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你——霆兒。”


    金風玉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微微轉過頭,視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金家大族長的身上。他的聲音略顯嚴肅,這與他的實際年齡根本不符合。


    金族長臉色一怔,他看著金風玉,瞳孔慢慢放大。


    霆、霆兒?


    是他出現幻聽了嗎?金風玉怎麽可能會這樣喊他!


    格林也是嚇得不輕,他們的少主到底怎麽了啊?連族長的名字都敢直接喊,並且喊得還是小名!


    金大族長,全名金雷霆。


    在他的印象中,從小到大隻有一個人這樣喊過他——大爺爺!


    他微微張大嘴,不自覺的問道:“你……你是誰?”


    金風玉的眉眼依舊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他在聽到這個問題,冷哼一聲:“我們老一輩們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基業,看來都要毀在你的手裏!真是不肖子孫啊、不肖子孫!今兒個我老頭子親自出麵,我倒要看看,有我在這裏——誰敢丟我們金家人的臉!”


    金風玉今年隻有十六歲,還是個少年,可是他說的這些話卻像極了一個曆經滄桑的老人。


    他說的話,讓在場上千名的武士啞口無言。


    少主的確怪怪的……


    眼前的這個少年,根本不像金風玉平日裏的作風,他就像是一個威嚴的長輩,比金族長更像是一個族長!


    “不……不可能……”


    金族長強行壓下心中的慌張,他故作鎮定的說道:“小風,你趕緊下來,這裏沒你的事兒了!”


    “我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


    金風玉雙手在胸前合攏,他看著遠處灰色的天空,迴憶道:“你是個早產兒,你娘為了生你,她可是拚上了自己的性命。我還記得你爹站在門外,聽到你啼哭的時候,一下子也跟著哭了。那是他第一次當爹,抱著你的時候手都在抖,他問我——這個孩子應該叫什麽呢?我想了想,希望你以後能成長為一個既威武又厲害的人,所以給你取了‘雷霆’這個名字。”


    金家那個時候,還隻是一個小家族。


    金老太爺平日裏很忙,而且他的兒子並沒有這方麵的天賦,他以為,金家也就隻能這樣了。


    直到,金雷霆的出生。


    比起他的父親,他的天賦要強很多,金老太爺總算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父親的寵愛,大爺爺的器重,這讓金雷霆在一個很和諧的環境下成長——雖然,在他十二的時候,金老太爺離世了。


    他是為了救金雷霆的性命。


    他死之前,拉著小男孩的手,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那日,金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擊,他的爺爺和父親都死在了那一天。而他,受盡了磨難,才終於活下來。


    金風玉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神色,他呢喃道:“你真的是沒讓我失望,對得起我給你的名字——後來的金家,在你的手裏漸漸發揚光大。而小風的天賦,又比當年的你更強,我想十年後、二十年後的金家一定比現在更上一層樓。霆兒,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一句話就讓金雷霆老淚縱橫。


    從十二歲,到年近半百,數十年來他一直都戰戰兢兢打基業,為的也不過是日後到了九泉之下,有臉麵見列祖列宗。


    為的,不過就是一句認可。


    好像這些年的辛酸,都找到了發泄口,他的眼眶突然就濕了。


    現在,他已經完全小心,大爺爺顯靈了。


    “好孩子,不哭。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金家,為了小風——我都知道。我不會怪你,隻是,身為長輩我就算冒著再大的風險,也得出來提醒你一句——我們馭靈師,需要的是魂靈的衷心與信任,不需要那些子虛烏有的力量。馭靈師的最高境界,是人靈合一,共同進退。不屬於我們的東西,莫要再執念。金家是在你的手裏建立起來的,可不能毀在了今日。”


    金風玉說完後,又慢慢的轉過身,看向身後的上千名武士。


    這些,都是金家的馭靈師。


    他微微揚起下巴,揚聲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們金家立世之本,首先就要遵守馭靈師一族的規矩!不想遵守的,就自廢筋脈不要再走這條路了!我說的話——你們都聽清楚了沒有?!”


    金雷霆微微低下頭,他在迴顧這些日子的舉動,在大爺爺的麵前,他發現自己根本抬不起頭。


    這說明在他的內心深處,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錯的。


    為了神物,毀了一整座城市。


    為了前途,又丟掉了一直都貫穿的原則。


    若不是大爺爺出麵,他恐怕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而小風,小風在還清醒的時候他喊的話,足以證明他是一位合格的馭靈師。


    小風極有天賦,如果選擇一條正路,金家的未來隻會愈來愈好。


    格林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少主一頓風言風語,而族長卻哭了?


    金雷霆慢慢的握緊了拳頭,他再次抬起頭後,那張布滿滄桑的臉充滿了堅定。


    他一字一句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轉過,看向青月寒雨。


    對麵站著的青月寒雨,也是對金風玉說的話一頭霧水。估計真正懂的,也就隻有金雷霆一人。


    可是,金雷霆再看向他的時候,完全變了。


    他不在是那個刻意討好,存在感幾乎為零的普通中年男人。而成了一個,背脊挺得筆直,頂天立地的一家之主。


    在大爺爺的麵前,在兒子的麵前,他要堂堂正正的做人。


    人的一生很漫長,漫長到你走著走著就會忘了初心。


    你忘記自己當年的雄心壯誌,忘了自己曾經也寧死不屈過。那為了權力與金錢而彎下的腰,跪下的膝蓋,今日他都要重新奪迴來。


    金雷霆緩緩地開口道:“金家所有的人,不許插手這次戰事。違者,殺無赦!”


    爺爺,看到了嗎?


    兒子,看到了嗎?


    在漫天的灰雨裏,在血腥味濃重的城門外,他挺直的脊梁是不是和畫上的英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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