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說著,把自己記錄的樂譜呈給李隆基看。


    “哦?”李隆基微微笑:“瑜兒方才隻聽了一遍,竟可不忘?”


    “也是近來鍛煉出來的。”小郡主嘻嘻笑道:“瑜兒想現場依譜演奏一下,正好也讓陳公子聽聽,有無謬誤——聖人看如何?”


    李隆基本來就覺得沒聽夠,還想再聽一遍,聽到侄女這麽說很感興趣:“善!朕正好也聽聽瑜兒的琴技有長進否——快快奏來吧!”


    小郡主領旨謝恩,命侍女取其琴來——自己拿了譜子去給陳成看。


    陳成也不好意思說自己看不懂,說郡主娘娘自然不會錯的——不過這首曲子還可以有點變調,正好一起唱與郡主聽了,方為完璧。心中的主意是把王菲後來小改的那個輕快的版本也唱給她聽:這樣正好我多唱一遍,你有沒有寫錯,自己掂量,你願意記哪個,也隨你!


    這樣,就怪不到我了!


    嘿嘿……


    兩人退到大殿一側,陳成小聲又給小姑娘唱了一遍——問還需不需要唱第二遍時,小郡主搖頭說不用,兩個版本區別不大,細微的地方她也已經標注清楚了。


    “哼哼,小朋友就是愛顯擺自己的能力!”陳成心中道。


    倒沒理會他自己——不也是這樣的“小朋友”嘛!


    “你這曲子,”小郡主心中記憶著,卻又瞪了陳成一眼:“我感覺不像是你做的——”小姑娘欲言又止,又瞪他一眼迴皇帝身邊去了。


    陳成莫名其妙:不是就不是咯,現在是大唐朝,又沒第二個人知道這調子,誰還能跟我有版權糾紛不成?


    能聽k歌之王陳十一郎唱兩遍,你就偷著樂吧!


    瞪我,瞪我!再瞪我!


    小心我把你吃掉!


    哼哼哼!


    這時候,小郡主的琴也取來了——是一把七弦古琴,琴身色澤柔潤,猶如墨玉,一看就非凡物。


    李隆基心思一動,輕輕一歎。


    武惠妃問何故——


    “此琴名‘梧宮秋’!”李隆基倒是不知道後世有“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的戲曲,隻是光這個名字就帶一點悲涼之意了。


    一想到陳成詞裏講述了月與人的關係,想到陳萇這麽小的娃兒也知道兄弟之情,他繼續傷感道:“是朕昔日——賜惠文太子之物也。”


    睹物思人,又想起他已經過世的幾個兄弟了。


    小郡主在琴前坐定,得到皇帝示意之後,伸出纖細的手指一撫,一陣清脆的琴聲映入耳際,很平靜,如同湖水一樣——


    光是幾個音符就讓人怦然心動!


    前奏之後,便進入了小陳最開始唱的那一段:


    聲音優美柔和,一絲絲飄逸,一絲絲愉悅,還有一絲絲惆悵和疑問。


    仿佛在清冷的月夜下,享受微風的洗禮,展翅欲飛,飄向天宮……


    小郡主一旦進入狀態,那副認真的模樣,看得陳成也不禁暗讚:


    這妮子並沒有誇口,天賦非凡!


    還真的一點兒沒彈錯!


    甚至即便是古琴不好表達的音符,她也能以自己的方式來做完美地銜接轉合,真是令人驚歎!


    她分明是一點兒準備的功夫也沒有啊!


    現場第一次彈,就能演奏成這樣!


    別人說陳成是神童,眼前這十一歲的郡主娘娘,才是真的音樂天才啊!


    聽著聽著,陳成都有點想把這小蘿莉搶迴家,逼迫她每天在自己想k歌的時候,幫自己現場伴奏了……


    副歌部分小郡主選用了更明快的節奏,是先前眾人都沒有聽過的,現在第一次聽,卻禁不住立即被帶到曲子中去了!


    人生中那種追尋、徘徊、無奈、求而不得的經曆,是每個人都曾有過,卻無法全然看開的。


    對於張九齡來說,是儒家“治國平天下”的信念;


    對於王維來說,是歸隱山林的平靜與追求仕進之間的矛盾;


    對李林甫來說是怎樣讓自己不喜歡的人都滾蛋……


    對李隆基來說,似乎就有點多了,是權力、女人、音樂、舞蹈……


    嗯,還有兄弟情……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的確如此。


    蘇軾畢竟能看得開,在場的人,大多是沒他那種境界,看不開的。


    小郡主的琴聲戛然而止,聽眾們都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吧嗒吧嗒。”


    幾滴淚水打在“梧宮秋”的琴身上。


    小郡主……哭了?


    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


    “瑜兒,你——”李隆基將將迴過神來,正要大加褒獎侄女超出年齡的高超琴技,可一看之下,卻是愣了。


    一晚上都高高興興的小瑜兒,這是怎麽了?


    “向聖人告罪,”會昌小郡主斂衣行禮:“瑜兒失禮了。”擦去淚水,眼睛紅紅的,仍然有止不住的樣子:“瑜兒隻是,隻是——”


    “忽然想起父王來了。”


    李隆基聽罷,眼睛一酸,他聽這首歌時,何嚐沒有想過他摯愛的兄弟呢?


    陳萇說想他的大哥,畢竟以後還是想見即可見的。


    李隆基與岐王、薛王,卻已經是陰陽兩隔。


    天子看看柔弱可憐的侄女,也險些落淚。


    瑜兒這孩子,出生三月,慈父見背——可以說對於父親根本就沒有一絲映像。


    即便她生在王公貴胄之家,在這一點上,她是非常不幸的。


    “瑜兒也不知,父王若有幸,增壽十年——看到今日的天平盛景,又該是怎樣的心情呢?”


    小郡主垂頭說著,語帶戚戚。


    所知道的父親,都是從他人口中得來的。


    當年,歧王李範隨著三哥李隆基一同誅殺太平公主,立下大功,三哥登基之後自然大加封賞,直接給他封滿了五千戶人家,收取的“租調”分量十足,因此歧王也一直非常有錢,活得很滋潤。


    別看曆史上流傳著這位歧王殿下的不少風流韻事,但他愛讀書,擅書法卻是事實,而且非常愛結交儒生雅士,不管人家身份是貴是賤,是老是少,貧窮還是富有,都能客客氣氣地接待。那時候洛陽、長安稍微知名一點的文人,與歧王交情不錯的人數眾多。(十來歲時的杜甫,因為家境優渥,當時也經常去歧王宅,他當時就以“神童”聞名,號稱“七齡思即壯,開口詠鳳凰。九齡書大字,有作成一囊。”比現在的小陳同學可要有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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