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月繼續觀察著葫蘆鎮。


    鎮門口沒再出現那名病弱女子。


    洛明月不由得皺起眉頭,“奇怪……難道她不走正門,從別的地方混入鎮子了?”


    青瑞在一旁說:“我覺得她應該不敢來了,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在同一個地方死亡三次之後,都應該遠離這個地方,而不是繼續上門送死。”


    洛明月點頭,“你說的對,不過最近還是要重點關注葫蘆鎮,我覺得那個女人心思歹毒,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青瑞歪了歪腦袋,“她連自己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道,怎麽還能有勇氣跑來葫蘆鎮?如果她真的過來,那也太蠢了,到時候,你不要輕易把她打死,把她抓起來,讓她生不如死。”


    洛明月道:“好。”


    青瑞變成一條小蛇,在空中扭來扭去,他又道:“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待在這兒,我的傷勢……好像愈合了不少。”


    洛明月說:“你是龍,身體強壯,自愈能力好。”


    青瑞搖頭道:“這不是普通的傷,是帶詛咒的,以前我睡覺的時候,傷勢愈合的很慢,但是自從來了你這兒,身上就沒那麽難受了……”


    他眨巴著那雙澄澈的青色眼眸,繞著洛明月飛了幾圈,道:“我忽然發現,你身上的氣息……很溫和,很寧靜,你是不是能克製詛咒?”


    洛明月說:“不知道。不過我治愈術還可以,能讓斷肢重生,白骨生肉。”


    青瑞頓時瞪圓了眼睛,說:“那你為什麽不早點給我治傷?”


    洛明月說:“咱們的臨時契約規定,在我給你治傷期間,你不會泄露有關小人國度的秘密,也就是說,隻要你的傷一直沒好,契約就會一直生效,所以……”


    青瑞道:“所以你始終不提這件事?”


    洛明月說:“你自己不是也沒有提……我還以為你也不著急呢。”


    青瑞說:“我……我著急啊,可我不知道你有這本事,畢竟你每天除了喂小人、出去禦劍溜達,也沒見你做什麽正事,我還以為……以為你不學無術,誰知道你還會治愈術?”


    洛明月看著他,“反正你這傷已經持續了好多年,應該也不差這十天半個月吧?要不……等過段時間?我們當初的契約可沒有限定時間。”


    青瑞變成兩歲幼童的模樣,氣得哇哇大叫:“我早就聽說人類心眼多,以前我還不信,現在信了,原來你當初簽訂契約的時候就給我挖坑了,你……你欺負龍!”


    洛明月歎了口氣,“那個契約本來就不平等啊……”


    青瑞不服,繼續跟她理論,洛明月含含糊糊地敷衍,到最後,青瑞兩眼無神,被磨的一點脾氣也沒有了,他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小臉委屈巴巴。


    洛明月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要不這樣,我們重新簽訂一份臨時契約?”


    “好!”


    青瑞立馬答應下來,隨即又警惕道:“這次你沒有給我挖坑了吧?”


    洛明月說:“沒有,我從不給人挖坑,你看我天天喂小人,無微不至地關照他們,就知道我是個好人。”


    新簽訂的臨時契約內容很簡單,洛明月承諾給青瑞治傷,作為交換,青瑞要無償給小人國提供降雨服務,且不得向外人透露有關小人國的任何事情。


    簽完後,洛明月來到院子裏,簡單地彈奏了一首琴曲。


    青瑞不懂什麽樂器,要誇也隻會誇“好聽”二字,他在旁邊安靜地聽著,聽完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被魔氣侵蝕出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一點傷疤也沒留下,就連詛咒的氣息也消散一空。


    青瑞搖身一變,變成了七八歲孩童的模樣,他興奮地在院子裏跑跳著,然後仰天長嘯,化作青色巨龍飛入雲端,在明月宗的領土飛了幾圈,所過之處陰雲滾滾、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


    宗門剩餘的幾個徒弟仰頭看天,見到青色龍影在烏雲中若隱若現,吃驚不已,“這是從哪裏來的龍?”


    “修仙界還有龍?龍族們不是避世不出嗎?”


    “好漂亮的青龍,他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宗門上空?”


    正當徒弟們疑惑的時候,青龍已經化作一道光影,迴到了洛明月的身邊。


    “洛姐姐,謝謝你。”


    “不客氣。”洛明月收起琴,轉身迴房間,看小人去了。


    “洛姐姐?”


