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慢慢走就好,不急。”


    他似乎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跟梁秋秋說話,雖然情緒起伏的並不大,但隱隱的令人覺得溫柔。


    梁秋秋一時之間還沒適應過來,她看著東方羽,愣了一會兒,才點頭道:“哦……”


    而東方羽隻是別扭的轉過身,不再去看她。梁秋秋慢慢的挪動步子,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她抬頭看了眼站在那裏不動的背影,嘴角微微揚起。


    他在等著自己呢,真好。


    梁秋秋隻覺得身體發冷,雙腿無力,隻是簡單的幾步就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不禁嘲笑自己的身體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嬌氣了?


    每走兩步路,都得停下來休息會兒,短短的路程她花費了好長的時間,而東方羽沒有任何著急之色。


    梁秋秋來到了他的身側,她咬了咬嘴唇,輕聲道:“為什麽會病得這麽嚴重……”


    東方羽微微挑眉,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天境島嶼,豈是你說來就能來的?”


    他沒有告訴梁秋秋她中蠱毒的事情,現在告訴她不僅於事無補,很可能讓她最後的時光裏也在擔心害怕中度過。


    從這個噴泉到她休息的房間,路程並不長,但也許走完這段路她就再也站不起來。


    “是這樣嗎?”梁秋秋想了一下,這個島嶼的確很怪異,也許是自己的身體受了影響吧,那麽再休息休息應該就會好轉。


    再看看眼前的東方羽,似乎還沒有提過讓自己立刻離開呢,興許他是看自己身體太虛弱才網開一麵?不管怎麽樣,這是個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呀。


    真的要熾法大道,那也一定是大家一起走才對。


    梁秋秋的心情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的,還同往日一般的輕鬆自在,隻是她的雙腿實在跟不上她的思維。她有點尷尬的撓了撓自己的臉——要不要像小羽求助呢?她實在走不動了嘛!雖然小羽也不可能給她實質性的幫助……畢竟,小羽沒有辦法扶著她。


    這個地方很空曠,古老的建築物很多地方都損壞了,應該是之前的戰鬥留下的。惡魔公會的黑魔法師都死在這個地方,整個島嶼都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


    好像是很偏僻的地方,很少有人會來。


    噴泉裏的水,也仿佛如同死水一般。


    就在梁秋秋糾結著要不要開口的時候,她的麵前忽然出現一根枯樹枝。大概三十厘米長的樹枝,早已經枯萎了,毫無生機可言。


    她呆呆的盯著它看,直到頭頂上方傳來不耐煩的聲音:“還不快點抓住?”


    “呃……”


    梁秋秋抬起頭,看著樹枝的另一端是小羽在握著,他薄唇微抿,避開了她的視線。


    她恍然大悟——原來,小羽是看出自己行動吃力,所以想幫她一下!可是小羽並不能觸碰她,便隻好用樹枝來代替。


    那一瞬間,心底裏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像觸電一樣。


    她眉眼含笑,慢慢的伸出手,握住了小樹枝的這一頭。


    東方羽走在前麵帶路,他的步伐很慢很慢,為了照顧身後的病人他算是把一生的耐心都用光了。而梁秋秋就這麽跟著他,走他走的路,感覺到他的力量透過小樹枝傳了過來。


    那麽荒蕪的地方,空氣卻似乎變得清新起來。


    她看著走在前方的男人那熟悉的背影,還有連接著兩人之間的,短短的枯樹枝……忍不住用手背擋住了嘴唇——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兩個人牽手了一樣,有點……羞澀呢。


    他是死亡的象征。


    他的雙手會奪去任何生命,哪怕那並不是他本意。


    他已經做好了餘生都孤獨一人的打算,人生來就孤獨,他無所畏懼。


    隻是,為什麽在前麵帶路的他,心裏竟覺得澀澀的?他走的很慢、很慢,也從不曾迴頭去看梁秋秋一眼,可是小樹枝上傳來的重量讓他知道,她是那麽的依賴自己。


    真是個傻瓜。


    天境島嶼這麽危險的地方,為什麽還要來。如果不是她執意要來的話,也許就不會感染蠱毒了。在星海大陸難以解開的蠱毒,若真的讓她變成一棵會開花的樹,他會……天天去給她澆水嗎?


    應該會吧。


    但還是覺得悲傷啊。


    一直都在尋找著桃花殘片,想讓她趕緊迴到21世紀去,想和她徹底劃清界限。可是他想要的兩人之間的距離,是隔著時空,而不是隔著黃泉路彼岸花。


    如果死在了這個時空,怕是真的要成為孤魂野鬼,再也無法轉世成人。


    就好像要永遠失去她了一樣……


    東方羽緩緩停下了腳步,在這最後一刻,他都沒有辦法、沒有辦法……觸碰她一下。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想起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坐在窗台上引誘著她過來。如果那個時候沒有被牧九星阻止的話,如果那個時候梁秋秋就死在了他手裏的話,就不會像今天這樣那麽的舍不得。


    舍不得。


    他聽到了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聲音。


    轉過身,梁秋秋正疑惑的看著他。她麵色蒼白,嘴唇幹澀,唯獨那雙眸子卻清亮無比。如果有人問他世界上最好看的是什麽?他一定會迴答說,世界上最好看的是秋秋的眼睛。


    他所處的世界,隻有死亡與枯萎,沒有任何色彩。


    人也好,景也好,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就像這個天境島嶼。


    而他生命裏唯一的色彩,便是身前這個女子那雙明亮的眼睛,因為不管在什麽時候,她看著自己的時候,眼裏總會發光。


    是喜悅,是希望,是渴望,是滿足……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對於看不到任何花開的他來說,梁秋秋就是最美的那朵花。他也想要讓她一直嬌豔下去,永遠都不要凋零。畢竟,那是他生命力唯一的色彩啊。


    東方羽緩緩抬起手,麵對他的動作,梁秋秋沒有絲毫的閃躲。


    他的指尖觸碰到她的肩頭上的長發,一瞬間,青絲滑落,毫無征兆。


    梁秋秋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隻看到自己的一縷長發隨風落地,那麽孤單的,躺在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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