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錦笑了,“你又不可能覺醒那麽多的血脈,況且……”


    薑硯風問:“況且什麽?”


    墨錦又道:“你不是一直覺得你自己是最虔誠的信徒嗎?我很好奇,當你親眼見識過修仙界的情況,知道仙人在修仙界的身份,你的信仰還能如此真誠熱烈、堅定專一嗎?”


    “那當然!”


    薑硯風聽出了墨錦是在用激將法,但是,任何一名【巫祝】,在聽到有人質疑自己的信仰時,都無法保持淡定,哪怕明知是激將法,也會上鉤。


    薑硯風道:“不就是睡土坑嗎?從今天開始,我就定居在土坑裏了!”


    墨錦笑道:“那你要睡我家院子裏嗎?”


    薑硯風拒絕,“不用,我家又不是沒地方,我這就迴去挖一個。”


    墨錦道:“我陪你去。”


    薑硯風抬頭,看到空寒大人出現在天空,已經開始往下放石盆,但他現在不餓,墨錦也不餓,兩人便結伴朝著薑家走去。


    路上,薑硯風道:“墨錦,我感覺你重生後,整個人都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雖然你的眉眼五官跟過去沒什麽區別,但你身上帶著一種兇悍的氣勢,剛才咱們村的小孩看向你時,眼裏都有幾分懼怕。”


    墨錦道:“這很正常,夢境裏,我屠戮了無數人,盡管我可以將自己身上的殺機都收斂起來,但小孩子們的感知比較敏銳,所以會怕我。”


    薑硯風猶豫著問道:“你現在變得很強,那你……還信仰仙人嗎?”


    墨錦轉頭看向他,笑問:“如果我說不信,你要怎麽做?”


    薑硯風搖頭,道:“我能做什麽?我隻是隨口問問罷了,仙人說過,她不會強迫別人信仰她,我作為【巫祝】,肯定要遵從她的吩咐。”


    墨錦笑了起來,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剛開始我從睡夢中醒來,還以為現在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都是我構造出來的幻夢,所以才會顯得有些瘋癲。但現在,我已經清醒過來,夢裏那些可怕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真的很高興,也很感激仙人。”


    正常情況下,覺醒後的墨錦,本不該有信仰,因為他擁有最為純正的【地司】血脈,巔峰時刻能夠與大地融為一體,相當於“大地之子”,屬於頂尖戰力,幾乎沒有弱點。


    小人世界中,總共有四種規則之力最為強大,分別是天空、大地、海洋和時空。


    隻不過天空和時空的血脈斷絕,目前世上沒有任何一名凡人覺醒這兩種相關血脈,而覺醒海洋相關血脈的人也很少。因此,唯有【地司】,是當世最強。


    就如洛明月,是修仙界最強,像她這種強者,內心都有傲氣,不臣服於任何人。


    墨錦相當於大地的心髒,他掌握著近乎完整的大地規則鏈,而規則鏈就是小人世界的天道法則,墨錦在小人世界的地位,基本等同於洛明月在修真界的地位,但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因為洛明月是公認的最強,威名遠播,而墨錦剛成為覺醒者,還沒來得及向世人展現自己的實力。


    墨錦道:“不管我將來多麽強大,擁有怎樣的身份地位,我都願意成為她的信徒,又或者……成為她手中的一把刀,任她驅使。”


    薑硯風道:“你又不是【巫祝】,為什麽甘願臣服?”


    墨錦說:“她救了我,還救了我的家人,倘若沒有她,就算我重生了也沒用,因為我的魂靈會被割裂成兩部分,一部分森然冷酷、不斷造下殺業,另一部分保留著人類的情感,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用雙手奪走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那種無能為力感覺,任誰都不會再想體驗第二次,所以隻要我活著,就永遠是她的信徒。至於我死後,魂歸大地,會受大地的驅策,到時候連我都無法控製自己,也就無法再保持信仰了。”


    “好兄弟。”薑硯風伸出手,拍了拍墨錦的肩膀,說道:“有你這番話,我就放心了,隻要你虔誠信仰仙人,那我們便永遠是異父異母的好兄弟。”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薑硯風的家。


    墨錦踏入院門後,問:“你想把坑挖在哪裏?”