    青瑞滿頭霧水,不理解洛明月對他的態度為什麽冷淡了許多,難道自己得意忘形,喊得太大聲,惹她不高興了?


    又或者是自己不經過洛明月的允許,在這裏降雨的緣故?


    青瑞抬腳跟在洛明月的身後,腦子裏忽然想起洛明月曾說,不喜歡熊孩子,不想讓他變迴八歲的樣子,希望他的外形維持在兩歲……


    想到這兒,青瑞默默地縮小了自己的體積。


    然後他發現,迴到房間後,洛明月看他的眼神果然變得友好,甚至還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青瑞,你幫小人村降點雨,好不好?”


    就連聲音都格外溫柔,完全就是哄孩子的口吻。


    青瑞:“……”


    他默默點頭,變成了一條小青龍,飛到了墨家村上空,又去天柳村那邊也轉了一圈。


    “天上有龍!”


    小孩子們震驚了。


    至於大人們,注意的則是天上的烏雲。


    畢竟,仙人給大家降雨時,天上是沒有雲的,如今空中有了烏雲,是不是意味著旱災結束,大家以後不再需要仙人的救濟了?


    但很快,小孩子們的聲音,就打斷了大人們的思路:


    “哇塞,好漂亮的青龍,它飛到仙人的肩膀上去啦!”


    “這龍是仙人的寵物嗎?”


    “仙人好厲害,竟然養著一條龍……”


    “仙人好像還養著一位狐狸姐姐呢,最近看不到那位姐姐了。”


    大人們聽了,不禁都開始羨慕起小孩子了,“我活這麽大歲數,還從來都沒有見過龍。”


    陸雲霆呆呆地仰頭望天,心想:“也許,我是錯的,墨家村的百姓們才是對的。仙人跟我們這些覺醒者不一樣,她能號令青龍降雨,這是神仙才能辦到的事……”


    墨寒食在院子裏淋雨,然後對弟弟說:“阿錦,仙人親手給我縫過衣裳。”


    墨錦瞥他一眼,“我知道,這件事你不是早就跟我說過很多次了嗎?”


    墨寒食美滋滋道:“哦,阿錦,我知道你嫉妒我,雖然仙人經常送你東西,但是從來沒有親手給你縫衣裳。”


    “……”


    墨錦扶額,不想說話了,他哥哥自從得到仙人送的衣裳,每天都樂得合不攏嘴。


    墨錦內心確實有一點羨慕,但他是個注重感情的人,不會因此而嫉妒哥哥,隻是經常聽哥哥炫耀,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薑硯風和陳棄站在屋簷下,看著簷外的雨幕。


    薑硯風麵帶笑容,“仙人真厲害,身邊還有龍。”


    陳棄抬頭,說:“這很正常,神仙無所不能。”


    薑硯風道:“那當然,仙人她……”


    話剛說到一半,忽然聽見屋子裏有咳嗽的聲音。


    薑硯風趕緊迴屋。


    原來是銀發先知終於醒了。


    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麵容精致,神色慵懶。


    現在是白天,銀發先知的身上有種恬然幹淨的氣質,仿佛一塊浸潤在山泉中的美玉,那雙漆黑的瞳孔好似最深沉的夜幕,又如一碧萬頃的湖麵。


    薑硯風說:“你醒了,要不要喝口水?”


    銀發先知靜靜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薑硯風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謝謝。”


    銀發先知接過水杯,喝完後,他穿鞋下地。


    薑硯風說:“那天你昏迷,渾身的衣裳都濕了,我就給你換了一件白色裏衣,你放心,是新的,我從來沒穿過。至於你原本的衣裳,我給你洗了……對了,最重要的是告訴仙人一聲,那天還是仙人把你送過來的。”


    “仙人?”


    銀發先知重複著這兩個字。


    他跟隨薑硯風來到院子裏。


    大雨已經停了,天空蔚藍、清透。


    銀發先知抬頭,看到洛明月在天邊,肩膀上還盤踞著一條青龍。


    青龍正在絮絮叨叨,“洛姐姐,我降完雨了,以後有空可以教我彈琴嗎?我覺得你彈琴的樣子特別美。”


    洛明月道:“你要是想學,我建議你去人間,找個擅長教琴的先生……”


    青瑞說:“不要,我隻喜歡聽你彈琴。”


    “但我不喜歡教學生。”


    “那算了,我還是當個聽眾吧。”


    一人一龍的身影朦朦朧朧,隱沒在天邊,消失不見。


    銀發先知保持著抬頭的姿勢。


    片刻後,洛明月再次出現在天邊,這次她的肩膀上已經沒有了那條青龍。


    洛明月問道:“你還好嗎?”


