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


    “不可能吧?!”


    “這是哪個老小子,頭腦被驢給踢了,想出這種題?”


    陳成心中暗罵,一臉懵逼。


    事實上不隻他,現場所有進入第二輪的青年學子們拿到第二道詩題時,都有點措手不及!


    實話說,是有點別出心裁……


    高力士出題的時候,自己出來宣布就完事了,李林甫出的這第二題並沒有直接說,隻見一個小宦官手中托著一個果盤,噌噌噌跑出來——一開始陳成還以為是裏麵覺得水果不夠,給自己加份水果啥的,哪知道這小宦官把果盤一揭,說盤中的東西就是第二道詩題了!


    你說是啥?


    陳成赫然看到,盤子中靜靜地躺著一根……


    黃瓜?!


    什麽意思?


    有何玄機?


    陳成眉頭一皺,心想難道這是皇帝老兒的什麽寶貝?


    翡翠雕刻成的黃瓜?


    似乎……也有這種可能。


    卻隻見這小宦官將黃瓜在眾人麵前展示一圈,拿起來放在口裏哢嚓一口——


    嘎嘣脆,黃瓜味!


    “謔!”陳十一郎身體一個“戰術後仰”,又是一愣!


    還真特麽是“真”的黃瓜啊!


    留下一頭霧水的青少年們,小宦官噌噌噌帶著半截黃瓜跑迴樓上,向聖人和李林甫宰相迴報去了——他把樓下眾人錯愕的神情這麽一說,李隆基被逗得開懷大笑,手指著奇思妙想的李林甫一臉無語。


    李林甫含笑“告罪”,暗暗觀察一號宰相張九齡有沒有什麽反應,見張老頭眉頭微蹙,李林甫心中不以為然。


    李林甫是李唐宗室,嚴格算起來,他還是李隆基的“皇叔”,因此不是由科舉考試來進身上位的,文采平平,打心眼裏也不覺得吟詩作賦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甚至對於以張九齡為代表的大唐知識分子們懷有天然的敵意。


    讓他出題,他看到什麽就點什麽,不覺得有辱斯文,不覺得自己出的題目有什麽輕浮不莊重的。


    他就是要用這個告訴張九齡:你們這幫迂腐文人擅長的東西,不過是博聖人一笑的小玩意,沒啥了不起。


    李林甫是隨心所欲了,樓下的學子們可就哭了——


    完全不知道從哪裏下筆呀!


    任誰押題也不會往這上麵押呀!


    你說黃瓜有啥可寫的?既不能托物言誌,也沒法用華麗的辭藻啊!


    這題這麽難,偏偏這題還非常關鍵——


    這輪比試之後,聖人便會出來接見萬千子民,這時獲得“上上”評價,坐“上上”位的人,就能近距離仰視天子的天顏呀!


    陳成也感歎失算:


    他將腦海中的“中小學必背古詩70首”從頭到尾想了一下,似乎也沒幾首詩裏帶“瓜”的,更不要說“黃瓜”了。


    自己寫一首?


    別開玩笑了,不怕笑話,別人口中的“小神童”,其實完全不懂詩詞格律,什麽“平仄”“黏對”“拗律”“十三轍”一概不知,自然也不懂寫詩了。


    所有他的“作品”全靠剽竊!


    也沒有人跟我穿越迴古代當才子一定要學這些繁雜的規則啊!


    那些男主角不都混得很好?


    你看好多人穿越到春秋戰國,朗誦蘇軾的“明月幾時有”還博得滿堂彩呢!


    憑什麽到我這裏就一定要懂?


    這就是小陳同學搞錯了,穿越到別的朝代可能真的不一定要懂詩詞格律,但在大唐,不懂還真就不行。


    ……


    在穿越已經泛濫於小說、各大古裝言情劇的今天,大家似乎都對穿越者“無所不能”司空見慣了,跑到古代造水泥啊,做大炮啊,造驅逐艦統一地球啊,都不是難事。


    小陳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好好一個現代五好青年,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怎麽就跑到開元盛世中來了!


    也沒被雷劈,也沒被車撞,甚至正處於升職加薪的良好階段,大好青年,女朋友漂亮,有車有房——一覺睡醒就成了陳家的二兒子了!


    穿越之前,他是蘇南某五星級酒店的部門主管——我一個好好的做酒店的,到了古代,我不會寫詩,不是很正常嗎?


    本著對“愚蠢的古代人”的輕視,別人主動來教他這些,他都壓根不想學。


    現在苦了,想憋出二十個字的詩,似乎都挺難。


    這要是一個字寫不出,或者寫出一首驢唇不對馬嘴的,自己構建了那麽久的“小神童”形象,可就完全崩坍了啊!


    陳成一想,腦袋很大。


    這也是李林甫的奸詐之處,他自己擅於鑽營,也就討厭如他一般擅於投機取巧的人,出一道怪題,一下子就阻絕在場的大多數早有準備的人——包括小陳在內。


    “如今之計,隻有這樣了!”陳成轉動著手中的筆,像他前世做數學題束手無策時那樣:“這麽寫,肯定會很糟糕,但不碰碰運氣,肯定就out了!”