    薑硯風指了個角落,道:“那裏,比較隱蔽,不會影響走路。”


    墨錦輕輕一跺腳,角落裏的塵土便開始翻湧,原地出現一個土坑,多餘的塵土自動堆在一旁,形成一個小土堆。


    墨錦走上前,劃破指尖,在坑裏滴入了一滴血。


    薑硯風問:“你這是在幹什麽?”


    墨錦說:“地底有很多蟲子,你睡在坑裏,半夜說不定會有蟲子爬進你的耳朵……我的血能夠驅散這些蟲子,讓它們不敢過來,這樣你就可以安心睡覺了。”


    “你想的還挺周到的……”薑硯風道了聲謝,然後問道:“之前你還沒有覺醒的時候,一直在土坑裏睡覺,有蟲子爬到你身上嗎?”


    墨錦搖頭,“沒有,如果我哥單獨在坑裏,會有蟲子,但如果他跟我睡在一起,蟲子們都會遠遠避開我們身邊。”


    薑硯風好奇,“這是為什麽?”


    墨錦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還沒覺醒的時候,蟲子們就都怕我,按理說我跟我哥同父同母,我們兩個體內流著相同的血,應該差不多才對……”


    薑硯風想了想,道:“我好像聽小七說過,這世上有一種現象,叫血脈返祖,墨家祖先應該是一名強大的【地司】,你的血應該更接近祖先……話說,你哥還沒覺醒嗎?”


    墨錦道:“快了,我覺醒的時候,我哥就在旁邊,他應該蹭到了一點規則之力,臨近覺醒邊緣。”


    兩人聊了一會兒天,等到走迴仙眷台的時候,發現村民們都已經吃完了,正在收拾碗筷,墨錦和薑硯風各自拿了個盆,準備把飯帶迴去吃。


    在迴去的路上,墨錦忽然道:“薑硯風,我感覺你說的很對。”


    “啊?”薑硯風的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納悶道:“我說什麽了?”


    墨錦說:“仙人肯定有新歡了,以前她在的時候,很關心我們兩個,飯涼了她會重新給我們放熱的,但現在……她根本不搭理我們。”


    薑硯風也有一點心塞,大概是因為習慣了被仙人關懷,如今遭受冷落,心裏必然會產生落差感。


    薑硯風問:“阿錦,你說仙人的新歡在哪裏?”


    “我不知道。”


    ……


    另一邊。


    當洛明月的臉從墨家村上方消失後,便來到了百善村,開始給小人們準備晚餐。


    洛明月依次在石盆裏放下湯麵、靈米、豬肘子、雞腿肉、涼拌菜以及八寶粥。


    “哇,好豐盛的晚飯!”


    “這都是給我們的嗎?”


    “神明大人真好,我好愛您啊!”


    百善村的小人們手舞足蹈,大家開始排隊取餐,有的百姓們在用餐時,先是感謝了仙人,感謝了天地,然後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廢話,這才開始吃飯。


    洛明月注視著地麵上的場景,很難把這一群又憨厚又善良的村民們跟魔頭聯係在一起。


    許銀瞳很歡喜,那雙銀色瞳孔泛著光亮,盡管裏麵還有一些紅血絲,但依舊顯得精神十足。


    許銀瞳說:“謝謝仙人,今晚的飯菜很好吃,尤其是這個肉……”


    洛明月道:“你不是說你愛吃雞腿嗎?今晚的兩個肉菜,其中一個是雞腿,另外一個是豬肘子。”


    許銀瞳說:“嗯,這個紅燒雞腿肉真的好好吃啊!我還以為要過幾天才能吃上肉呢,畢竟仙人一開始跟我們說,要讓我們吃的清淡一些,誰曾想這麽快就吃到了。”


    洛明月道:“那是因為,之前我以為你們很脆弱……”


    洛明月一直認為,小人們就像剛發芽的嬌嫩花朵,需要好生嗬護,但今天,得知小人們就是“魔頭”,洛明月覺得,魔頭們的腸胃肯定好,再加上之前喂過靈米,今天的晚餐之中也有靈米,小人們的身體應該能受得住,便幹脆開始投喂肉食了。


    許銀瞳道:“神明大人,其實我們的性命很頑強,之前大家吃了那麽久的有毒蔬菜都沒事,現在隻要服用無毒的食物,不管是菜還是肉,我們的身體都能消化吸收。”


    洛明月道:“那就好,以後我頓頓給你們肉吃。”


