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銀瞳沉默片刻,迴答道:“天下大旱,並不是上天想要降下災禍,而是……而是因為某些原因,導致上天想降雨,卻降不下來。”


    很多村民聽不懂,“為什麽下不來?天空隻要聚攏了雲,雨水不就落下來了嗎?”


    許銀瞳想了想,說道:“因為天空一旦想要聚攏成雲,會被某種未知的力量影響,讓陰雲還沒有成型就消散,所以天下大旱,至於這種未知力量是什麽……我隱約有個猜測,但我無法說出口,因為天機不可泄露,我能說的就隻有這麽多。”


    村民們神色懵懂。


    許銀瞳歎了口氣,道:“不說這個了,換個別的話題吧……人們為了應對天災,出現了覺醒者。同理,動物、植物們為了應對天災,也會覺醒。”


    “植物覺醒之後,會誕生靈智。”


    “有些植物,是守護人類為己任,而有些植物,卻以人類為食。”


    “植物覺醒的數量非常少,數十萬植物中,或許隻有一株植物可以覺醒,而大多數植物,還跟以前一樣,極為普通。”


    “像黑夢花之類的植物不會【覺醒】,因為它們不需要水也能存活,不麵臨生存危機。可很多綠色植物,如果沒水,就會幹旱而死,隻有麵臨死亡危機的這類植物,才能覺醒。”


    “我們很不幸,因為外麵這片瘴氣林,就是以人為食的,所以村子才會被包圍。”


    “之前我一直不敢把真相告訴你們,就是害怕你們絕望,如今有神明在,我才敢把真相說出來。”


    村民們消化完許銀瞳的話,問道:“植物還能覺醒?”


    “我們這麽多人豈不是連植物都不如?”


    “那……神明大人能夠鏟除樹林怪物嗎?”


    許銀瞳不確定道:“應該……可以吧。”


    說完,許銀瞳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信徒除了虔誠之外,還應該對神明保持信任,自己剛才的迴答,顯然是不合格的。


    許銀瞳連忙改口道:“神明無所不能,怪物根本不是神明的對手。”


    村民們沒有那麽多的心眼,大家高興道:“太好了!我們終於有救了……”


    隻要瘴氣林消失,大家就能把自己種出來的深綠色有毒蔬菜全都扔掉,前往鎮上購買食物,再找郎中給大家看病,久而久之,身體總能調養過來。


    “不過,”許銀瞳話鋒一轉,又道:“神明的思想與行為不是我們能夠揣測的,倘若她消滅怪物,說明她憐憫我們的悲苦,願意將我們救出苦海;如果她沒有消滅怪物,說明這是她對我們的考驗。”


    總之,不管神明做什麽,都是對的。


    村民們問:“什麽考驗?”


    許銀瞳迴答道:“神明會考驗我們的智慧、勇氣與實力。有句話叫【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什麽魚不魚的,先知啊,你講的太深奧了,我聽不懂。”


    村子裏好多人都沒有讀過書。


    許銀瞳隻得解釋道:“意思就是,我們身為信徒,要相信神明,我們遭遇的一切苦難,都是神明降下的對信徒的考驗,她是為了讓我們擁有應對災禍的能力,為了讓我們更優秀,而不是讓我們變成混吃等死的廢物。所以,不論發生什麽,我們都要對神明心懷敬畏,保持信仰的虔誠,不能心生怨恨。”


    村民們道:“我們從不怨恨任何人,更不會怨恨神明。”


    許銀瞳:“……”哦,差點忘了,大家一群愚蠢且善良的“好人”,不管發生什麽事,大家都隻會自責,不會把事情的過錯推脫到別人的身上。


    村民們又說:“先知,我們聽懂你的意思了,從我們成為信徒那一刻起,我們就應當把生命與信仰都獻給神明,不該質疑神明。”


    “沒錯。”


    許銀瞳欣慰地點頭,又說:“哪怕死亡,也不必悲傷,因為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隻要信仰神明,死後就有機會被神明接引到天空,獲得長久的安寧與快樂……”


    洛明月本來用鐵鍬用的很起勁,結果聽到許銀瞳這句話,不由得呆住,心想:“這名先知小丫頭,這麽會給人洗腦的嗎?”


