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肅眸中凝聚著複雜,倏地一笑,“不胖,小玉兒身子虛,摸著骨頭硌人,多養養。”


    “父皇。”赫連玉踢踏著小腿,踩在赫連肅腰間的袍子上,留下些許不完整的腳印兒,“昭陽郡也就京城大小,還是腹地,離京城極近,你就讓我玩玩嘛!我保證不造反,好不好嘛!”


    “父皇~”


    常海一眾宮人臉色煞白,常海禦前伺候多年,從未聽過如此驚世駭俗之言,心如鼓,怦怦亂,其餘宮人資曆不抵常海,越發惶恐膽顫,擔心聽此皇家辛秘,命喪黃泉。


    “父皇~”


    赫連肅手落在赫連玉小腿上,眸中詭譎,“小玉兒當真想要?”


    “嗯嗯!”


    “小玉兒是大夏的公主,朕的昭陽,受天下供奉,一個昭陽郡而已,昭陽想要便要。”赫連肅望著她的眼睛,“除了皇位,天底下的一切,朕的小玉兒都要得起。”


    赫連玉站到赫連肅懷裏,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我對皇位不感興趣,當皇帝太累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活得比驢累,得平衡朝堂,穩定後宮,提防刺殺,壓製造反。累啊!”


    她隻想造個國泰民安。


    皇位這東西,於她來說是累贅。


    赫連肅眼角一抽,似乎……在理,她小小年紀,活得比他還要通透。


    “我現在就很好啊,吃喝玩樂樣樣有,除了不能嫖賭,簡直就是人生巔峰!”


    赫連肅手癢,挪到赫連玉耳朵上,擰了過去。


    “嘶——”


    “你幹什麽!”


    赫連肅眼中盛著笑意,“朕還未擰過自個兒孩子耳朵,新奇。記住,好孩子不嫖賭,違法亂紀。”


    赫連玉:“……”


    教坊司可是合法的!


    哪有說一套做一套的狗皇帝?


    赫連肅將赫連玉壓到懷裏,給她夾菜,淡聲吩咐:“常海,凡是聽見今日談話者,拔舍、斷掌,終生守先皇陵墓。”


    赫連玉要竄起來,被赫連肅按住腦袋,將蟹肉往她唇邊遞:“小玉兒乖,朕不能因你的莽撞治你的罪,隻好治這些個奴才。要怪隻能怪他們倒黴,趕上你說這些個大逆不道的言論。日後你得改改,有什麽話,咱們父女倆關起門來說,莫讓旁人聽到。”


    赫連玉推掉赫連肅的筷子,蟹肉掉在她身上。


    養心殿空氣稀薄起來,喘息聲恍如成為過錯。


    常海跪地,心中祈求昭陽公主莫再說大逆不道的話,也莫再忤逆陛下,陛下給的榮寵,已經勝過了……太子!太子可從未如此頂撞陛下,也從未得到過這般言傳身教!


    常海敢肯定,皇室之中,昭陽公主的榮寵前無古人,更甚便是後無來者。


    赫連玉朝赫連肅撒嬌:“父皇~你不——”


    “小玉兒若是鬧脾氣,這些個奴才就得死。”赫連肅執玉筷,又夾起一塊蟹肉,往赫連玉嘴邊遞,“好好用膳,這些個奴才便能留一條命。”


    赫連玉仰頭去看赫連肅,見他麵色如常。


    赫連肅隻盯著她,將蟹肉又往她嘴邊遞遞。


    赫連玉瞪他,咬牙將玉筷上的蟹肉咬下,氣鼓鼓嚼動,又踹他兩腳。


    狗皇帝!


