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寫好,就提前發啦!感謝書友取名好麻煩的再次大額打賞!)


    陳成心想:我倒是知道為毛線“大事不妙”,除去莫元那三個不知真開竅還是假開竅的廢柴,莫家出戰的就是什麽廚師啊,園丁啊,看門人啊,養豬啊——


    文盲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五!


    雖然作詩並沒有說一定要識字,譬如六祖惠能口吟“菩提本無樹”的時候據說就不識字,但是文盲率太高的話,怎麽可能贏!


    “可是那個羅興一開始表現也不怎麽樣啊!”小六說著,那時候他們七少都覺得陳成對羅興詩力的預測出現了巨大誤判,誰知道這家夥越戰越勇,越戰越無敵起來!


    “卻說那羅興,以一首‘米粉’詩,力挫莫炎家的廚子,持長筆挑著莫炎當初的‘保證書’,大唿誰人膽敢來取?莫動曰:‘誰敢去戰?’莫動背後轉出那天看門的那家夥,道:‘小將願往!’莫動大喜,便著閽人出馬!”


    看著小六邊說邊揮舞的動作,陳成看得一愣一愣。


    “詩不過半柱香,即時報來——閽人與羅興戰不三句,被羅興虐了!眾人大驚!廚子建議曰:家有上好的劈柴人潘鳳,可勝羅興!莫動急令出戰,潘鳳被叫來對壘時,手中拎著劈柴的大斧子呢!去不多時,飛馬來報:潘鳳又被羅興虐了!莫家一眾皆失色!莫動更是長歎息曰:可惜吾家上將莫塵、莫楓、莫元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懼羅興!”


    陳成:“……”


    如果不是還沒有跟七少講過三國演義的話,陳成都懷疑這小子把“關公溫酒斬華雄”那一段編排了一通之後,來忽悠自己來了。


    “這羅興,有那麽猛?”陳成不相信。


    “就是這麽猛啊!”小六感歎道:“大家都懷疑他第一首米粉詩,是故意讓大家小看他,才寫得那麽差的。”


    陳成忍不住道:“莫炎躲著不出來,那三個廢柴出戰不了,莫氏五虎不還剩一隻虎嗎?莫動幹嘛不自己上?”


    小六把手一攤:“你問我,我問誰呢?”


    陳成:“……”


    其實莫動不是不想出戰,而是羅興的詩寫得越來越好,甚至麵對一群廚子裁縫劈柴人的時候,都願意拿出詩士五段以上水平的詩來作戰,莫動估摸著自己的那點詩力,實在是有點怕怕的,很擔心自己上陣之後喪失一世英名。


    “他有個雞兒的英名。”陳成撇撇嘴。


    果然吧,一個“詩士二段”就把莫家攪和得天翻地覆,真應該把那幾個廢柴全叫來看看,你們的“非官方認證”段位,到底值幾斤幾兩!


    “現在莫動已經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讓我趕緊來請夢見哥你去前往救場呢!”小六道清原委。


    陳成撇撇嘴:“我能怎麽幫他?是他答應要跟人家比詩,免除債務的!現在比不過人家,還想反悔不成?”


    還是那句話,既然都是到了法定結婚年齡的成年人,就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嘛!


    找我去,我還能給你們演一出“陳萇停盞施英勇,酒尚溫時斬羅興”嗎?


    我又不是你們莫氏莊上的人!


    陳成我是成名高手了,不能以大欺小……


    陳成滿是詩士八段的優越感,帶上小六重新迴到事件中心的蘭園。


    迴到蘭園的時候,就見到已經挑落莫家一眾“蝦兵蟹將”的詩士二段羅興格外神氣活現,不住挑釁:“‘莫盟主’叛離複聯之後,就這麽點成就嗎?看著這麽多人,竟然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他的意思分明是要激將莫動下場與之對決,可是莫動壓根沒有準備,再加上看到羅興越戰越勇,拿出的作品首首堪稱精品,為難情緒自然更大。


    問問左右:“莊裏還有能打的嗎?”


    劈柴人潘鳳道:“能來的都來了,再有恐怕已經寫得不堪入目了。”


    要不然也不會當他劈柴劈一半的時候,把他都喊來了。


    他也就砍柴時唿兩聲號子,哪裏會寫什麽詩啊!


    就在莫動感歎“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想著要不要自己硬著頭皮上的時候,底下有一人大唿出曰:“小將願出!挫羅興之詩,獻於帳下!”