    洛明月壓根就不會引渡魂靈,她哪有這麽玄乎,最多是給小人們生活提供物質幫助和基本保障,但村民們聽了許銀瞳的話之後,眼睛瞬間亮起:


    “真的嗎?我們也能去天上生活嗎?”


    許銀瞳說:“死後可以,神明擁有一個專屬國度,簡稱神國,若是虔誠信徒死去之後,魂靈足夠純淨,便能抵達神明所在的國度,常伴神明左右,永生不死。”


    洛明月:“……”她都沒永生,怎麽讓這群小人永生?


    村民們又問:“怎麽樣才能讓我們的魂靈變得純淨?”


    許銀瞳迴答道:“聆聽神明的聲音,順從她的意誌,銘記她說的每一句話,感恩她帶給我們的一切。”


    村民們懵懵懂懂地點頭,一時間連村外正在慘叫的樹林怪物都不怕了,“懂了,若是遇到困難,我們都要堅定不移信仰神明,哪怕是生命的最後一刻。”


    “對,”許銀瞳點頭,總結道:“信徒終將得到救贖。”


    村民們麵帶笑容,仿佛接受了精神的洗禮,一個個眼神都變得堅定、神聖。


    洛明月扶著鐵鍬,嘴角直抽,心想:“許銀瞳這麽造謠我,經過我同意了嗎?我……其實我隻是個修仙者啊,哪裏是什麽神明。”


    洛明月長長地歎了口氣,但又不能在這個時候冒出頭反駁,許銀瞳說這些,其實也是為了更好地約束村民們,因為就算沒有洛明月,許銀瞳也會選擇造神。


    另外,小人國度本土的神明,可沒有洛明月這樣溫柔體貼、這樣厚道,造出來的神有可能是邪神,就算是善神,也不可能像洛明月這樣慷慨仁慈,她不需要小人們獻上任何供品,還會給予飲食和生活用品,從某種角度來說,百善村的村民們選擇信奉洛明月,其實是一種幸運。


    “噗……”青瑞也在旁邊聽許銀瞳講話,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說道:“這小丫頭真的是【先知】嗎?我怎麽感覺,她比墨家村的那個薑硯風,還像神棍?她應該覺醒【巫祝】血脈才對,我看這丫頭很適合當【巫祝】……”


    洛明月也深有同感,她繼續用鐵鍬鏟瘴氣林,林子裏的蟲蟻鳥獸瘋狂逃竄,卻無法逃脫林子的範圍,因為它們本身,都是樹林怪物的一部分,無法脫離瘴氣林而存在。


    百善村的占地麵積較大,因此樹林的範圍也很大,洛明月辛辛苦苦把圍在村子外的一圈樹林,全都鏟除。


    刺耳的慘叫聲從最初的尖銳瘋狂,漸漸變得低弱無力,到最後完全消失。


    洛明月把鏟出來的土連同樹木一起,都盛到了一個大盒子裏,放入儲物空間。


    青瑞說:“姐姐,你留著這些幹什麽?還不如直接丟到外麵……”


    洛明月道:“不能亂扔垃圾,而且瘴氣林有毒,也許將來會用得上。”


    青瑞笑出了聲,他道:“姐姐,以你的實力,看誰不順眼,直接就殺了,根本用不著采取下毒的方式。”


    “……你說的有道理。”洛明月點點頭,但還是沒把那堆樹林枯枝扔掉,反正她的儲物空間足夠大,都能放得下。


    “神明收迴了神器。”


    村民們望著遠處的天空,見鐵鍬消失,於是成群結伴,來到村子邊緣。


    “瘴氣林……不見了。”


    村民們用力唿吸著新鮮空氣。


    大地被犁出溝壑,看上去坑坑窪窪,不再平整,對出行造成困難,但村民們卻喜極而泣,大家歡唿著,感激著天上的神明。


    許銀瞳也很開心,她的銀白雙眸流淌出溫暖柔和的光芒,目光含笑地看著村民們。


    這時,洛明月端著一個巨大的盆,又出現在了天邊。


    村民們高舉雙手,似乎這樣就能距離神明更近一點,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喜悅。


    洛明月說:“你們站遠點。”


    村民們相繼後退。


    洛明月把盆裏的水倒下,衝刷地麵,水裏麵添加了解毒丹藥,泥土中殘留的深綠色殘渣被衝淡,又一點點浸潤到大地中。


    洛明月倒了幾次水,地上滿是泥濘,她道:“為了防止餘毒殘留,等到水徹底變幹,你們再在這裏行走。”