    赫連肅收筷,眼中含笑,捏捏赫連玉的臉頰,誇讚:“真乖。”


    “常海,還不去辦。”赫連肅眼皮微掀,落到常海身上。


    常海忙請罪,將養心殿一眾拉了出去,殿中奴才麵如菜色,無一人敢出聲喊冤。


    不多時,養心殿便換了一批新麵孔的奴才,伺候二人用膳。


    養心殿的事掀起一陣波瀾,但知情者除了常海,皆割舌斷掌,趕去千裏之外,就算想打聽點什麽,也打聽不著。


    哪怕如此,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與昭陽公主有關,且忌諱頗深。


    翊坤宮,皇貴妃處。


    “當真?”皇貴妃心驚,在殿內踱步,“拔舌、斷掌、守陵,分明是聽了不該聽的!”


    “昭陽仍好好的,甚至被賜了不少黃白之物,榮寵更勝從前,哪裏像是受了氣?”


    代雁扶住皇貴妃,“娘娘。”


    “你說,這小丫頭怎麽偏生是太子親妹?若本宮不冷落她那些年……她是否便是嵊兒親妹……”


    代雁垂眸:“娘娘,太子不喜爭,昭陽公主便與四殿下極親,往後,與二殿下未嚐不可。”


    “說得是。”皇貴妃眼底凝練銀光,“改日讓嵊兒來一趟,至於他喜歡的那個民間女子,若嵊兒真想要,便令她改頭換麵,給個表姑娘身份,納到府裏做個妾室夫人。他的精力,可不能總放兒女情長上。”


    “奴婢明白。”


    翌日。


    赫連玉帶著映月彩雲出宮,由長左接她。


    上了馬車,赫連玉便圍著長左抱怨:“你不知道,昨個兒好多人給我送東西,說擔心我受驚,哎呀,宮裏都堆不下了,可煩可煩了!”


    “不要便送我。”


    “……風好大啊,二月一開春,京城的風就起來了,真是,都聽不清長左哥哥說話。”


    說著,赫連玉往車廂裏爬。


    “映月,給我剝個杏仁,核桃也要……”


    漸漸地。


    沒了聲兒。


    長左繼續駕車。


    過了一會兒,赫連玉又爬出來,“長左哥哥,你幫我辦件事兒唄。”


    “什麽?”


    “你幫我找幾個人,送些銀兩去。”


    “平白無故送銀子?”


    “不是……昨日宮裏處理了一批人,因為我……你幫我找找他們的家人,送點銀子做補償吧,多送點。”


    “好。”


    赫連玉鬆了口氣,又進了車內。


    到了大理寺,赫連玉輕車熟路領著長左往裏走。


    審訊房內,一道湛藍色身影正站在刑架前,負手摩挲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昭陽公主、長左大人到——”


    獄卒傳報後,湛藍色身影轉身,正是赫連遲。


    “小玉兒身子怎樣?昨個兒忙著審訊,沒能入宮探望,是四哥的不是。”赫連遲彎腰,低聲好語同赫連玉道歉。


    “我沒事。”


    赫連玉越過他,好奇竄到刑架前。


    刑架上,花央著囚服,被鐵鏈五花大綁,身上盡是鞭痕、烙痕,血肉模糊,除了一張臉,她全身上下沒一個好地方。


    “動私刑了?”


    根據赫連玉對花央的認知,花央像是不需要逼供,隻要有人開個頭,她就能從天明講到天黑。


    赫連遲扯笑,倒是瞞不過她,隻是,她不需要聽這些醃臢:“她嘴硬,什麽都不肯說,說的時候,淨說些沒用的。”


    鐵鏈子叮當響,花央嗬嗬兩聲,嗓音沙啞。


    “昭陽公主,既然你沒死,為什麽不放了我?!”


    赫連玉懵逼:“你說什麽?”


    她命大沒死,就要放了行兇者?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想法?


    好強盜!


    “既然你沒有死,為什麽不肯放了我們?你難道不想要仁善之名嗎?”花央聲嘶力竭,“你們這些個皇室之人,不是人人都想要個仁善之名嗎?那就放了我!”


    “放了你,等你下次繼續刺殺我?”赫連玉不可思議,“我看起來很傻很好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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