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柳村。


    柳大石和他的幾個兄弟加班加點,終於將仙人的石像雕刻完成。


    柳大石說:“我不懂得祭祀神靈有什麽注意事項,要不……把薑硯風村長找來?”


    柳三石卻道:“咱們曾經親眼見過薑村長祭祀神靈,不用找他幫忙了,直接照貓畫虎,當初他怎麽做,現在咱們就怎麽做。”


    柳大石尷尬道:“我記得他除了燒香磕頭,還說了很多話……具體什麽話,我忘了。”


    柳二石道:“我隱約記得,他好像許諾永生永世信仰神靈。”


    “就這一句?”柳大石頭疼,如果讓他砍毒獸,他很樂意,可如果讓他講話,這就有點難為人了……


    柳小石道:“薑村長說過,仙人不喜跪拜,隻需要一顆誠心……大哥,你心誠嗎?”


    “誠是誠,可我嘴笨啊,不如薑硯風能說會道。”


    “這有什麽關係?墨家村……等等,大哥,咱們隻需要擺放雕像就好了,至於領頭說話什麽的,交給族老們不就行了?”


    柳大石欣喜道:“對啊,論資排輩,輪不到我說話!”


    “可是,”柳四石撓了撓後腦勺,說道:“咱們整個村子裏,成年人之中,隻有大哥才能看見仙人,族老們都看不見……我覺得,祭祀仙人的事,應該隻有大哥才能領頭。”


    柳大石輕輕的歎了口氣。


    柳二石安慰道:“別緊張,我們可以讓族老們幫著想一些感謝仙人的話,然後讓大哥背出來。”


    “好,也隻能這樣了。”


    柳家兄弟們把石雕運送進村子,不用他們開口,路過看到的村民們就各自迴家傳遞消息,很快,整個村莊的人都知道雕像做好了。


    這個雕像的規模跟墨家村那個一般大。


    其實,柳小石本來想把雕像做得更大點——


    起碼要比墨家村的大。


    因為他感覺雕像越大,就越能吸引仙人的目光。


    但是柳大石說,仙人最初降臨在墨家村,守護的也是墨家村,現如今兩個村子相鄰,共同受神仙庇護,最好不要在雕像上差別對待。


    不僅如此,以後每次雕刻這種供奉在村莊的雕像,最好都保持一樣的大小,統一尺寸。


    天柳村早就騰出了一塊空地,空地上已經築起了高台,由柳家這幾個青壯年把雕像抬到了高台上。


    村民們各自忙碌,有的取香爐、有的取磕頭用的墊子,還有的拿出了大把的香燭。


    柳大石等人把雕像放好後,已是累的滿頭大汗,轉頭一看,發現村民們烏壓壓的聚集了一片,就連小孩子們也沒閑著,幫大人跑腿拿東西。


    柳大石道:“現在都下午了……”


    跪拜仙人,是不是應該早晨進行?


    就連族老們,也點燃了香火。


    柳大石說:“仙人不在天上。”


    淩族老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也許仙人就在注視著我們,隻不過她不想讓你看見,所以你就看不見。”


    柳大石張了張嘴,竟然想不出理由來反駁。


    柳村長道:“大石,你們幾個趕緊從高台上下來,跟著我們一起跪拜,隻要我們誠心,仙人自會出現。”


    “哎……”柳大石跳下來,站到了父親的身後,小聲問:“你們知道拜神仙的流程嗎?我本來想著今天先把雕塑放過來,然後明天一大早,大家起床後再正式跪拜,總感覺今天有些倉促,準備的不夠充分。”


    “你這孩子,別亂說話。我們可都是用心準備過的……”


    柳村長責怪了一句,又說:“咱村有一位族老,姓錢,錢家祖上有過一位巫祝,那位巫祝留下一本書,書上就寫著祭拜神靈的方法。”


    說話間,錢家人已經擺上了香案、點上了香燭,案上擺放著三種毒獸的腦袋,分別是牛、羊、豬,桌上還有黃符紙,還放著一碗色澤鮮豔、氣味甜膩的毒獸血。


    柳大石看的一臉懵,“這麽複雜?當初墨家村就沒準備這些……”


    錢族老恰好就在他旁邊,笑嗬嗬道:“這是為了彰顯我們對拜神仙的重視,墨家村不準備,是因為他們窮,什麽都沒有,我們不一樣,我家早就把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了,隻等你把雕像送來,隨時都可以開始拜神仙。”


    柳大石猶豫道:“可是,我都不知道仙人有沒有什麽忌諱……”


    錢族老問:“忌諱什麽?”


