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石答道:“可能仙人有事情要忙,所以就把我們都放下了。”


    話音剛落,天上落下個木盒子。


    木盒的高度,在四厘米左右,沒有蓋子,空間比較大,能站不少人。


    洛明月道:“上來。”


    柳大石轉達了仙人的話,讓父親、弟弟們都站了進去。


    墨錦也從木盒子邊緣翻進去。


    “扶好,準備出發了。”


    洛明月一隻手拿起盒子往前走,比她剛才用手掌托著人走路方便,也更穩當、安全。


    畢竟洛明月的手掌沒有護欄,木盒子的四周卻相當於護欄,防止小人們掉下去。


    木盒子就這樣招搖地飛在天空上。


    柳家小人們各個眉開眼笑,尤其是柳四石,看到下方的熟人,還會大聲打招唿、揮手,眉眼寫滿了興奮。


    “大石哥,你們學會仙術了?”


    底下的人下意識地問道,等他們想追的時候,發現木盒子已經遠去。


    洛明月把墨錦送迴家,又把柳家人送迴來。


    柳村長整個人暈暈乎乎的,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跟飛禽鳥獸一樣,體會一把“上天”的感覺,從上空俯瞰地麵的景色,感覺很神奇……


    很快,木盒子落地。


    柳家幾個兄弟樂嗬了一路,到現在嘴角都咧著,笑容滿麵。


    柳大石翻出了盒子,朝著洛明月道謝。


    柳四石看不見仙人,沒法和仙人對話,他猛地鞠躬,彎腰度數超過了九十度,都快杵到地上去了,鞠完躬以後,他大聲道:“仙人,我以後就是您最忠實的信徒!”


    其餘幾個兄弟不甘示弱,紛紛鞠躬,柳小石最為誠懇——


    或者說他剛才有一點恐高腿軟,鞠躬幅度過大,直接摔在地上。


    旁邊的柳三石急忙扶他起來。


    洛明月忍不住笑了,但這不是嘲笑,隻是感覺小人們很可愛,而且他們的快樂也很簡單,隻是兜了兜風,就一個個開心成這樣。


    洛明月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她微微一笑,道:“快睡吧,明早起來還有集市。”


    柳大石迴應道:“好的,仙人!”


    “晚安。”


    柳大石激動得恨不得五體投地,仙人不僅帶他兜風、對他笑,還跟他說晚安!


    太榮幸了!


    柳大石也道:“晚安!”


    語氣興衝衝的,精神十足。


    洛明月扶額,趕緊躲到紙箱子外麵,要不然他感覺柳大石看到她都睡不著覺。


    柳小石好奇地問:“大哥,仙人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讓咱們早點睡,然後道了晚安。”


    柳四石的眼睛亮晶晶的,憧憬道:“真羨慕啊,我要是也能跟仙人對話就好了。”


    柳大石鼓勵道:“你可以的,我之前也看不到仙人,後來墨家村首次祭拜雕像,我跟著拜下去,眼睛就能看到神仙了,咱們幾個還要齊心協力再刻一個巨大的神仙雕像,放到咱們天柳村,到時候你們也虔誠跪拜,說不定也能得到眷顧。”


    “哎?對啊,我差點忘了這件事。材料找好了嗎?咱們今晚就開工!”


    “沒找好材料,你先別急……”


    “我很急。”


    “急也沒用,這是給神仙辦事,一定要辦的漂亮,不能隻圖速度。”


    ……


    洛明月移動到了墨家村外,發現墨錦還沒睡,正在院子裏練拳。


    洛明月的手指扒拉著箱子邊緣,探出一雙眼睛,凝視著墨錦。


    墨錦發現仙人隻露出烏黑柔順的頭發、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一雙澄澈明亮的眼睛,於是停止練拳,問道:“仙人有何事?”


    與此同時,已經躺下入睡的薑硯風,忽然心有所感,從睡夢中醒來,打開窗戶,看到仙人,於是披上一件月牙白的長衫,腳步匆匆地走到院子裏,微微鞠躬以示尊敬,“仙人有何吩咐?”


    陳棄從隔壁房間走出來,站到了薑硯風的身邊,睡眼朦朧,好奇問道:“神仙姐姐,怎麽啦?”


    洛明月眨巴著眼睛,沒想到自己一下子把他們三個都給驚動了,她道:“沒事,就是看看你們,順便問一下,你們要不要食鹽?”


