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石的嗓門很大,他這麽一喊,附近的村民都知道他迴來了。


    但大家並不著急把水桶拿迴各家,有柳大石在,肯定會公平分配,每個人繼續忙自己手頭的事。


    小孩子們正在練習武藝。


    大人們有的在砍柴、有的在烘烤獸肉、有的在捶打大樹、有的在與人對練……


    一切井井有條。


    柳大石說:“先知,我們中午在墨家村吃了一頓飯,夥食真的太好了,真想天天去蹭飯。”


    銀發先知沒有說話。


    柳大石繼續道:“仙人賞賜水也特別大方,就是太浪費了,那麽大一個碗,直接往下倒水,好多流在地上,心疼死我了。”


    銀發先知依舊沒吭聲,恍若啞巴。


    柳大石早就習慣了先知的性子。


    銀發先知素來寡言少語,就好像生長在月下雪山的花,孤寒清美,可望而不可即。


    也就柳大石這個話癆,才能從先知身邊打探到各種消息。


    柳大石問:“我們今後可以信奉神仙嗎?”


    這次,銀發先知終於開口,“仙,是變數。”


    柳大石道:“我不管什麽變不變的,我隻希望我的家人都能活下去。”


    銀發先知目光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迴院子去了。


    柳大石也不介意,開始給大家分水。


    銀發先知的院子裏堆積著五頭毒獸的屍體,因為整個村子隻有他才能剔除獸肉獸血中的毒素,所以每次村民們打殺完毒獸,都會送到這個院子。


    銀發先知迴屋子取了個盆,用來承接毒獸的血。


    血腥氣汙濁,接滿後,銀發先知劃破指尖,滴入了一滴自己的血液。


    隨著這滴血落下,與獸血融合,盆裏的血逐漸變成清澈的紅,一眼看上去就很幹淨,而且沒有絲毫血腥氣,反而有種莫名的香甜。


    銀發先知麵無表情。


    他重複著之前的行為,等到五頭獸身上的血液差不多快流幹,院子裏的長桌上,已經擺滿了一個又一個的盆。


    沒過一會兒,柳大石進來,看到這麽多盆,趕緊招唿自己的弟弟們一起進來把它們端走。


    銀發先知的手裏拿著刀,正在切割獸肉。


    就這樣忙忙碌碌,不知不覺中,天逐漸黑了。


    柳大石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把銀發先知處理完的肉條都搬運出去,這些肉都已經剔除了毒素,但還是生的,要明天做熟了才能吃。


    至於獸骨,也被丟出去,喂給村子裏的狗。


    做完這一切,柳大石終於得了空閑,他敲了敲房門,走進了先知的屋子。


    整個村子裏,隻有他知道,先知擁有兩幅麵孔。


    白天的先知,冰冷神聖,惜字如金。


    但到了夜晚,先知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身上沒了那種清冷的氣息,反而給人一種邪異之感。


    那雙瞳孔,也不再是剔透潔淨的琥珀色,而是陰冷森寒的暗紅色,看起來比毒獸的眼睛還兇。


    柳大石起初還很害怕,後來他發現夜晚的先知隻是看著邪氣,實際上還是很好說話的。


    此刻,雙瞳赤紅的先知坐在桌前,正在喝水。


    柳大石也不客氣,直接坐在先知的對麵,一條胳膊搭在桌子上,疲憊道:“累死我了。”


    赤瞳先知喝完水,瞥他一眼,“你死了,我可以給你收屍。”


    “哈哈,好啊。”柳大石笑了起來,從床底取出一壇酒,倒了兩碗出來。


    柳大石說:“咱們村子有一部分人去給墨家村蓋房子去了,管吃管住……夥食特別好。”


    赤瞳先知笑道:“那你也去吧,反正你力氣大,幹活利索,墨家村的人肯定會很歡迎你。”


    柳大石搖頭,“我還要抓緊時間雕刻呢,明天起我就沒時間處理村子裏這些瑣事了,讓我爹處理吧,他才是村長,結果他倒好,每天喝點小酒,哼著小曲在村子裏溜達,凡事都是我在出頭。”


    赤瞳先知說:“你爹這是給你機會,讓你培養自己的班底,提升威望。”


    柳大石說:“我將來又不當村長,提升什麽威望?”


    赤瞳先知笑而不語。


    柳大石又道:“不說這些了,等我刻好雕塑,就去墨家村求仙人,看看需要什麽條件,才能讓仙人眷顧我們村莊。”


    聞言,赤瞳先知的唇角浮現出一抹冷笑,說道:“仙?我可不信。”


    “你不信這世上有仙?”柳大石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說真的,原先我也不相信什麽仙,可我曾親眼看到過神跡,真的太偉大了……先知,如果你也去一趟墨家村,也會對仙人的存在深信不疑。”


    赤瞳先知瞥了他一眼,道:“我說的不是我不相信世上有仙人,而是不相信墨家村的仙人。”


    柳大石問:“為什麽?”


    赤瞳先知迴答說:“仙人仙人,說到底就是人,當我修煉到一定境界,我也能成仙。”


    柳大石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這些話……大不敬!


    如果讓仙人聽到,肯定會怪罪吧?


    “等等,修煉……”


    柳大石忽然站起身,來到先知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赤瞳先知用力甩開了柳大石的手,那雙暗沉的紅色瞳孔中閃過一絲兇光,“你幹什麽!”


    柳大石壓根沒在意先知的表情變化,而是興奮道:“先知,你也能成仙嗎?如果你成為仙人,我一定給你當信徒!”


    赤瞳先知黑了臉:“……”


    柳大石問:“你說話啊,你怎麽不說話?”


    赤瞳先知哼了一聲,“你以為修煉成仙那麽簡單嗎?而且,雖然我現在不是仙,也依舊能給你們提供庇護。”


    柳大石眼巴巴地問:“先知,我隻想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成仙。”


    赤瞳先知思忖片刻,答道:“幾百年……又或者上千年。”


    柳大石滿臉失望:“那太久了,沒等你成仙,我已經老死了,真希望能看到你成仙的那一天啊……”


    赤瞳先知端起碗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嘀咕道:“若想成仙,必須有功德才行,我先前讓你去殺兇人,就是為了積攢功德……”


    兇人滅世,如果先知從源頭上除掉兇人,那必定功德無量。


    不過,按照正常的時間線,在洛明月收到墨家村紙盒的第一天,恰好就是村子即將誕生“兇人”的前夕,隻不過洛明月投喂及時,阻止了這件事的發生。


    否則的話,等到柳大石等人來到墨家村,就會發現三名“兇人”已經誕生了,就算他們拿著砍刀,也絕不是“兇人”的對手。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洛明月,天柳村的這群人早就遭殃了,就連赤瞳先知,也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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