    銀發先知點頭。


    洛明月又問:“餓不餓?”


    銀發先知搖頭。


    但他的身體很誠實,胃口發出“咕”的聲音。


    空氣突然安靜。


    陳棄說:“這個哥哥一點兒也不誠實,明明餓了,還說自己不餓。”


    聞言,銀發先知的臉上染了一層薄紅的胭脂色。


    洛明月發現,他跟赤瞳先知,看起來真的是兩個人,赤瞳先知大膽隨性,但銀發先知卻如同內向的乖寶寶一般,不僅話少,還容易害羞。


    洛明月放下幾個小鍋,裏麵裝著不同的菜品,有葷有素。


    至於主食,是一鍋軟糯香白的靈米。


    銀發先知吃飯慢條斯理,動作很優雅。


    洛明月看了他一會兒,這才移開目光,去看天柳村。


    她覺得柳大石等人很辛苦,因此給柳家提供一日三餐。


    順便還給柳大石的媳婦杏花,放下幾塊鮮亮柔軟的布料。


    杏花看不見仙人,對著天空鞠躬,“感謝仙人的饋贈。”


    洛明月又給她放下手帕,以及兩個金鐲子。


    杏花看見,吃了一驚,家裏隻有銀子,都是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金子,而且這金子竟然還被打造成漂亮鐲子……她簡直不敢想,究竟是多麽富有的家庭,才會拿金子當成飾品。


    杏花手足無措,仙人給的太多了,但是洛明月送出去的東西是不可能再收迴來的,而且杏花也沒法跟仙人溝通,隻能趕緊用帕子把那兩個金鐲子包起來,藏到床墊底下,她的表情特別緊張,一臉做賊心虛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剛才偷東西去了。


    洛明月一臉無奈,又放下兩個銀鐲子。


    杏花還是不戴,把銀鐲子裝起來,小心翼翼地跟金鐲子藏在一起。


    洛明月又去關照了住在郭嬸子家的葉凝川。


    順便詢問:“最近你父母沒有進村找你麻煩吧?”


    葉凝川愣了一下,最近她融入了郭嬸子家,早就忘記自己還有個親生父親以及繼母了。


    葉凝川迴答道:“父母最近很安分,可能因為這裏不缺飲食,父親最近的心情應該很好……他還不死心,想把我騙出去,但是村民們對我都很好,不上他的當,所以漸漸的,他不再提起我。”


    洛明月道:“當初答應你的事,我可是做到了。現在難民們每頓都有稀飯喝。”


    葉凝川哭笑不得,那會兒她剛到天柳村附近,還想著能喝上稀飯,有湯有稠,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誰曾想,仙人還挺較真的,當真是每頓飯提供稀飯……


    葉凝川笑了起來,“嗯,謝謝仙人。”


    洛明月跟小人們閑聊結束,又開始在空地鋪上幹淨柔軟的布料,在布料上放下蔬菜和麵粉,小人們自己就會組織著各家各戶來領糧食。


    至於洛明月,又來到了墨家村上空。


    她問:“先知,要不要我送你迴村?”


    銀發先知朝她笑了一下,“謝謝。”


    “不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洛明月放下個無蓋的木盒子,把銀發先知放進去,接著便把木盒子運送到了天柳村內。


    小孩子們歡唿:


    “先知迴來了!”


    “仙人把先知哥哥送迴來啦。”


    “先知哥哥的銀發好漂亮。”


    小孩子們嘰嘰喳喳,他們知道銀發先知沉默寡言,因此叫喊了幾聲之後,孩子們並沒有主動湊到先知的麵前來,而是一個個笑著、鬧著跑掉了。


    大人們驚訝,“神仙還真是靈驗啊,前兩天我們剛祈求她救先知,沒想到先知這麽快就迴來了……”


    銀發先知不擅長應付這種熱鬧的場麵,快步走迴了自己的院子,關上房門。


    村裏人熟知他的性格,反而覺得他這樣很正常,大家很快就散開,繼續做自己的事,還有人專門跑去通知柳大石,說先知迴來了。


    柳大石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說:“我知曉了,晚上這就去找先知喝酒去。”


    一旁的村民聽了,笑著打趣道:“你都成親了,大半夜的還往外跑?你媳婦沒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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