    薑硯風道:“仙人上次贈予我的鹽,我給村民們發了一部分之後,還剩下很多。”


    洛明月說:“明天集市,你們想交易物品,可我看天柳村房子比你們氣派,人也多……”


    這算是比較委婉的說法,洛明月主要是看墨家村太窮了,怕他們拿不出東西來擺攤,便又道:“天柳村的村民經常獵殺毒獸,需要用鹽來醃製肉條,我這裏有白色精鹽,品質比粗鹽好,多給你們一些,明天擺攤用,不止是鹽,我這裏還有各種調味品、絲綢布料、棉花……”


    陳棄說:“我什麽也不需要,每天有飯吃就夠了,明天打算隨便逛一逛,不買東西。”


    薑硯風道:“聽聞天柳村也打算信奉仙人,倘若他們知道仙人偏幫我們……”


    墨錦則是道:“仙人,我想要棉花和布料,做一床被子。”


    洛明月有求必應,當即在墨錦麵前放下一塊布料,上麵堆滿棉花,棉花摞起來比墨錦都高。


    墨錦連忙道:“夠了,太多了……”


    洛明月這才停手。


    薑家和墨家有一段距離,薑硯風看到仙人往下投放物品,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墨錦向仙人索要了東西。


    薑硯風搖頭歎氣,卻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墨錦也是神選之人,仙人願意寵著墨錦,他總不能攔著,而且,薑硯風自己還從仙人這裏得到了一座大宅院和許多新家具,實在沒臉指責別人,薑硯風隻是擔心仙人這樣好的性子,容易讓凡人變得貪婪。


    正想著,忽然察覺一塊布料從天而降,緊接著便是許多棉花落下來。


    洛明月道:“呐,你們兩個也做個新的被子吧。”


    薑硯風第一反應就是擺手,“不用,我……”


    洛明月打斷他的聲音:“不許拒絕。”


    薑硯風剩餘的話都被卡在嗓子裏,臉色很精彩,他認為神仙給的已經足夠多,不願再索要,可是神仙命令他收下,他不想違背神仙的意誌。


    洛明月笑的眉眼彎彎,樣子有點小得意,她仿佛哄孩子似的,說:“我想讓你們過得好一點,我很富有,什麽都不缺,從我指縫裏漏出點東西,就足夠你們豐衣足食……”


    “對我來說,隻要你們開心就好,我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改善你們的生活,隻要你們惦念著我的好,我就會源源不斷地給你們提供飲食和生活用品。”


    “薑硯風,我不在乎你們有多麽貪婪,因為你們所需求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微不足道,隻要你們不罵我、也不憎恨我,我會一直喂養你們,直到生命的盡頭。”


    這一番話,是洛明月早就想說的,她感覺薑硯風的顧慮太多了,這樣不好,她希望薑硯風能活的輕鬆一點。


    “仙人……”


    薑硯風愣在原地,沒想到洛明月願意跟他解釋這麽多,他知道,凡人和神仙的思維是不一樣的,因為身份地位不一樣,雙方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即便洛明月表現得再怎麽親和,雙方也始終隔著一層,就像校長再怎麽和善可親,學生有什麽煩惱,也不可能對著校長全盤托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裏話,不會輕易說出口。


    在薑硯風怔愣的時候,洛明月已經在他的院子裏堆滿了棉花。


    緊接著,洛明月嗖的一下不見了,根本不給薑硯風說話的機會。


    墨錦一邊聽神仙講話,一邊把自己的哥哥從被窩裏拽了起來,兄弟倆一起把神仙賞賜的棉花搬進屋子裏。


    墨錦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墨寒食,道:“這是獸肉條,你嚐嚐,就當零嘴了。”


    墨寒食吃了一口,嫌棄道:“還不如仙人賞賜的鹹菜好吃。”


    被投喂久了,墨寒食對食物的口感有了一定的要求,但他骨子裏還記著“不能浪費糧食”,他吃飯時,就算碗裏的食物不好吃,他也會吃的幹幹淨淨,不會剩下。


    墨錦道:“偶爾換換口味也好,以前家裏吃的糙米,那會兒你多吃兩口都能高興一整天,現在倒好,連肉條也不愛吃了。”


    墨寒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仙人投喂的夥食太好,我們的嘴都被養刁了。”


    ……


    次日,清晨。


    兩個村莊的百姓們,早早便出來擺攤了。


    很少有人搬桌子出來,大多數百姓都是直接在地上鋪一塊布,把自家要賣的東西放在上麵,隻不過沒人叫賣,反正集市就這麽大,想買什麽自己逛就行,叫賣聲聽起來太吵,還不如安靜點。


    陳棄本來打算不買任何東西,可現在,他卻蹲在一個籠子前麵,籠子裏是健康活潑的小狗們。


    其中一隻狗正在鍥而不舍地咬籠子,口中發出委屈的嗚嗚聲,陳棄把手指頭放在了這隻小狗嘴邊,


    小狗嗅了嗅,舔了兩口。


    陳棄沉默了許久,說:“……我想買狗。”


    攤主見他是個孩子,說:“你家大人呢?讓你家大人隨便拿點東西來交換,然後你就能抱一隻迴去了。”


    陳棄點頭,轉身跑迴家,抱出一個罐子。


    攤主問:“這是什麽?”