    “我隻盼望,這位仁兄的詩,真的有他自己吹噓的一半那麽好……”


    陳成咬牙切齒的,把記憶中惟一一首寫黃瓜的“詩”默背了一下。


    時間隔了太久,他的記憶已經相當模糊了,他不像點娘小說中那些“過目不忘”的男主角,有那種複印機一樣的記憶力,而且高考後連語文課本都全賣廢品了。


    有點吃力,可他還是記起來了——


    他能想到這首詩,還要感謝他的老娘——不是現在即將生“陳十四郎”這個唐朝老娘,而是他在前世真正的老娘。


    老娘愛看言情劇,尤其是清宮言情劇,所以在2018年,他就陪著老娘看了一部叫做《延禧攻略》的辮子戲,裏麵有個皇帝,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寫詩,一天要寫好幾十首,喜歡在古人的字畫上蓋章,所以,故宮中的字畫幾乎都有這家夥的小紅章。


    沒錯,這位就是傳說中一生寫了四萬多首詩,超過整個唐朝所有詩人加一起的數量,卻沒有一首詩需要小朋友們背,致力於為中小學生減負的……


    “十全老人”,乾隆“大帝”!


    陳成對辮子戲興趣缺缺,《延禧攻略》也隻隨便瞟了幾集,卻剛好有一集乾隆大帝“又”詩興“大發”,寫了一首“黃瓜詩”:


    “菜盤佳品最燕京,


    二月嚐新豈定評。


    壓架綴籬偏有致,


    田家風景繪真情。”


    寫完之後,連女主角魏瓔珞看了都吐槽:皇上的詩可真夠爛的!


    汗……


    “自媒體、電視劇裏說乾隆的詩爛,都帶誇張效果,實際應該沒那麽差吧?”陳成弱弱地想,反複讀了幾遍乾隆“大帝”這首“大作”,越讀還越覺得喵的……挺順口……


    以陳成目前的鑒賞水平,給他一首詩他也很難評判一首詩的好壞。


    讓他說這首詩好好在哪裏?


    他不太好說。


    要說乾隆的詩爛在那裏?


    他也說不清。


    他隻知道他背得最熟的,期末考試裏最常考的,肯定就是極好的詩了。


    “不管了,萬一這首詩就是乾隆四萬首詩裏第二好的那首呢?要不然怎麽會被電視劇選中?”陳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愛新覺羅弘曆的這首詩篡改成自己的再說!


    雖然陳成文筆不算太好,簡單地改改還是沒問題的。


    乾隆寫的是“燕京”,那就是北京了,現在我們在洛陽!


    改!


    改成“東京”!


    “二月嚐新”?


    現在八月了!


    改成八月!


    兩個字一改,一首新詩就誕生了!


    “千秋節詠黃瓜!”先把題目寫上,表明小陳我沒離題,高考作文,寫上題目還有2分呢!


    “菜盤佳品最東京,


    八月嚐新豈定評!


    壓架綴籬偏有致,


    田家風景繪真情!”


    用自己別具一格的“陳體書法”一寫,越看越覺得順眼,越看越覺得自己寫得好!


    “萬一乾隆爛就爛在那兩個字呢,而我把那倆字都改了!畫龍點睛!點石成金!”陳成美滋滋地想,對於出題人的怨念也沒有那麽強烈了。


    陳十一郎第二輪大功告成,那邊柳小娘子還沒有動筆呢!


    小丫頭可苦惱了!


    四平八穩的詩她都還不會寫呢,何況偏題怪題呢!


    心想陳十一郎那麽會寫,肯定難不倒他。


    “不寫不行呀,不寫肯定就被淘汰了!”小姑娘貝齒咬著毛筆,愁死了:“就這麽寫吧!不管了!”


    ……


    時間一到,又到了收卷時刻。


    這次陳成記得寫上自己的大號了,可心情一會兒好,一會兒壞,一會兒自信滿滿,一會兒又懷疑人生,惴惴不安。


    就像學霸每次估分都八九不離十,而學渣不到分數下來,都不知道到底考了些啥東西。


    雖然上一輪陳成並沒有得到“上上”的評價,可他還是引起了考官,那位青衫低級官員的注意,直接衝他勾勾手,示意先看他的卷子。


    陳成也不知道對方的“重視”是好事還是壞事,隻能硬著頭皮把卷子呈上。


    哪知道考官粗粗一掃,眉頭就深鎖起來,仿佛很難決斷,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搖頭,看看卷子,看看陳成,滿臉古怪。


    他這個樣子讓陳成更加不安了:大哥,你這是幾個意思啊?


    好不好你倒是給句話呀?


    考官想和他說些什麽,最後還是忍住了,直接拿起紅筆,打分!


    陳成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緊緊盯著他的筆端!


    上!


    上上!


    上中也行啊!


    最不濟——


    但考官似乎沒有給他情麵,大筆一揮,赫然一個“中”字!


    中,那就是不中!


    陳成不啻於晴天霹靂,他原本想著今天直抵禦前,上達天聽——可考官這一個“中”字,就可以讓自己滾蛋迴家了!


    乾隆啊乾隆!


    弘曆呀弘曆!


    你這老小子還真的是跟傳聞中一樣——


    不!靠!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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