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書友取名好麻煩的再次打賞!)


    從前有一個人,名字叫做巴勃羅·迭戈·何塞·弗朗西斯科·狄·保拉·胡安·納波穆西諾·瑪莉亞·狄·洛斯·雷梅迪奧斯·西普裏亞諾·狄·拉·聖地西瑪·特裏尼達·路易斯·畢加索——


    如果不是最後那三個字,那麽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瞎編的名字。


    事實上,這正是那位奇葩但很出名的大畫家畢加索大師的全名。


    之所以他要用這麽奇怪的名字,就是為了吸引人的注意。


    他的畫技究竟如何,至今仍然有爭議,但是舉世公認他是一位“自我營銷大師”,否則,普通人也不會光知道畢加索,而少知道雷諾阿、西斯萊、莫迪裏阿尼、列維坦。


    畢大師畫作價格,就是他本人炒作上去的啊!


    因為你要說民眾能廣泛接受他那種奇葩風格——肯定不現實啊!


    畢加索早年剛到巴黎“法漂”時,生活很苦,畫也賣不出去,於是他雇了好幾個大學生,讓他們每天都到巴黎的畫店去轉悠,每個人在離開畫店的時候,都要詢問畫店老板:“請問,你們這裏有畢加索的畫嗎?”


    “請問,在哪裏能買到畢加索的畫?”


    “請問,西班牙青年畫家畢加索到巴黎來了嗎?“


    不到一個月時間,整個巴黎大大小小的畫店老板的耳朵裏都灌滿了“畢加索”這三個字,於是他們就十分渴望能見到這個先聲奪人的“青年畫家”畢加索。


    這時,畢加索才帶著自己的畫,出現在如饑似渴的畫店老板麵前,成功地賣出了自己的作品,一夜成名!


    畢大師是不是比其他20世紀大畫家成就更高不好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比他們都要“雞賊”。


    陳成覺得自己也必須要變得更“雞賊”。


    有米,自然能做好飯;


    沒有米,也要能做出“無米之炊”。


    在這個信息極度閉塞的時代,不懂得營銷是絕對不行的,杜甫大大,能寫出那麽多驚天地泣鬼神的詩作,竟然在大唐詩壇籍籍無名,這是後人很難想象的。


    因為有些時候,明明你寫得很好,別人愣是裝傻,不承認——


    就好像總是打哈哈的五律派那些人一樣。


    陳成倒不是很擔心自己寫出來好詩來,推銷不出去,畢竟他直到現在仍然掌握著詩榜的發行渠道。


    可是,他畢竟直到現在仍然是一個自身詩力相當薄弱的人,想要在各種詩戰中取勝,竭力放大自己詩中的出彩點,也對勝負幫助很大。


    之前他基本上都是靠詩歌本身的質量在說話,現在迴想起來,第一次在逍遙樓跟群豪交戰時,他但凡施展今天的“鬼扯”功夫,也不至於被眾人打得體無完膚,六負三勝!


    跟竇明的那一場,起碼還能再“偷”一局勝利,從而就是“兩勝兩負大詩師”了!


    七少不知道陳成的“良苦用心”,直把他視為“為五鬥米折腰”的軟骨頭,當真是冤枉啊!


    想到這裏,陳成的興致更高了,已經等不及要誇“詩中元尊”莫元的大作了:“莫元兄弟但有佳作,陳某洗耳恭聽啊!”


    “沒有沒有,我也都是有感而發,信手拈來而已。”自封詩士九段的莫元謙虛道:“我寫的這一首,是‘墨蘭’,每年冬春交接的時候,叔父會在園中種植此花。”


    墨蘭又叫報歲蘭,花期多在在1~3月份,也就是冬季、初春時節。此花的色澤變化較大,較常為暗紫色或紫褐色,具有淺色唇瓣,故而得名墨蘭,同樣有較濃的香氣。


    這花比較怕強光,野外的墨蘭都是長在密林裏,基本也分部在嶺南、福建等南部區域。


    “請開始你的表演!”陳成麵帶微笑,示意他開始。


    “詩中元尊”果然有“元尊”的派頭,自信是那兩位的兩倍,一驚一乍的吟詩斷句風格,也很有後世大師派頭,高聲道:“


    蘭園微陰幾土花,醴泉澆玉砌蘭芽!