    柳大石說:“毒獸的頭看起來有點醜,仙人是女子,喜愛幹淨,喜歡俊美青年,毒獸頭……恐怕不符合她的審美。”


    此言一出,錢族老呆住了。


    “喜愛幹淨”這個可以理解,但“喜歡俊美青年”這……這聽上去怎麽有點……怪怪的?


    仙人,應該偏愛的是“虔誠的信徒”,而不是“好看的信徒”吧?


    錢族老神色遲疑道:“那……供個漂亮少年上去?”


    柳大石環顧四周,最終轉迴頭來,說:“算了,咱村子的年輕人,長得都不如墨家村的薑硯風和墨錦,甚至連墨寒食都比不上……可惜先知不在,若是先知迴來就好了,他的容貌很出色,之前神仙還曾在夜晚給先知賞賜上好的佳釀,以及下酒菜……”


    錢族老:“……所以,隻有模樣好看的,才能得到仙人的眷顧?”


    錢族老的內心有種崩潰感,感覺自己對仙人的濾鏡……崩塌了,他知道墨家村的那兩位年輕的村長,一個會讀書識字,一個力大無窮,能力都很出眾,他以為仙人看重這兩人的潛力,沒想到仙人看重的隻是他倆的長相?


    仔細一想,又覺得很合理,仙人本身就很厲害,就算她挑個花瓶當村長,也一樣能管理好村莊吧,畢竟她是整個墨家村的救命恩人,不管她選誰當自己的傳話人,百姓們看在她的麵子上,都會把這位傳話人選為村長……


    思至此,錢族老的目光掃視自家兒孫,心中歎氣,自己的後輩長得都太普通了……


    “也不盡然吧。”柳大石拍了拍胸膛,驕傲道:“最開始我也看不到仙人,可是在我雕刻過一次仙人的雕像、跟隨墨家村跪拜過仙人後,我便能看見了。”


    錢族老恍恍惚惚地點頭,“懂了,剛開始時,仙人隻挑順眼的,隻有順眼的才有資格跟她對話,但如果做了突出貢獻,仙人便會開恩,準許有貢獻的凡人與她對話。”


    此時,村民們也在竊竊私語,沒人注意柳大石到底跟錢族老說了什麽。


    錢族老問:“那現在怎麽辦?要把香案上的三個頭撤下來嗎?”


    柳村長迴頭看了他倆一眼,說道:“仙人心善,就算我們禮數不周到,她也不會怪罪我們的,錢家辛辛苦苦準備了這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石,你少說幾句,一會兒若是仙人出現,你記得要多替你錢爺爺說點好話。”


    錢族老聽了,連忙道:“不用,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後,錢族老出麵,帶領大家跪拜神仙。


    錢族老雖然年齡大了,但說話中氣十足,畢竟經常吃獸肉條,聽力、視力都還沒有衰減,他也會一點拳腳功夫,但是比起宋族老來差遠了。


    準確的說,整個村子,沒人能跟宋族老相比,當初柳大石等人帶著刀去墨家村,遇到巨石攔路,便是宋族老一拳震碎一塊石頭開路的。


    錢族老吟唱著古老的歌謠,晦澀難懂,錢家子孫則是在一旁跳起了古怪的舞蹈,這種舞蹈動作浮誇,卻又有種特殊的美感,村民們還是頭一次見這場麵,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就好像在看表演一般。


    ……


    ……


    “青瑞,你幫我盯著點墨家村的那九個覺醒者,如果他們鬧事,你就跟我說。”


    洛明月叮囑了一句,隨後,便專心開始觀察鎮上小人的生活。


    “行。”青瑞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可能因為他不是人的緣故,剛開始幾天還對這個小盒子感興趣,時間一長便覺得索然無味,有這個時間,他還不如睡覺,又或者多學幾個法術……


    想到法術,青瑞不由得抬眸瞅了一眼洛明月,問道:“你每天的生活就是喂小人?”


