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你幫我看著點兒小人村,我出去一趟。”


    洛明月匆匆留下一句話後,身體便消失在原地。


    她跟千雪之間有契約感應,能夠相互感知到彼此的位置,還能夠進行相互傳送,直接來到對方身邊。


    ……


    ……


    人間界,城外樹林。


    千雪慌慌張張地奔跑。


    一邊跑,一邊迴頭。


    有一名書生打扮、身穿白衣的青年,在後麵跟著她。


    白衣書生麵容俊俏,唇角帶笑,好似在自家院子裏閑逛一般,腳步悠閑,神色從容。


    千雪用妖力灌注雙腿,腳步飛快。


    可奇怪的是,不管千雪跑的有多快,白衣書生始終跟她保持著五米遠的距離,就這麽不緊不慢地跟著。


    “千雪,別跑了,不是說好要跟我迴家嗎?”


    千雪轉頭喊道:“你做夢!我是不會跟你走的,你這個妖怪!”


    聞言,白衣書生沉默了一下,緩緩道:“你才是妖吧?”


    千雪問:“你不是嗎?”


    白衣書生微微一笑,“不是,我是人。”


    “你是人……怎麽比我還厲害?”千雪跑了這麽長時間,卻始終跑不出這片林子,她原本不想求助,可是,迴頭看到白衣書生一臉貓戲老鼠的笑,千雪氣的牙癢癢,“你等著,等我姐姐來了,一定把你揍得鼻青臉腫!”


    白衣書生“哦?”了一聲,笑道:“那快點把你姐姐也喊來吧,我方才在這兒陪你耗著,就是等你找幫手過來,好把你們一窩端。”


    千雪停下腳步,向洛明月傳遞出求救之意。


    洛明月的速度很快,憑借契約感應,轉瞬便出現。


    千雪挽住洛明月的胳膊,告狀道:“姐姐,就是他一直追著我!”


    洛明月抬眸看去,隻見這白衣書生膚色白皙,眉眼精致,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


    白衣書生說道:“又來了個道行深的?竟然把身上的狐狸味都掩蓋了……”


    此言一出,千雪瞬間惱怒,“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狐狸,所以故意與我相遇、相識?”


    白衣書生說:“我這是為了防止你害人。我看出你身上沒有罪孽,說明從未吃過人,但你形跡可疑,幻化成貌美女子,到處偶遇書生……感覺你像是在尋找獵物,為了防止無辜百姓受害,我隻能扮成書生的樣子,充當你的獵物。”


    說到這兒,白衣書生幽幽一歎,又道:“誰曾想,你竟然沒看上我,反而看上了一名富家子弟……”


    千雪說:“廢話!你就是個窮書生,反過來問我要銀子,我自己都不夠花,哪兒來的銀子供你讀書科舉?我肯定要找個富有的書生了!人家出手大方,不管我要什麽,他都給我買……”


    白衣書生神色失望道:“我以為你會看上我的才華,不在乎那些財物。”


    千雪一臉難以理解的表情,“我為什麽不在乎財物?才華是你的,又不能給我花,但財物切切實實是我的呀!”


    “噗……”


    洛明月忍不住笑出聲。


    白衣書生說不過她,幹脆不說話了,他抬起手,將自己的頭發……


    摘下來了。


    露出一顆光頭。


    白衣書生……啊不,白衣僧人身上的氣質變得慈悲起來。


    千雪呆滯,“你的頭發……是假的?”


    洛明月也有幾分錯愕。


    白衣僧人神色溫和,他雙手合十,誦念一聲佛號,隨後翻手,從袖子裏取出一個金缽。


    “你……你不是書生,是和尚!”千雪感覺自己被耍了,她是一隻有原則的狐狸,隻對書生感興趣,才不會接近和尚!


    白衣僧人麵色平靜,道:“施主,我觀你氣息純淨、靈性十足,不忍你走上歧途,有小僧在,絕不允許你吃人……”


    千雪氣得想揍他,“誰要吃人了啊?你別血口噴狐!”


    這時,洛明月站出來,說道:“千雪本性善良,從不吃人,而且,她與我簽訂契約,我自會約束她,不勞這位道友費心。”


    白衣僧人微微一愣,“你不是狐狸?”


    由於洛明月容貌絕美,氣質清冷,再加上千雪喊她姐姐,所以白衣僧人誤以為洛明月也是一隻狐狸。


    洛明月說:“不是,我是人。”


    “抱歉,是小僧冒犯了。”


    白衣僧人道歉後,說道:“小僧是善行門的弟子。”


    善行門?