    百善村的小人們本身就容易感動,一感動就容易哭,其中有個中年漢子聽後哇哇大哭,“天啊,我簡直不敢想,如果每天都能有肉吃,該有多幸福。”


    旁邊的村民說:“我都好久沒有吃到肉了,今天吃的可真滿足,哪怕神明大人現在把我的命收走,我也願意。”


    洛明月在心中吐槽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麽,不能吃不能喝,更不能當花瓶擺著,一點用都沒有。


    當然,這些心裏話肯定不能說出來,洛明月正準備出言安撫,誰知中年男子的哭聲就好像捅了馬蜂窩,其餘村民們也開始垂淚。


    洛明月:“……”


    她真的感覺,這個村莊的百姓們,精神狀態都有點不正常,平時聊天看上去跟正常人一樣,但某些時候,會暴露本性,比如現在,就算是吃飽飯,也不至於哭吧……


    不過,洛明月轉念一想,這村子本來就不對勁,一村都是“好人”,而且被瘴氣林圍困了很久,精神狀態有點問題也是應該的,她是神明,要仁慈包容,爭取把小人們養好。


    於是,洛明月開口道:“你們先別哭了,我有話要說。”


    村民們很乖巧,一聽到洛明月的聲音,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抬頭仰望著她。


    洛明月道:“我基本上每天都有時間喂你們,但有些人胃口大、餓的快,所以我決定給你們放點新鮮蔬菜,以及沒有煮熟的靈米,還有麵粉,你們要是餓了,可以自己煮飯吃。”


    “謝謝神明大人……”


    “您真是天底下最偉大的神明。”


    這種誇讚的話聽多了,洛明月也懶得去糾正,她神色坦然地忽略掉小人們的這些話,從儲物空間裏取出麵粉和靈米,又放了點新鮮蔬菜,給村民們放下去。


    除此之外,洛明月還準備了各種調料,比如白砂糖、鹹鹽、醋以及油。


    百善村的占地麵積比較大,村民們的數量也多,但因為大家都太“善良”了,彼此之間相互照顧,領物資的時候,沒有人會自私地多拿,大家都很聽從許銀瞳的分配方案,沒有人鬧事,村民們排隊領取米麵蔬菜和調料,不知不覺中,天都黑了。


    洛明月道:“明天再繼續給你們放東西,今天不早了,大家迴去睡吧。”


    “好的,神明大人。”


    有一位孩童抬著頭,認真道:“大人,您也早點睡。”


    旁邊有人說:“神明不需要睡覺吧?”


    “不知道,反正我希望神明大人夜夜好夢,她如此善良,如此慷慨,值得世間的一切美好。”


    “祝福您,偉大的救世神明,您是黑暗中的璀璨光華,是久旱過後的甘霖雨露,我們將世世代代信奉您、稱頌您。”


    洛明月聽的尷尬症又犯了,她趕緊躲到了紙箱子外麵,這樣小人們就看不見她了。


    但是沒用,小人們哪怕對著空氣,都能不斷發出讚美之詞。


    也有人問:“神明大人為何離去?是因為我們不夠誠懇嗎?”


    許銀瞳說:“神明很忙,她能抽空投喂我們,已經很不容易了,不可能聽完我們說的所有話。”


    “也對哦,反正不管她能不能聽見,我們都應該虔誠禱告完,再去睡覺。”


    許銀瞳道:“你們別在這裏禱告了,迴各自的家去,在院子裏禱告。”


    “行。”


    眾人這才散開。


    許銀瞳也迴到了自己家,她拿出筆墨紙硯,自己研墨,然後在宣紙上寫:


    【6月8日,是神明大人眷顧村莊的第二日,她賜予了我最愛吃的雞腿肉,我感到很幸福。】


    【村民們也很幸福。】


    【希望我們大家能一直幸福下去。】


    【我今天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神明大人與天同壽,對她來說,我們就像朝生暮死的蜉蝣,但對我們來說,她是希望,是信仰。】


    【覺醒者的壽命是兩百年,我希望神明大人能一直陪伴我,直到生命的盡頭。】


    【兩百年,對她來說隻是漫長生命中的一部分,可對我來說,卻是一生。】


    寫完以後,許銀瞳把紙收了起來,這些紙是父母留給她的,用一張少一張,以前她根本舍不得用,但自從認識了神明,她便每天寫點東西,將來也好傳給子孫後代。


    許銀瞳吹滅了蠟燭,她打了個哈欠,爬上床,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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