    洛明月頭也不抬,“是啊。”


    青瑞道:“修仙者最重要的事不是修煉嗎?你卻這麽不務正業……”


    洛明月說:“我這個人比較懶,做事三分鍾熱度,前段時間鬥誌滿滿想要修煉衝擊元嬰,現階段卻隻想當一條鹹魚……”


    “什麽魚?能吃嗎?”


    “不能吃。”洛明月迴答完,又說:“而且,我出去一遭,發現我很強,強到幾乎沒對手,所以迴來後我便不怎麽修煉了,準備把我腦海中……”


    青瑞好奇地問:“腦海中的什麽?”


    洛明月搖了搖頭,不說話了,她準備把腦子裏的記憶都消化完,畢竟惡毒女配很全能,各方麵都會“億”點,而且,讓洛明月感覺奇怪的是,惡毒女配還得到過一本修煉神魂的法門,名為《聖魂引》,還修煉到了最高境界,修出了聖魂。


    她的魂靈能夠在白天脫離身軀,不懼怕烈日陽光,還能日行萬裏、不知疲倦。


    可,這麽強大的魂靈……


    去了哪裏?


    總不可能被曬化了吧?


    原本的“惡毒女配”到底怎麽死的?


    洛明月又為什麽會穿書?


    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洛明月的腦海,可惜係統不在,無法解答。


    畢竟,洛明月在現代隻是個二十多歲的可憐打工人,穿書進來以後,係統隻給她傳輸過來有關明月宗裏的重要記憶,洛明月也隻吸收了這部分。


    至於惡毒女配在創建宗門之前的大部分記憶,雜亂且模糊。


    洛明月也刻意不去追究這些散亂的記憶,因為惡毒女配活的時間很久,生活經曆就跟看電影似的,要看很久才能看完,而且洛明月還不是看電影那麽簡單,相當於成為了電影裏的角色,以第一視角,親身經曆過往的一幕幕……


    簡單來說,如果給一個嬰兒,腦海中塞入三十年的記憶,那這個嬰兒,還是孩子嗎?


    肯定是三十年的記憶成為主導。


    同理,洛明月二十多年的人生,抵不過惡毒女配五百多年的歲月,所以洛明月不想把以前的記憶看的那麽細致,挑選出來惡毒女配學法術的這部分迴憶,看看就行了。


    “咦?”


    洛明月正在注意著鎮上的動靜,卻忽然感覺自己眼前好像出現了幻覺。


    幻覺中,有人在吟唱,有人在跳舞,其餘人在敬香、跪拜……


    洛明月很快就認出,這群人是天柳村的人。


    洛明月來到天柳村的上空,看到天柳村正在組織跪拜神仙。


    錢族老吟唱完之後,便開始念起長長的稿子。


    感覺像是迴到了聽領導開會的時候。


    洛明月聽了幾句,隻覺昏昏欲睡,無聊的很。


    於是她悄悄的露出腦袋,對下方唿喚:“大石。”


    柳大石眼睛亮起,內心激動:天啊,仙人第一次這麽親切的喚我“大石”!


    洛明月說:“你們村真有儀式感。”


    柳大石小聲重複,“儀式感?”


    洛明月說:“其實你們拜石雕時,不需要這麽複雜的,燒個香、鞠個躬,就可以了,別的都不需要。”


    柳大石小聲道:“那我現在叫停他們?”


    洛明月說:“別,人家明顯很用心在準備,如果中途被打斷,他們臉麵上過不去。現在我隻對你一個人發發牢騷,他們都聽不見,小孩子也聽不見……”


    柳大石心想,仙人果真貼心,連這點小事都能想到。


    洛明月又說:“等結束後,你私底下告訴念經跳舞的這家人,以後別弄這些複雜的東西……哦對,香案上的那三個動物頭顱,是送給我的嗎?”


    柳大石小聲說:“是?那是貢品。”


    “我不喜歡。你們擺這個,還不如在香案上擺一束花。”洛明月本來不是真的神仙,也不需要什麽牛頭羊頭和豬頭,“還有桌子上那碗血,以後也別擺了。”


    柳大石應道:“是,仙人。”


    洛明月想了想,又說:“我接受過你們的跪拜,收下了你們的信仰,總該賞賜點東西,你們想要什麽?”


    柳大石說:“沒什麽想要的,仙人給了我們水,便是給了我們一條活路,我們怎可貪得無厭?有水就夠了。”


    洛明月說:“準許你貪,畢竟就這一次……你重新想,想好了再迴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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