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哥含糊小聲道:“你這小郎,初來乍到,行事如此冒失,也不知道收斂!這下‘削人王’出來了,你可要吃大虧了!”


    陳成正想說主編我都不怕,這一看就是小編,有什麽可怕的?


    卻見蕭子平大步踏來,險些就要扯小陳衣領,嚇了小陳一跳!


    蕭子平咬牙切齒道:“你小子,今日讓我顏麵掃地!”


    擦,咱們素未謀麵,井水河水不犯河水好吧!


    蕭子平揮手指向身邊在手錄寄給長安的評比實錄的一青年道:“張珪兄見你長得端正,討人喜愛,那是力排眾議,給了你‘詩之力九段’的評價的!還挨了王庚兄的好一通爭論。你自己去打聽打聽,若不是聲名在外的世家子弟,無名無姓的人,哪一個年輕人來,第一次參加評比就能獲得九段評價?”


    陳成聽人家的意思,似乎是說自己在“靠臉吃飯”,有些不服氣,想說,我當年參加千秋節詩會的時候也是“無名無姓”,同場競技的,全是“世家子弟”,包括當朝宰相李林甫帶十七八個龜兒子——


    照樣脫穎而出啊!


    你們沒見過世麵就沒見過世麵,別把這事說得言過其實啦!


    蕭子平連連搖頭:“無奈啊無奈!想不到我和張珪兄竟是看走了眼,今日給你那麽高的評價,最後卻是這麽個結果,真是名聲掃地,深以為恥啊!”手指著牆上高懸的眾才子的姓名段位,“6負3勝詩之力四段”陳夢見是最下麵、吊車尾的存在,這還是在他沒繼續比賽的情況下,再跌0.75段,他就沒辦法出現在這麵“光榮牆”之上了。


    對方先是說他“徒有外表”,又奚落他“屢戰屢敗”,這讓陳總編的老臉掛不下了,漲紅了臉、硬著脖子道:“我……我怎麽了我!我還覺得你們給我‘詩之力九段’給低了呢!”我雖然勝少負多,可是最後他們一群人也都承認了我“才藝過人”的!


    “給低了?”蕭子平搖頭哂笑:“初始給得再高,也抵不住你一直蹭蹭往下掉啊!給的高,掉得多——那麽你我更沒臉見人!寫詩的人是你,你筆頭爛;看走眼的人是我和張珪,眼瞎!”


    陳成:“……”操,嘴太毒了吧老兄!


    就在他渾身不自在的時候,寫字的張珪伸手示意他不要說了,讓陳成看這位抄寫員的目光中都帶點感激了。


    張珪歎口氣,對蕭子平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呢?”一副他眼瞎他認了的樣子。


    陳成:“……”


    靠……


    “你不服氣麽?來來來,我們有詩為證!”蕭子平示意張珪停下筆來,取過他案前的原始資料:“你看看,你與他們較藝的第六場,寫的這首什麽什麽——呃,我給你念念啊:


    詩路冷淒淒,愚人卻著迷。


    隻因功利重,所以不能知——


    寫得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這不就是大白話,也能叫詩?


    再看這句:


    欲詩無緒理,心中泛苦滋。


    學生勤苦學,必定大詩師!


    我的天!天真如此!癡人說夢!隻要苦學,就一定能成為大詩師嗎?那大詩師也太不值錢了吧!你自己往牆上看看!十八歲以下的,我們評選的七十四州裏,一共才四位‘大詩師’!就你這個半吊子水準,字怕都未識全,還想當大詩師?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對方把陳成狀態最差時寫的詩一句一句剖解在他麵前,聽得陳成無比羞慚,想辯解又不知道從和說起!


    我當時不就是一連寫了好多首了,詞窮詩枯了嗎!


    還能把八句詩給順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好嗎!


    你怎麽不去試試一天連寫十首八首呢!就是三四首都受不了了吧!(乾隆:咳咳,朕一生差不多都是這麽個創作量。)


    而且,你隻看到這是“詩之力3.75段”的陳夢見用這種語氣跟人家說話。


    可我要是“詩王”級別的陳萇呢?作為江湖前輩,我難道不可以勉勵一下後生晚輩們勤學苦練,從而達到陳萇我十分之一的成就嗎?


    迴想起來,當時這首寫出來也沒讓“後生晚輩”們感到信服,反而在嗤笑一陣後紛紛投票認為自己落敗……


    “咱們再看第五首,同樣是臭不可聞……”蕭子平越說越激動,又翻出陳成的另一篇作品來“深度批判”,言語之辛辣,口氣之嗆人,聽得陳成也不禁頭越來越低,羞愧無比。


    中間這幾首寫得不行也就罷了,你怎麽就不能講講我開頭、結尾寫得不錯的那幾首呢……陳總編委屈地想。


    結果說來就來!


    “你這最後一首,雖然是你贏了,可以為我就看不出來嗎?”蕭子平冷笑道:“抄襲的!赤裸裸的,光天化日之下,抄襲啊!”


    陳成有些不相信:“抄的?怎麽可能!”我要是想出人頭地的話,也不至於抄這個水平的詩啊……


    “哎!”蕭子平連連搖頭:“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淚啊!你且聽好了!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陳成長大了嘴巴,錯愕不已,難以置信地望著對方!


    擦!你怎麽知道我借鑒了《天淨沙·秋思》?


    不對啊,你怎麽會背《天淨沙·秋思》?


    蕭子平見他反應,心中敞亮,冷笑著繼續背道:“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想起來了麽?你敢說,你那詩,不是從這詩上麵來的?”


    陳成:“……”


    這一點,我是真的不敢說啊……


    “我們幾個,那是一眼就看穿啊!沒有當眾給你挑明了,已經是給你留麵子了!”蕭子平歎息道:“此詩乃是我詩榜前總編,潁川十一郎的扛鼎之作!這麽出名的詩你也敢剽竊篡改,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蠢不可及呢?”


    陳成:“……”


    擦!《天淨沙·秋思》是我寫的嘛?


    或者說,我啥時候寫了這首“扛鼎之作”,怎麽沒有映像了……


    嗯,這詩的確也隻我會寫,早寫晚寫罷了……


    畢竟,我會背的詩就那麽多……


    對方幾乎用盡了惡毒的詞語來挖苦自己,可是當他提起“潁川十一郎”時,和同事們由衷露出來的“未見其人,敬仰無比”的神情,讓陳成想到了《唐伯虎點秋香》上還沒看出華安就是唐伯虎的秋香。


    總算,心裏有了些慰藉。


    “我那個,不是剽竊哈。”陳成幹笑兩聲:“我不是,‘致敬’麽!”


    “致敬?”蕭子平玩味地看著他:“把同一件事,換兩個字說出來,那叫‘篡改’,不叫致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開元情詩與劍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慶二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慶二年並收藏開元情詩與劍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