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路途中,氣溫逐漸下降,與南方潮濕的寒冷不同,北方的冬天如同鋒利的刀刃,零度以下的低溫使得這群南方來客感到身心俱寒。


    夜晚再次降臨,於浩躺在床上,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已經整整一天一夜處於昏迷狀態。


    張莎拉坐在他的身旁,她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手撫摸著於浩滾燙的額頭,心疼得又要落淚。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能緊握他的手,不斷地在他耳邊低語甜蜜的話語和鼓勵,希望他能早日醒來,不要離她而去。


    許如煙端著一碗仍有餘溫的粥來到張莎拉身邊,看著她全神貫注地照顧於浩,不禁感到眼眶濕潤。


    她輕輕攪拌著碗裏的粥,柔聲說道:“莎拉姐姐,喝點吧,你現在憔悴了很多,再不吃點東西,身體會撐不住的。”


    張莎拉的麵色黯淡,嘴唇幹燥,她黑珍珠般的眼睛看了看這位天真的少女,微笑著迴答:“如煙妹妹,我真的不餓,你不用擔心,等我餓了,自然會吃的。”


    許如煙繼續攪拌著粥,猶豫著說:“如果...如果於浩好幾天都不醒,你就一直不吃東西嗎?”


    張莎拉保持著微笑:“你放心,於浩會醒過來的,我一直相信他,等他醒來,我就會吃東西。”


    ......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於浩浸泡在滾燙的水中,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他已無力再嘶喊,因為一百度的高溫已經損傷了他的神經中樞。除了頭部,他全身的其他部位都已經麻木,仿佛不再屬於自己。


    他現在就像一個隻有腦袋的行屍,雖然還活著,但活得極其悲慘。


    他想低下頭看看身上的皮膚是否已經被煮爛,但又不敢低頭,因為他害怕扭動脖子,唯一還受自己控製的頭顱會突然斷裂。


    如果腦袋不小心掉進水裏,那無疑是在自掘墳墓。


    於浩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緊閉雙眼,靜靜地保持坐立不動的姿勢。


    他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他堅信,隻要不昏睡過去,這場噩夢終將結束。


    似乎洞察到了於浩的內心想法,那個聲音再次出現,試圖用言語蠱惑他:“既然醒著這麽痛苦,那就睡過去吧,這個末世不值得留戀!”


    盡管於浩喉嚨中無法發出聲音,但他可以用意識來迴應。


    他堅定地反駁道:“誰說不值得!雖然爸媽離我而去,但我有小強這樣的兄弟,許大叔這樣的長輩,李飛這種心地善良的大塊頭,還有林欣姐姐和如煙妹妹,以及我承諾過,要用一生去保護的莎拉。我活下去,充滿了意義!”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了幾道人影,他補充說:“對了,我還有爺爺奶奶...,和多年未見的那個既堅強又勇敢的小丫頭。”


    “承諾這東西,最不管用了......”


    那個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你難道忘了,剛才那三人是怎麽對你的嗎?


    你潛意識裏所想的東西,本來就是有可能發生的,他們其實並沒有你所說的那麽好,不是麽?”


    於浩本想笑出來,但又擔心稍微動彈會造成災難性的後果,便用意識冷哼一聲,緩緩地說:“作為一個人,本來就不能十全十美,每個人都有缺點,這無須懷疑。但就你剛才製造出的他們三人,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發生的!”


    沉默了片刻,那個聲音好奇地問:“為什麽?”


    於浩迴答:“因為他們都是有血有肉,擁有自主靈魂的人類,他們有感情,有思想,更有理智。


    你製造的幻象,隻是根據我的潛意識記憶片麵製造出來的模型,他們內心的真正所想,卻是你不能了解的。


    所以,即便以後發生了極端的事情,他們也不會變成我剛才看到的那個樣子。”


    那個聲音歎了口氣,說:“你真是個很聰明的人啊,也許,潛入你腦子裏,是個錯誤的選擇吧!”


    於浩怔了怔,問道:“你到底是誰?”


    聲音沒有立即迴答,沉默了很長時間後才再次響起:“我是誰不重要,我問你,你難道不嫌棄被糟蹋過的張莎拉嗎?”


    於浩平靜地迴答:“不嫌棄。”


    聲音似乎想要挑戰他的底線:“若是我,早就會踹開莎拉這個爛貨,而選擇許如煙了,因為許如煙是個一塵未染的處女,相貌身材也不再張莎拉之下,況且歌聲還那麽動聽,這樣難得一見的女子,讓給別人豈不是很可惜嗎?”


    於浩保持了淡定:“作為一個男人,我有七情六欲,我也想左擁右抱,因為美麗的事物誰不想擁有更多。


    我喜歡許如煙我不否認,但張莎拉也沒有你說得那麽不堪。


    她雖然因為一段不幸的遭遇,內心產生了不小的陰霾,但也因這件事,讓她蛻變成熟了許多。


    她學會了堅強,今後也隻一心一意為我而活。


    在這個人心險惡的末世,擁有如此良伴,本就已經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我不奢求她能更好,因為這樣已足夠了。


    殘缺,不也是種美麽?”


    聲音歎息:“你……真是個很浪漫的人啊。”


    它稍作停頓,接著問:“那許如煙呢,難道你不想占有她?”