    陳棄迴答:“是白糖。”


    攤主稀罕不已,道:“可惜我這次出門,隻帶了一個包袱,沒帶容器。”


    陳棄留下白糖罐,說:“連罐子給你了。”


    攤主道:“你這孩子,這般大方……迴去把你家長叫來吧,糖很寶貴的,你一次性給我這麽多,也不心疼?”


    陳棄一邊逗小狗,一邊說:“家裏我最大,沒有家人。”


    攤主沉默,這麽小的孩子,父母竟然都不在了,他內心同情,道:“那我更不能收你這麽多糖了,你把這罐子抱迴去,取個碗給我舀點糖就行。”


    陳棄瞅了他一眼,直接彎腰抱起一隻小狗崽,頭也不迴地跑了。


    “哎,你這孩子……”


    攤主追了兩步,見陳棄的身體已經隱匿在人群中,看不到了,隻得無奈地停下腳步。


    路上有人停下腳步,問他,“老錢,你家小狗崽讓一個娃娃給偷走了?”


    老錢搖頭,皺眉道:“不是,是那娃娃給了我一整罐白糖……小狗崽哪有那麽貴?這孩子也不知節儉,我得找到他。”


    不遠處的薑硯風目睹了全程,他走過來,說道:“那孩子是我認下的弟弟,不用找他了,這些白糖你收下吧。”


    老錢板著臉,“這怎麽行?出門在外,我豈能占一個小孩子的便宜?我自己家裏也有小孩……”


    薑硯風無奈道:“收下吧,這是仙人給的,家裏的糖多到喝不完,放久了也就不好了,難得我弟弟喜歡這狗崽,大家就當交個朋友。”


    “多到喝不完?”老錢愣了一下,想到天上那位慷慨的神仙,這才點點頭,坐迴了位置。


    墨寒食擺攤賣棉花和布料,還有大桶的食用油,和許多碗。


    墨錦則是在街上轉悠、巡邏,防止有人鬧事,不過村民們都很淳樸,交易過程也很講文明,基本沒有爭執。


    天柳村售賣的狗崽、小羊羔等等動物最受歡迎,沒一會兒就賣光了。


    天柳村的村民們,用來擺攤的物品也很雜亂,比如女子用的梳子、簪子、首飾,男子用的發帶、束冠,還有編織的草鞋、竹筐,以及一些給小孩的衣裳、鞋子等等。


    至於柳四石,單獨占了個攤位,放了一口大鍋,還有許多碗筷,他的兄弟們則是搬來了桌椅,鍋蓋掀開,裏麵是還在冒著熱氣的獸肉湯。


    墨家村的村民們今天早晨沒來得及吃早餐,聞到湯的香味,還真有點餓了,便走過來吃一碗。


    桌椅不多,但村民們也不著急吃,排不上隊的就先在集市轉轉,至於這湯,也就嚐個鮮罷了,要論好吃的東西,還是仙人給的食物最好吃。


    正想著,從天而降一個小石盆,擺在一個空著的攤位,石盆裏裝著新鮮水果,都是切好塊的,可以直接拿著吃。


    墨家村的村民們習以為常,壓根沒想著爭搶。


    天柳村的一些村民們卻很激動,小跑著去拿,生怕去晚了就沒有了,結果發現就他們十幾個人跑,墨家村的人卻都那麽淡定,莫名感覺有點丟臉,於是也都慢下了腳步。


    薑硯風善意地提醒道:“不要搶,就算吃完,仙人肯定還會給添的,人人都有份。”


    洛明月找到空閑的地方,又放下三個石盆,裏麵分別裝著紅糖發糕、蜜餞果脯和芝麻糖,都是可以一邊走,一邊拿在手裏吃的,每個人都能取。


    小孩們歡快地取了糖來吃,還有紅糖發糕,每一樣都是他們的最愛。


    就連大人們也愛吃。


    “唔,突然感覺生活挺甜的。”


    天柳村的老人咬了一口軟和的紅糖發糕,走在人群中,眯著眼著孩童們燦爛的笑臉,心情也如這頭頂的日光,明媚,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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