    “謹遵您的吩咐,神明大人。”


    百姓們的眼中隱隱帶著幾分狂熱的色彩,他們仰頭,凝視著洛明月。


    日落黃昏,夕陽將半邊天空染紅,神明大人那張絕美的容顏在這樣的背景下,更添幾分靜謐與唯美。


    洛明月道:“好了,別圍在這兒了,光禿禿的,沒什麽風景可看。”


    “是,神明大人。”


    村民們很聽話,成群結伴往迴走,但總有人在走路過程中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洛明月,臉上帶著幸福的傻笑,其中一個人差點絆倒,幸好被周圍的人及時扶住。


    許銀瞳無奈道:“別看了,好好走路。”


    村民們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洛明月要給他們準備晚飯,因此消失了一會兒,等到她再次露麵時,看到許銀瞳剛好要在祭台附近給村民們“開會”,隻不過許銀瞳還沒來得及說話,洛明月便將一個個石盆放了下來。


    許銀瞳呆呆地問:“晚上……也有吃的?”


    洛明月笑道:“嗯,你們的蔬菜都不健康,拿去扔了吧,我會給你們提供新鮮無毒的食物。”


    許銀瞳完全沒有想到神明大人能好到這種程度,她手足無措,想說點什麽,腦子裏卻亂糟糟的一團,什麽都說不出來。


    洛明月伸出手,再次摸了摸她的頭發,說:“你愛吃什麽,我可以提供給你。”


    許銀瞳下意識道:“愛吃……雞腿。”


    洛明月道:“好,不過你們村的百姓們都太瘦了,剛開始不宜吃肉,還是吃點清淡的比較好,等過幾天,我再給你們提供雞腿肉。”


    許銀瞳感覺自己暈暈乎乎的,她看著洛明月的臉,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唔,謝謝……”


    洛明月不想打擾小人們吃飯,因此她消失在了天邊。


    晚餐很豐盛,是黑米粥、蒸雞蛋、餡餅碎以及羊奶、靈米,另外還額外放了一些白砂糖。


    村民們知道吃靈米對身體有好處,但是蒸雞蛋太香了,餡餅碎也很美味,黑米粥是無糖的,想喝甜的可以自己加。


    飯後,天差不多已經黑了,村民們沒有什麽娛樂活動,以前舍不得點蠟燭,但今晚,家家戶戶都點起了蠟燭,拿起抹布擦拭房間的每個角落,直到把房間打掃幹淨,才熄滅蠟燭,躺下休息。


    此刻,許銀瞳也點著蠟燭,沒有睡覺,她的麵前擺放著一張潔白的宣紙,她正在宣紙上寫字:


    【6月7日,神明大人垂下仁慈的目光,降下神器鏟除樹林怪物……這是信仰神明的第一日,每個人都沐浴在神光之下,得到了神明的恩賜與眷顧。】


    許銀瞳咬著筆杆,又提筆寫道:


    【神明賜予的食物,來自遙遠的神國,米粒柔白晶瑩,香氣四溢……】


    【我記事起就隻吃過一次蒸雞蛋,今天吃到了第二次,是神明大人給的,我很開心。】


    許銀瞳本來還想再寫點什麽,忽然心有所感,於是她放下毛筆,來到了院落中,抬起頭,果然看到神明大人出現在夜幕中。


    許銀瞳彎眸而笑,問道:“神明大人有事吩咐嗎?”


    洛明月說:“我脾氣很好,你們以後有什麽需求,都可以跟我提。”


    許銀瞳道:“謝謝大人。”


    洛明月又說:“還有,我不負責引渡魂靈。”


    許銀瞳鞠了一躬,道:“很抱歉,神明大人,我也不想撒謊的,我隻是運用【先知】的能力,窺探過曆史上跟神明、信徒相關的內容,我看到有一些關於神明的書籍,上麵記載說,不同的神明,擁有不同的能力,其中一位神擁有引渡魂靈的能力,我便不由自主地把這位神的能力冠到了您的頭上……”


    洛明月道:“下次別這麽說了,我隻能提供吃穿用度,提供不了別的東西。”


    許銀瞳認真道:“其實隻有這些就夠了,民以食為天,有吃有穿,大家便能活下去……您神秘而尊貴,是這天地間真正的神,在我心裏,您就是無所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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