    聲音變得充滿了誘惑性:“你聞聞,她多香啊,不要再壓抑自己的本能,快去占有她,快去和她合為一體,去嚐嚐一血的滋味!”


    一血?


    血...


    血液...


    血液!


    血肉!


    於浩的意識瞬間充滿了對血肉的渴望,麵容變的猙獰異常,就像一個許久未曾進食的吸血鬼!


    “對,不要壓抑這種欲望,這樣你就不會痛苦,以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聲音不斷對於浩進行誘導。


    於浩的理智再次接近崩潰的邊緣!


    “於浩,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對啊,我會吃了你!”


    “小夥子,我女兒就拜托你了!”


    “好啊,那我就吃了她!”


    “謝什麽,我們是最好的兄弟啊!”


    “啊兄弟,你好香!”


    於浩眼睛凸鼓,口中的牙齒也變得尖銳!


    “對,就是這樣,不要再抵抗,讓這種欲望徹底釋放!”聲音在誘導的同時,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遺憾。


    於浩僅存的理智,也在做最後的抗爭。


    “兒子,你是遺傳了我優良基因的人,帶著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他想起了父親離別時的話語。


    “你不能這麽放棄!”在酒店,小強讓他不要放棄希望。


    “而你,是高級免疫者,上限不可估量!”許立東的聲音迴蕩在心間,讓他的理智有所迴歸。


    “你若不棄,我便不離!”他感到了一雙手的溫度,聽到了一句溫馨的話。


    “你說長大後,我會成為你的新娘,要說話算話哦!”


    莫城小丫頭的話,讓他的理智占據了主導!


    “人之所以能,是相信能,我能戰勝這種欲望!”


    堅定了信念的於浩,麵上的猙獰逐漸消失,重新變迴迷人的模樣。


    ......


    聲音又迴到之前的問題,仿佛被欲望占據的於浩未曾出現過。


    “那許如煙呢,難道你不想占有她?”


    “當然想,因為我是一個男人。”


    聲音帶著輕蔑:“男人果真都一個樣子!”


    於浩認真地說:“但我不會強迫她,若她喜歡我,我會讓她一直留在我身邊。


    若她有幸遇到真正喜歡和愛她的人,我絕不會強行將她留在身邊。”


    他的話音剛落,感到原本已平緩的心髒,忽然疼了一下。


    聲音陷入了沉默,很長時間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響。


    靜坐不動的於浩,一邊靜候著,一邊繼續承受著滾燙的痛苦。


    經過了一段時間,聲音終於緩緩地說:“你是個多情的男人,但你卻很誠實。”


    它說話的語氣發生了變化,不再像之前那樣蠱惑人心,而是變得更加真實。


    隨著聲音的消散,於浩原本麻木的身體,竟開始逐漸恢複知覺。


    過了不久,他感到身體似乎重新迴到了自己的控製之中。他嚐試著活動四肢,發現四肢能夠隨心所欲地移動,心中湧現出難以抑製的狂喜。


    他認為,自己應該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刻。


    此時,於浩的身體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這股力量如同一股怒流,在全身的血液中不知疲倦地遊走,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


    浸泡著他皮膚的水雖然依舊滾燙,但於浩卻不再感到難以忍受的疼痛,反而開始覺得舒適愜意。


    他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著褪去通紅之色的身體,自言自語:“這就是所謂的進化嗎?擁有了這股力量,我會變得很強大嗎?”


    他從水中站起身,開始在這間屋子裏尋找可以用來驗證自己力量的物體。


    找不到合適的物體後,他低下頭,打量著曾經讓他備受煎熬的浴缸,心中湧現出一個念頭——他要打碎這盆浴缸。


    當他的雙腿剛剛邁出浴缸,原本濕淋淋的身體瞬間變得幹燥無水。他迴頭望去,發現那盆盛滿開水的大浴缸也突然消失不見。看到這樣的情景,他不禁產生了一絲錯覺:“剛才的經曆,難道都不曾發生嗎?”


    他急忙緊握雙拳,閉上眼睛感受那股洶湧磅礴的力量。


    令人欣慰的是,力量並沒有消失,他鬆了口氣,緩緩睜開雙眼。


    但隨即,他怔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個全新的環境之中。


    ......


    東方的天際漸漸亮起,意味著又一個寒冷的夜晚即將過去。


    田薇蜷縮在軍用越野車的後座,身上裹著厚重的棉被,她整夜未能真正入睡,雙眼緊盯著車頂的灰棕色,眼中滿是怨毒。


    她心中充滿了對小強、於浩和張莎拉的恨意:“為什麽我要受這個罪,睡在這寒冷的車裏,而不是溫暖的房車?


    為什麽要離開舒適的總統套房,聽從一個毛頭小子的主意,一路西行北上,整日提心吊膽?


    為什麽要忍受那個已是破鞋、卻得到他憐愛的女人的氣?


    我哪裏不如她,我還有她所沒有的優勢。那個毛頭小子,本應是我的。”


    她越想越氣,聽著旁邊小強連綿的鼾聲,她憤怒地瞪了他一眼:“這小子真是頭豬,趴在方向盤上都能睡得這麽香,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練出來的。”


    她又輕歎了一聲:“或許像小強這種適應力強的人,才是最可能生存下去的人。”


    接著,她又開始自怨自艾:“如果我不是一個弱女子,那該多好,那樣我就不用費盡心思去揣摩男人的心思,就不用活得這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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