應該被當事人聽到的!


    “斌子,你先迴來,你聽媽跟你解釋。”


    李斌拿著錢,頭也不迴地離開。


    李斌媽立刻撿起電話,和在老家的老公說明情況。另一邊,李斌敲響了馮家的門。


    馮家老太太一開門,在看到李斌的瞬間,眼淚就不停地往下流。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馮嬸,你剛走,我就醒過來了,我把錢給您送迴來了。”


    “這是馮嬸給你的錢,你留著補營養,看到你沒事,馮嬸也算放心了。”


    “馮嬸,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錢我真的不能要。”


    他12歲搬來這裏,因為路過並順手幫了被人欺負的馮楠姐,馮叔和馮嬸就一直對他很好,馮楠姐死後,馮叔馮嬸肉眼可見的蒼老,明明50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像70多一樣。


    他們沒有了養老的孩子,自己怎麽可能收他們的養老錢!


    他將錢強行塞到對方的手裏。“馮嬸,我剛醒,現在渾身無力,你別和我撕扯了。”


    “你媽也真是的,你才剛醒,折騰你送什麽錢呢。你快進來,馮嬸今天晚上熬的骨頭湯,你進來喝一碗。”她二話不說,就將李斌拉進屋。


    李斌順勢進屋,正好他也想問一下馮嬸,關於她口中那個大師的情況。


    進屋後明顯覺得屋內變得不一樣了,“馮嬸,今天沒開空調嗎?”


    “嗯。你先坐著,你現在的胃不能吃饅頭,馮嬸拿骨頭湯給你煮碗軟爛的麵條。”


    他跟著進了廚房。


    “馮嬸,你跟我媽說的那個大師長什麽樣?”李斌迴憶了一下剛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人影,“是個年輕女人嗎?”


    “對,是個20多歲,個子不高,長得很漂亮的女人。你媽不是說她沒去你家嗎?”


    “我媽以為他是我的同事。”


    “那大師是真的厲害,能像孫悟空一樣把人定住。還好大師心善,把你弄醒了,不然……”她揮手示意李斌出去,“你快別在這裏站著了,上外麵坐著等,馬上就好。”


    “馮嬸,你有她的聯係方式嗎?”


    “沒有。”


    “那你有她的照片嗎?”


    “沒有。”


    李斌很失望,本想感謝一下救命恩人,可惜沒有機會。


    但熱乎乎的骨頭湯喝完,暖了李斌的胃,也暖了他的心。


    “叔、嬸,你們的養老金足夠花錢雇個保姆,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身體,我迴去了。”


    離開馮家,他站在自己家門口許久,才開門進屋。


    他媽坐在沙發上,他就如同沒看見一樣,迴到房間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行李剛打包好,他媽就推門進屋。


    “你在做什麽?你要去哪?你是不是因為我說的話生氣了?你生病的這幾天,媽的眼淚都流幹了,我說那些話是為了寬慰你爸,你別往心裏去。”


    “我和你說話呢,你沒聽到嗎?李斌,你給我站住!”


    李斌沉默著,拎著行李箱向外走,剛打開門就對上一群鄰居。


    後邊的李斌媽媽一把拉住他的行李箱,歇斯底裏地大喊,“李斌,我說話你聽不見嗎?”


    “這是怎麽了?離得老遠就聽見你在喊。”


    “我們聽說斌子醒了,過來看看,發生什麽事情了?”


    “孩子好不容易醒過來,這是天大的好事,你怎麽還和孩子喊呢?”


    “還不是他,醒了就鬧脾氣,一句話不說就收拾行李。多大的人了,還玩離家出走那一套。”


    李斌拿出手機,當著所有人的麵播放了裏麵的錄音……


    李斌媽聽到自己說話的聲音,頓時傻了眼,她沒想到向來沒心眼的孩子竟然偷偷錄音。


    “你給我關了,李斌,你到底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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