    眾人一看,從莫家廚子身後走出一個蓬頭垢麵的小孩來,說道:“莫動郎君,這位施主要見識我莫家的詩藝,又何必勞動莫動郎君的大駕?待我寫幾句給他瞧瞧,也就夠了。”


    莫動心說:這恐怕不大好吧?未成年人如何能參戰呢?


    隻是打量著小孩幾眼,又很奇怪:這特麽是誰?


    那羅興見莫家居然要遣這小孩出戰,對自己之輕蔑藐視可說已到了極點!


    冷冷問道:“小朋友現居何職?”


    小孩說:“跟隨廚子先生學打荷。”


    羅興勃然怒喝曰:“莫家無大將也?量一打荷小童,安敢亂言!與我打出!”


    他心裏想的是,如果是莫炎的伴讀小書童,耳濡目染,也就罷了,一個幫廚子打下手的小孩,搞得如此邋遢,也敢跟自己叫陣?還說要把自己拿下?


    你那“先生”,廚子同誌,寫的詩不就那個吊樣嗎?


    你還能超過他?


    泰倫製止羅興:“興哥息怒。此童既出大言,必有詩略;試教出句,如詩難堪,罵之未遲。”


    連連對羅興使眼色:你想啊,先將這小童極盡淩辱,激得莫動心浮氣粗,再和他比詩,當更有製勝把握。


    羅興心說:莫動雖然寫詩比莫炎靠譜一點,可本質上不還是就那水平嗎?


    我需要怕他?


    事實上,莫動才是莫炎的伴讀小書童……


    羅興沒有看過莫動昨天的“黃瓜”詩,自然對詩榜詩之力五段的莫動不放在眼裏,隻說:“小孩兒,發招罷!”


    然後補充說:“我不會以大欺小,你出題。”


    小孩也不推辭,這時看到陳成和小六來了,衝他倆點點頭,道:“我新學的七言絕句,照著莫家郎君們的作詩法子,又聽了莊上客人陳郎君的‘比興之道’專題講座,初學乍練,未必即能領悟其中的精要,若是不能將你擊倒,但那是我學藝未精,並非他們的方法不行,這一節你須得明白。”


    羅興不怒反笑,轉頭向泰倫金曉客等人道:“他竟然還想贏我,天下竟有這等狂妄的小子!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比興之道!”泰倫也笑了起來,金曉客卻已瞧出這小孩不是易與之輩,說道:“興哥,不可輕敵。”


    羅興很隨意,不耐煩地對小孩道:“來吧!”


    “便以‘蘭’為題,如何?”


    “我都行!”羅興隨口道。


    陳成和小六彼此對視一眼:又寫蘭啊?這都是這幾天第幾次寫蘭了?當真寫爛了!


    可是其他人都感興趣這小孩能有什麽表現,也就不去計較。


    羅興不把小朋友放在眼裏,構思也就十分隨意,張口就來:“


    國香自合獨稱蘭,國色還須讓牡丹。


    偶爾寫生涵至理,世間兩美合應難!”


    一詩既出,滿複聯叫好,聲稱“蘭花牡丹”,都是“國色天香”,的確很難分辨出上下。


    感官上牡丹更好看一些,但是香氣上蘭花又更勝一籌。


    受到稱頌之後,羅興對小孩叫道:“輪到你了!”


    小孩微微笑道:“我寫的是:


    綠樹陰陰園子靜,坐隅初放一幽蘭。


    芬芳自是無增減,莫與叢花兩樣看!”


    羅興原本還笑容可掬的,聽完小孩的這首詩,突然一愣,然後說不出話來!


    這詩寫得未免也——


    太不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寫的吧?


    之前那麽多廚子、裁縫、劈柴人,加一起都不到他!


    言語簡練,手法熟稔!


    前二句寫景,後兩句抒情!


    這特麽是“初來乍到”,剛學詩的小孩?


    騙鬼呢!


    羅興笑不出來,吞落了眼淚往肚子裏咽,其他人可就不管他的錯愕了,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因為就像小孩說的,他的詩使用了“比興之道”,並不僅僅隻是明麵上的意思。


    先寫在樹蔭之下,安靜的一個園子——


    自然就是眼前被莫炎老爸種滿了建蘭的蘭園了。


    可是對焦點呢,卻不是這裏麵開得格外鮮豔美麗的建蘭,而是位於園子角落裏,剛剛開出的一朵新生蘭花!