    洛明月好像聽說過這個門派,善行門主張積德行善,度化世人。


    洛明月也自報家門,“我們來自明月宗。”


    明月宗,修仙界三大宗門之一,白衣僧人聽說過這個宗門,隻不過明月宗十分神秘,很少與外界交流,他還從來沒有碰到過明月宗的人。


    白衣僧人繼續道:“小僧名為狄淨塵,最近見到千雪姑娘往來於各書生之間,引得好幾位書生傾心於她,還以為她想汲取凡人陽氣,這才追出來,還望二位不要怪罪。”


    千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我要陽氣幹什麽?我要的是愛情。”


    狄淨塵:“……”


    老實說,他第一次聽見有狐妖這麽理直氣壯地說,來人間找愛情。


    聽上去真的很扯,很離譜。


    有這個時間,找個地方打坐修煉不香嗎?


    人間情愛,有什麽意思?


    人心易變,愛會轉移,唯有修煉,才是最重要的。


    狄淨塵道:“人妖殊途,千雪姑娘應當找同類,又或者找修仙者當伴侶,凡人生命短暫,而且,就算千雪姑娘不想害人,可身上總會有幾分妖氣,若是常年跟凡人生活在一起,會有損凡人的壽數。”


    千雪不想聽他念叨,不耐煩道:“我知道,我不會常年待在凡人身邊的,最多待半個月,我就會迴宗門。”


    話說到這份上,狄淨塵也不好多言,他禮貌地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洛明月也沒有挽留,而是詢問千雪:“你想繼續留在人間,還是跟我迴去?”


    千雪說:“當然是繼續留下啦,我想要在凡間留下獨屬於我的傳說,把我的故事寫成話本子,然後再迴去。”


    洛明月叮囑道:“注意分寸……不要腳踏多隻船。”


    千雪說:“放心,雖然他們都愛我。但我是一隻比較專一的狐狸,我隻跟蘭公子一起遊湖賞花。”


    洛明月點頭,“行,如果有危險,隨時喊我。”


    千雪點頭,道:“另外,我已經從吳記商鋪把鍋都取上了,蘭公子得知我喜歡各種各樣袖珍的物品,不僅讓人定做了袖珍的毛筆、書案,還找人縫製了袖珍的布袋、手帕、還讓人打造了袖珍的金鐲子、銀鐲子、簪子……感覺他把我當成小孩子在哄。”


    洛明月說:“看來他很喜歡你。”


    千雪笑了起來,“那當然,我可是狐狸,凡人書生怎麽能抵擋住我的魅力?”


    千雪把自己這段時間搜集來的物品,一股腦都交給了洛明月,隨後又道:“姐姐,你還有沒有需要的啦?”


    “姐姐”這個稱唿聽上去比“主人”親切許多,洛明月默許了她的這個稱唿,說道:“暫時沒有。”


    “好。”


    千雪又問:“我不在的時候,姐姐一個人盯著村莊,是不是很辛苦?”


    洛明月道:“還好,我又找了個小幫手。”


    “這樣呀……”


    千雪聽了,放心的同時,又有一點醋意,自己這才離開多久,主人竟然又契約新的靈獸了?


    想到這兒,千雪忍不住變迴狐狸,窩在洛明月的懷裏。


    洛明月撫摸著她柔軟的絨毛,說道:“另外,四個狐狸崽崽吃過辟穀丹,每天很活潑,你大可放心。”


    一人一狐又說了會兒話,這才分開。


    洛明月沒有急著迴去,順便在人間界又買了不少食物,甚至還稱了一斤核桃,把核桃的皮扒了,再把核桃仁搗碎成粉末狀,又買了綠豆糕等等。


    買完後,洛明月這才迴到宗門。


    好巧不巧的是,洛明月前腳剛踏進山門,後腳沐淩焰那邊就觸碰了傀儡紙人。


    “怎麽了?”


    洛明月傳送到紙人傀儡的身邊,問道。


    沐淩焰低頭,恭敬道:“師尊,徒兒的境界已經到了築基期……想帶著師弟師妹們下山去。”


    洛明月詫異,“這麽晚了出門?不能等到白天嗎?”


    沐淩焰含糊道:“我們想去外麵看夜景……”


    實際上,是因為沐淩焰在山上生活了太長時間,內心十分渴望外麵的世界,因此,他剛一突破築基,就迫不及待想離開。


    洛明月擺了擺手,道:“去吧,如果你們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可以動用紙人,但如果是別的什麽小事,就別來煩我,聽見了嗎?”


