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多,高傳龍碼完字照常來到林婉兒房間,共用空調,省點電費。


    高傳龍坐在圓柱形椅子上看電視劇《北平無戰事》。


    林婉兒則坐在床頭刷短視頻。


    突然,林婉兒驚訝叫道:“老高!海藻作者被抓了!”


    “啥?”高傳龍一臉懵圈。


    “老高!你過來看一下這個短視頻。”林婉兒邊招手邊說道。


    高傳龍趕緊過去一看,原來是知名女編輯張小花發的一個短視頻,標題叫“海藻作者被抓,有人被判8年!”


    高傳龍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不是吧?”


    兩人認真把這條短視頻看了一遍。


    可惜短視頻很短,隻有1分鍾多一些,張小花根本沒有講清楚海藻作者被抓的原因。


    高傳龍和林婉兒不甘心,馬上登錄“青鬆論壇”。


    果然,“青鬆論壇”關於海藻作者被抓的帖子冒出了許多。


    兩人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瀏覽,終於搞清楚了海藻作者被抓事件的來龍去脈:


    四個月前,小美正在網站上連載她的耽美小說。


    突然,她看到一些讀者的反饋,說充值係統出了問題,錢充不進去,而且想找經銷商幫忙也聯係不上。


    這裏的“經銷商”,其實就是淘寶店鋪的客服,大家平時都是在那裏充值的,少數人會選擇微信直充。


    更讓小美感到不安的是,那位有名的頭部作者“雲間”也好久沒更新了。


    要知道,“雲間”可是出了名的勤奮,一年到頭都不會斷更的。


    這一連串的怪事,讓小美心裏直打鼓。


    寫小說快3年的她,清楚自己這行有些敏感,時刻都得小心。


    海藻文學城,大家都叫它“海藻”,是個專門發女性向耽美和成人內容的小說網站。


    它背後是台灣的白馬文化出版社。


    因為耽美小說在好多國內平台上都受限製,所以海藻就成了大家逃避審查的好地方,吸引了好多耽美作者過去寫文。


    寫小說在圈子裏叫“產糧”,寫小說的作者呢,大家尊稱為“太太”。


    小美趕緊找其他作者打聽,想知道到底咋了。


    到了晚上12點多,她才輾轉得知,已經有作者被抓了!


    聽說某某警方還成立了專案組,跨省抓了好多人,而且抓捕行動還在繼續。


    “我當時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小美連忙給海藻的編輯發郵件,說要注銷賬號,刪掉所有小說。


    她焦慮得根本睡不著,每隔一小時就驚醒一次,生怕聽到敲門聲或電話鈴響。


    “我真怕自己也被盯上,為了這點事留個案底,想想都難受。”


    一開始,編輯說刪小說會損害讀者利益,拒絕了小美的請求。


    按照規矩,作者注銷賬號後,小說還會保留三年給付費讀者看。


    編輯的擔心不是沒道理,後來真有讀者在網上抱怨作者不聲不響就跑了,喊著要退錢。


    可那時候,小說都成了作者的“罪證”,說不定哪天就惹上牢獄之災了。


    小美顧不了那麽多了,隻能跟編輯商量:“我賬號裏還有幾萬塊錢,都給你們,快讓我走吧!”編輯這才勉強同意。


    之後,小美和朋友們私下裏到處告訴別的作者,讓他們趕緊“跑路”。


    有些作者聽了她們的話,也發郵件申請銷號刪文。


    第二天,海藻網站突然關閉了,說是要升級維護7天。


    可作者們被捕的事,外麵一點風聲都沒有。


    大多數讀者以為海藻文學城的短暫關閉隻是常規的維護升級,並沒有深究其中的原因。


    直到一周後,海藻宣布閉站延期,一些細心的讀者才開始察覺到不對勁。


    在某瓣的一個小組裏,有人猜測說:“雲間太太可能就是因為海藻的事被抓了。”


    楚楚是個資深耽美小說迷,已經在這個圈子裏混了快十年,她自稱“雜食黨”,對各類耽美故事都情有獨鍾。


    那天晚上,她上微博搜索海藻的相關信息,看到有人爆料說,海藻的經銷商失聯可能是因為被抓了,而那些稿費收入過萬的作者最好快點跑路,因為他們的流水情況可能也會隨之暴露。


    由於信息不透明,各種謠言也開始滿天飛。


    有些人堅信海藻這樣長期正常運營的平台不可能出問題,一定是某些作者私自印刷耽美實體書售賣盈利才被抓的;


    還有人猜測作者們可能存在偷稅漏稅、洗錢等行為,甚至懷疑海藻的政治立場有問題。


    事實上,就在那天,某某警方已經以涉嫌製作、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上門抓捕了十幾個作者,其中包括“雲間”、“辭九”、“三蟹”和“momo”等知名作者。


    同時,海藻在國內的兩大經銷商王某某和溫某某也未能幸免。


    有人在某某官網上檢索到了相關的開庭公告,兩人因“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被起訴。


    楚楚推測說:“她們是同一天被抓的,而且警察明顯掌握了作者們的所有信息,這是提前盯上他們了啊。”


    十天後,海藻重新開站了,但所有文章都被鎖住了,無法查看。


    盡管出事的消息已經傳出,但仍有部分作者基於對編輯的信任或者心存僥幸,解鎖了小說繼續更新。


    “鬱竹”就是其中之一。


    開站後,她積極“產糧”,很快就衝上了網站的榜單前列。


    因為這時候作者減少了很多,所以在這個時期寫作能獲得翻倍的流量和收入,小美補充說道。


    然而,好景不長,一個月後第二批抓捕行動開始了。


    警方很快就注意到了“頂風作案”的“鬱竹”,並上門找到了她。


    而那些涉案金額較低的作者,則隻是被電話傳喚。


    從派出所保釋出來後,“鬱竹”後悔不已。


    她在微博上公開提醒其他作者:“當初信心滿滿的我,換來的是手銬與負債累累。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請盡快注銷賬號!”


    直到這個時候,海藻事件才開始引起大範圍的關注。


    在此之前,作者們因為擔心公開提醒會被警察認定為通風報信而遭到追責,所以隻敢私下裏傳遞消息。


    還有一個作者“阿苦”,曾經給海藻平台發過郵件,想注銷自己的賬號。


    但奇怪的是,編輯在幫她注銷賬號的同時,卻把她寫的文章解鎖並推上了榜單。


    “這到底是編輯不小心,還是故意為之,真的說不清楚。”楚楚這樣評價。


    “阿苦”今年剛畢業,原本考上了公務員,覺得人生好像有了新的希望,就像一條光明大道突然出現在她原本搖搖欲墜、一成不變的生活中。


    然而,她在微博上痛苦地傾訴:“我真的好痛苦……就差那麽一點點就可以免於傳喚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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