    瘠貧盡意非便麵——”


    “什麽‘便麵’?”陳成眉頭一皺,仿佛間出現了“方便麵”的幻聽。


    不說還好,一說到這個,肚子又有些餓了。


    “非便麵,不是方便麵……”詩中元尊糾正他道。


    又在奇怪“方便麵”是什麽東東,為何這小子聽了之後直咽口水。


    “噢噢。”陳成點點頭,擦幹了口水,這小子在這裏還用了一個典故,《漢書·張敞傳》:“自以便麵拊馬”,就是扇子的一種,不想見人,就把臉用扇子遮起來。


    被打斷了節奏,詩中元尊不很舒服,好容易才把他抑揚頓挫的氣找迴來了,重新吟道:“


    瘠貧盡意非便麵,詩賦騷情是大家!


    高雅詩文三萬卷,德賢君子一杯霞。


    幽香淡泊上玄圃,夢草半妝何不嘩?”


    吟完之後,自命不凡、洋洋得意道:“我這首是不是比他倆寫得還要好呀?”


    陳成心道:好不好兩說,反正你的冷僻典故用了不少,看上去似乎要比另外四位——莫炎莫動也都帶上,看的書要多一點的樣子。


    這什麽“一杯霞”,估計是“一杯流霞”的簡稱,是王充《論衡.道虛》上的一個故事,說的是項曼都去學仙,被仙人賜飲了一杯“流動的彩霞”,喝完了好幾個月都不餓。以後就指代仙人飲料了。


    媽的,我特麽也好想喝這樣一杯飲料,就省去了吃喝拉撒的煩惱了!


    莫元看到陳成邊看自己的詩邊吞口水,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讓這位陳才子胃口大開,也是納悶地直撓頭。


    坦率說,雖然莫元這裏用了典故——


    可說白了,還不就是說某人藏書不少,沒事小酌兩杯麽?


    不見出奇!


    尾聯“玄圃”就是懸圃,傳說中的神仙居所。


    而“夢草”是說一種像蒲草的東西,白天縮進地裏,夜晚才抽發出來。懷揣這種草睡覺,自己就能知道夢的好壞。


    據說漢武帝思念李夫人,懷揣這草就總能夢到她。


    這一聯看上去像是在模仿太宗皇帝李世民的《賦得花庭霧》詩:“蘭氣已熏宮,新蕊半妝叢。”


    大概想表達“香氣直衝雲霄,夢草之類的仙草仙花都不敢喧嘩”了。


    很是費力地把他這首詩梳理明白了,問題是:


    你這詩並沒有表達出多麽出奇的思想,用這些奇奇怪怪、可能你自己也沒辦法完全搞清楚的典故,真的能讓整首詩倍添光彩嗎?


    嗯,從“元尊”同學臭屁十足的樣子來看,恐怕是這樣的……


    要說這首詩呢,寫得中規中矩,不見得有好好解析一番的必要。


    但是看到他寫“詩賦騷情”的時候,陳成還是想到另外一首有關《墨蘭》的詩,詩作者正是陳成和孟夫子、王老師都格外敬重的張九齡丞相。


    話說張九齡丞相的《感遇》詩,曾經被陳成當麵剽竊。


    但是這並沒有阻擋他繼續創作《感遇》組詩的熱情,當他歸隱迴到故鄉廣東始興時,寫了這組詩的第十首,其詩曰:


    “……


    紫蘭秀空蹊,皓露奪幽色。


    馨香歲欲晚,感歎情何極。


    白去在南山,日慕長太息。”


    這詩中所提到的南山,是他家鄉始興南山,這一帶恰恰是傳統的墨蘭產地,所以他的“紫蘭秀空蹊”、“馨香歲欲晚”,大概率就是最早寫墨蘭的詩了。


    但需要多說一句的是——


    這裏有陷阱啊!


    張丞相寫的花,能是普通的花嗎?


    那都是“像屈原那樣以香草、花卉比喻操守、德行”,抒發“懷才不遇”的情感,表達“花兒”與“美人”、“大臣”和“君王”的憂國憂民情懷啊!


    所以,這首依然是描寫他和李隆基純純的君臣愛戀的詩……(呃……)


    “妙哉!妙哉!”陳成忽然開口道。


    莫炎不知道他是在感慨張丞相的《墨蘭》,趕緊問他妙在何處。


    陳成感慨道:“莫元兄弟看似是花,實則寫人啊!”


    莫炎上上下下看了幾遍,難道是說藏書很多的那個人嗎?


    “不,芳草,美人!”陳成道:“莫元兄弟,其實正是繼承了‘風’‘騷’以來的比興傳統啊!”