    品種不得而知,可能是遺落的建蘭,也可能是之前遺落的其他蘭花的種子——


    蘭花通過插苗來進行蘭花的移植的,而不是用種子。但也不是說蘭花就沒有種子,蘭花的種子隱藏在果實中,數量也很多,成千上萬。但是大小及其微小,不易發現,常常被人忽略。


    總之,誕生了這樣一支不起眼的異類,也許根本都沒有人注意到它。


    可是這又如何呢?作者緊接著就來了感慨:


    雖然它隻是一隻不起眼、弱弱的、新生的蘭花,的確沒有以“妖豔賤貨”著稱的建蘭那麽惹眼,可是它的芳香,就跟所有的蘭花一樣的啊,不多,也不少!


    幹嘛要把它和園子裏這麽多漂亮的建蘭花區別開來看呢?


    真的是說花嗎?


    當然不是。


    這一朵新生幽蘭,自然就是眼前這個蓬頭垢麵的小孩,而“妖豔賤貨”的建蘭們,自然就是自我感覺良好、以羅興為代表的複聯高手們!


    嬉笑譏諷,不著痕跡,當真是絕妙!


    比興烘托氣氛,引起情感共鳴,這小子顯然的確已經入門了,一句“坐隅初放一幽蘭”,一下就讓人眼前複出出現了一個遺世獨立、自強不息的少年郎的形象!


    這已經可以和前人的“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相比較了!


    別說其他人被震撼得不輕了,就連陳成和小六、郭小四等人,都忍不住仔細盯著小孩看,想從他的臉上找出為何能寫出如此好句的秘密!


    “剛才這首不算!”羅興忽然嚷嚷道,“我寫得太倉促了,沒有發揮出我應有的水平!換個題目,重比一首!”


    眾人無語,這也太賴皮了吧,大家都還沒有給出評判結果呢!


    你這麽著急要重新比,恐怕也覺得自己那首詩太上不了台麵了吧?


    小孩似乎並不介意,微微笑道:“閣下覺得不過癮?那接著來好了。”


    “還你出題!”羅興死要麵子,仍然要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


    “那就以‘黃瓜’為題!”小孩笑道。


    陳成:“……”怎麽“蘭花”才完,“黃瓜”又來了!


    “可以!”羅興來迴踱步,仔細斟酌打磨,再三盤算之後才下定了決心,開口吟道:“我這首詩是:


    盧橘香甜夏至後,黃瓜清爽立秋前。


    一班都出園丁手,要有齊民要術篇!”


    對方小孩都懂“比興”,他自然也不甘落後,要顯示他也深諳此道!


    盧橘就是枇杷,和黃瓜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東西,他既然把兩種東西放在一起來說,自然就和張九齡的“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一樣,要玩“比興之道”了。


    枇杷香甜,講得是誰?他羅興啊!樹上結著的!惹人喜愛!司馬相如《上林賦》裏說:“盧橘夏熟,黃甘橙楱,枇杷橪柿,亭柰厚樸。”


    看見沒有?漢武帝上林苑裏,都種滿了枇杷!


    高貴可見一斑了!


    黃瓜呢?


    別看“清爽”,實則上不了大雅之堂!滿是土腥氣!甚至因為避諱,名字改來改去!(黃瓜原叫胡瓜,後趙王朝的建立者石勒本是入塞的羯族人,討厭“胡”字,他製定了一條法令:無論說話寫文章,一律嚴禁出現“胡”字,違者問斬。黃瓜隻能改名字了。)


    所以別看這兩種東西都不錯,也一樣出自園丁之手——


    可是上下高低早已注定,而且要按照《齊民要術》這種正規的農書,按照一定的規律培養,才能結出最好的果子!


    這又是一段譏諷,說這小孩天生低賤,然後又暗指對方根本沒有好的教導,是不可能成才的。


    眾人都捏一把汗,愈發關心小孩能用什麽詩來應對了。


    就見莫炎家“廚房裏打荷”的小孩並不在意,平靜地吟誦道:“


    楊梅盧橘尋常有,紫李黃瓜分外甜。


    偏有苦枳二三樹,飽嚐酸味不知嫌!”


    陳成一愣,然後放聲大笑!


    好玩好玩!


    我就喜歡這樣!雙方罵人不帶髒字,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真是太好玩了!


    羅興再也忍不住,手指著小孩,氣得說不出話,可最終把矛頭沒有指向他,而是指向陳成道:“陳夢見!你為何在暗地裏搞鬼!暗箭傷人!”


    陳成一臉莫名奇妙:“你和他比,幹我何事?”


    奇了個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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