    沐淩焰道:“是,師尊。”


    洛明月對他比較放心,畢竟他以前挨鞭子最多,而且他又是書中男主,肯定不會輕易掛掉,說不定還能撿迴點好東西迴來,畢竟男主的運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過,沐淩焰並沒有帶走全部的師弟師妹,因為有的徒弟不喜歡出門,隻想自己在山中修煉,所以,他身邊隻跟四人。


    洛明月目送幾個徒弟下山後,便迴到房間。


    她發現青瑞變成了一條青蛇,正在紙箱子外飛來飛去,看上去很焦躁。


    看到洛明月迴來,青瑞叫道:“你總算迴來啦,我好無聊哦。”


    洛明月道:“無聊的話,你自己在山上轉轉?”


    青瑞搖頭,不說話了,他感覺待在洛明月身邊就很好,他才懶得出去呢。


    洛明月來到紙箱子旁邊坐下,發現大多數小人們都已經入睡。


    墨家村、天柳村都安靜下來,看上去沒有什麽異樣。


    唯獨鎮上,家家戶戶房間裏都點著燈,房門緊閉。


    “真是奇怪,鎮上的人都是夜貓子嗎?這麽晚了都還不睡。”


    洛明月嘀咕了一句。


    她來到鎮子上空,看到有些人家的水缸已經空了——


    裏麵的水並沒有喝完,隻不過是轉移到了房間裏,鎮上的人習慣隨時讓院子裏的水缸保持空著的狀態,這樣下雨的時候,就可以多接一點雨水。


    洛明月閑來無事,便開始給百姓們家的院子裏灑水,給大家把水缸都填滿。


    她照顧到了每一家、每一戶。


    “吱呀——”


    就在這時,西邊的某個大宅院,有一道影子從裏麵推開了柴房的門,慢慢的爬了出來。


    宅院裏,沒有任何仆人守夜,所有人都在房間裏待著,院子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洛明月覺得疑惑,“像這種大戶人家,不應該有人輪著守夜嗎?”


    或許,鎮子裏的習俗就是這樣?


    但,總感覺陰森森的,好像有哪裏不對。


    此刻,柴房的門被推開之後,從裏麵出來的卻不是人類,而是一隻半人半蟲的存在。


    準確的說,就好像一隻巨大的蟲子,生出了一張人臉。


    也可以看作人的腦袋後麵拚接了蟲子的身體……


    月光下,白蟲蠕動著身體。


    它似乎很怕燈光,離開柴房後,專挑偏僻陰暗的地方爬行。


    不光是它,鎮上有的空房間裏,也傳來了推開門的聲音,從裏麵爬出來一隻又一隻的人臉長蟲。


    洛明月:“……”


    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如果僅僅是蟲子,洛明月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把這些東西都砸死。


    可偏偏,這些蟲子的腦袋,卻跟人一樣。


    且,男女老少都有。


    這讓洛明月有些下不去手。


    “咦?”青瑞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他的身體落在了洛明月的肩膀上,跟洛明月一起凝視著鎮上。


    青瑞說:“這些都是什麽怪物啊?醜醜的。”


    洛明月道:“我也不知道,從來沒見過。”


    青瑞說:“那就把它們都弄死吧,眼不見心為靜。”


    洛明月道:“行,那你來動手?”


    青瑞說:“我才不呢,我嫌髒。”


    洛明月幽幽道:“我也是。”


    “等等,不能弄死。”青瑞觀察了一陣,又改口了,他發現這群蟲子就仿佛巡邏隊一樣,在街上爬來爬去,彼此相遇時,還會打招唿。


    “你也出來了?”


    “是啊,我很餓,出來找點食物。”


    “我也是餓的。”


    “你們找到吃的了嗎?”


    “找不到,不知道吃的都去哪裏了,我好渴,也好餓……”


    這群蟲子口吐人言,爬來爬去。


    其中,有個頂著小女孩人臉的蟲子,還掉了兩滴淚,“娘,我餓,我好久沒吃東西了……”


    小女孩旁邊有一隻頂著婦人頭顱的蟲子,婦人心疼道:“你別哭,娘這就給你找吃的。”


    小女孩眼淚汪汪。


    婦人咬牙,撞向了旁邊一戶人家的大門。


    這戶人家的房間裏點著燭燈,婦人蟲子忍著難受,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大門,口中喊道:“有人嗎?請問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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