    “哦?”莫炎這一天下來,已經快要變成“哦哦”怪了,每一聲“哦”字,都讓他距離“重迴詩士”更遠了一步。


    陳成隻能給這位“百年來最年輕詩士”普及入門知識道:“《詩經》好用比興——比,以彼物比此物;興,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辭!也就是我想說一個道理,但我不直接寫出這個道理,而是用一個類似的東西去比喻,然後引起我想表達的情緒……”


    這段話,明明是當年張丞相指點九歲的陳成時,在觀風殿上對著李隆基和群臣講的,陳成直接搬過來,對著莫炎也說了一遍。


    讓他也能從中感受到張九齡這位比興大師的“大巧不工”的創作技巧。


    給他普及了“詩歌正道”的比興手法之後,陳成感慨道:“蘭花,本來就與花大、色豔的妖豔賤貨大不相同,沒有醒目的豔態,沒有碩大的花、葉,卻具有質樸文靜、淡雅高潔的氣質,很符合君子的審美標準,所以才稱‘君子蘭’啊!”


    “而墨蘭,相比較普通蘭花,甚至還要更低調一些!”


    畢竟,灰不溜秋,顏色古怪,在野外見到了,還以為這玩意有毒呢……


    “這樣低調的墨蘭,豈不正是莫元兄弟所說的‘瘠貧盡意’,卻不會自甘墮落的君子嗎?”陳成擲地有聲道:“雖然窮,但是我們不偷,不搶,幹幹淨淨、堂堂正正做人!遇到誰,我們都會仰起我們的臉,充滿驕傲與自信!而不是‘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啊!”


    (魯迅聽了陳成這話肯定要批評他:剛剛才批評了老子的“兩棵棗樹”,現在又來抄老子的詩?)


    所有人,始安七少,東橫西宰五人,都同時仰起了臉,表示自己也是“瘠貧盡意非便麵,詩賦騷情是大家”的!


    莫炎聽了陳成的話,內心觸動之餘,仍然對莫元這詩有沒有那麽好抱有疑慮,但是陳成信口吟出的四句詩倒像是觀感很棒的樣子……


    “所以!”陳成總結道:“莫元兄這首詩,正是像屈原那樣以香草、花卉比喻操守、德行,抒發懷才不遇的情感,表達憂國憂民的情懷啊!——莫元兄弟,你說我說的對不對?“(這些話,原本都是陳成想用來稱頌張丞相的,全搬過來送給莫元了。)


    莫元早就被陳成的一連串彩虹屁給拍得暈暈乎乎,喜不自勝,連連點頭道:“對!對極啦!”


    很多人都在少年時代樹立過遠大得甚至有些縹緲的理想,向這個偶像,那個名人學習,做他們那樣的人——


    很多人都失敗了,可也有王陽明這樣“想當聖人”就成功了、有宗愨這樣想“乘風破浪”然後揚帆起航的。(難道不是隻有姐姐才能乘風破浪嗎?)


    就這樣,陳成給“詩界縱橫”莫楓冠以“中醫藥大師”、“非物質文化傳承人”的名號,給“詩界主宰”莫塵冠以“色彩運用大師”、“詩人中的畫家”的名號,給“詩中元尊”莫元冠以“比興大師”、“下一個張丞相”的名號,將這三個原本籍籍無名,連詩榜詩之力一段都沒有獲得過的鄉村少年,捧得喜氣洋洋,雲裏霧裏!


    始安七少忍不住在心中呐喊:論拍馬屁,還是老哥你牛掰啊!


    關鍵是,你還拍得有水平啊!


    我們兄弟七人,服了!


    眼看著這三位都獲得了如此多的稱號,莫炎、莫動兩個也忍不住了,急不可耐地也要展示自己的作品,卻被陳成揮手拒絕:“暫且到此為止吧!”


    再多的話,我也會忍不住膩味……


    而且你倆的詩搞不好會影響我的胃口……


    “飯菜還沒有好嗎?”陳成眼巴巴道。


    “嗯,說的也是,我們吃完飯再接著來,也不遲。”莫炎有些意猶未盡,雖然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會不如莫塵、莫楓、莫元這幾位宗族兄弟,但是聽了陳成的分析,還是讓莫炎對他們幾個的實力有了新的認識。


    不知道等吃完飯之後,陳兄弟又會怎樣誇讚我的詩呢?想想還真是令人倍感期待啊!


    就這樣,即將要填飽肚子的陳成、始安七少很高興,東橫西宰,南尊北動,中破天很高興,一行人快快樂樂地去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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