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捷親率水陸軍九千人,乘坐戰船,從姑塘水師基地拔錨起航。右二軍兩百餘艘各式戰船、運輸船,滿載著人馬、糧草、彈藥,浩浩蕩蕩地進入鄱陽湖。


    南昌城內的清軍如臨大敵。


    沒想到,吳捷卻虛晃一槍,越過南昌,直奔樟樹鎮而去。


    為爭取時間,右二軍參謀長崔克率領水師先鋒,晝夜不息,趕往樟樹鎮。另有一千輕騎走陸路,由騎兵師長周洋率領,繞道瑞州根據地,目標指向樟樹鎮。


    清軍水師殘破,隻剩五十餘艘破舊戰船,由彭玉麟統領,泊於南昌附近的港汊中,不敢輕易出戰。


    右二軍戰船精良,牢牢控製著贛江製江權,可以毫不費力地全殲彭玉麟的水師。但吳捷急於疏浚袁河,並不與湘軍水師糾纏。


    2月18日上午,右二軍先鋒抵達樟樹鎮。先鋒由三艘1855式炮艇、四艘鐵牛艦組成,右二軍參謀長崔克帶隊。


    七艘戰艦先向樟樹鎮港口處的湘軍傾瀉炮火。船炮非常精準,敵工處的特工早已摸清了湘軍布防情況。


    經過一個小時的炮擊,右二軍先鋒擊毀了湘軍設在贛江岸邊的數門岸炮、一座營壘。緊接著,二師五百名陸戰隊員在贛江東岸登陸,打垮贛江東岸的三百守軍。


    湘軍在樟樹鎮留有一千守軍,設有三個營壘。有兩個營壘位於袁河兩岸,湘軍憑借這兩個營壘堅守不出。


    袁河已被沉船阻塞,右二軍戰船無法進入袁河發揮火力。五百登陸兵渡過贛江,在贛江西岸登陸,試圖進攻湘軍設在袁河入江口北岸的營壘。由於登陸兵缺少重火炮,無力攻取湘軍營壘,便在贛江西岸紮下營壘,與剩餘湘軍對峙。


    右二軍先鋒轉而開始清除袁河中的沉船。他們派出潛水員潛入袁河,在沉船船艙內安裝高能炸藥,使用爆破法清除水中沉船。


    中興公司已經發明了高度穩定的高能炸藥。這種炸藥成品為膠質,可製作成各個形狀,即便撞擊都不會引爆。要想引爆這種炸藥,隻能通過雷管。


    曆史上,雷管是由諾貝爾於1865年發明的。諾貝爾使用雷酸汞製作雷管。雷酸汞十分活潑,受潮後容易引發事故。吳捷則指導中興公司彈藥廠,使用疊氮化鉛製作雷管,安全性、穩定性大為提高。


    湘軍守軍隻見右二軍在水下沉船處進進出出,並不知道右二軍要以新式炸藥作水下爆破,以疏浚河道。他們試圖憑借岸防工事襲擊右二軍的潛水員,卻被右二軍的艦炮壓製得抬不起頭。


    不少民船堵塞在袁河上遊,躲在遠處圍觀兩軍交火。湘軍堵塞河道,民船不得進入贛江,船民敢怒不敢言。


    九江航運公司已經發出緊急通知,以湘軍破壞航運自由為由,禁止旗下商船與湘軍做交易。


    曆來華夏重農抑商,官府更是高高在上。商人即便有錢,也在社會上沒有地位。


    九江航運公司是一家商業公司,竟敢製裁擁兵數萬的湘軍,這極大地衝擊了時人的觀念。原來,英屬東印度公司能夠統治天竺,並非虛妄之談。


    吳捷急於打通袁河河道,也有著商業方麵的考慮。九江航運公司要製裁湘軍,僅靠一紙通知是遠遠不夠的。隻有以武力為後盾,隻有打疼湘軍,才能確實維護商業自由,才能贏得商人階層的擁護。


    從更深層次來看,爭取商人支持、維護商業自由,可以摧毀官軍賴以生存的厘金製度。


    厘金為財政緊張的滿清政府開辟了大量財源。湘軍不是正規軍,需要自籌軍餉。厘金收入堪稱湘軍的生命線,不可一日或缺。


    滿清朝野上下不乏有誌之士,明知開征厘金無異於飲鴆止渴,為此爭論不休。但為了鎮壓太平軍,為了應付此起彼伏的民變,官軍不斷擴大厘金稅開征範圍。


    厘金稅收逐漸成為最重要的軍費來源。光緒十年,厘金稅收占軍費支出的比例竟達到百分之七十七點六!為了維持統治,滿清已經離不開厘金了。


    吳捷以維護航運自由為借口,拋下南昌,直接進攻樟樹鎮,便向世人傳達了一個清晰的信號:複興會將付出一切努力維護商業自由、維護商人利益,即便開仗也在所不惜。


    當商業自由成為社會共識時,當商業自由成為社會通行規則時,厘金製度將無以為繼。這對嚴重依賴厘金的湘軍來說,無異於釜底抽薪。


    下午四時,水下炸藥敷設完畢。右二軍對外發出警報,驅散沉船附近的民船,自身各戰船也撤到安全距離以外。


    四時二十分,右二軍參謀長崔克一聲令下,引爆水下炸藥。隻聽“咚咚咚”一連串巨響,袁河河麵上掀起巨大的水浪。


    沉船被高能炸藥炸得粉碎,木船碎屑、貨物浮上水麵,順著水流飄向下遊。湘軍守軍、附近民船上圍觀的船民都驚得目瞪口呆。


    在時人的認知裏,炸藥都為黑火藥,黑火藥遇水受潮將失效。右二軍雖有水雷,也需觸動引信才能引爆。


    這到底是什麽火器,能夠在水下爆炸,產生如此之大的威力?難道,右二軍真的有鬼神相助?


    不等湘軍反應過來,右二軍1855式炮艇、鐵牛艦爭相駛過沉船水麵,抵近炮擊湘軍殘餘的炮台、營壘。二師陸戰隊員也從陸地上配合進攻。


    武器懸殊,湘軍守軍已被剛才的水下爆破嚇破了膽。他們燒毀營壘,向西投奔周鳳山大營。


    船民在一旁觀戰良久。他們先見右二軍采用水下爆破法清除沉船,又見湘軍守軍被打得抱頭鼠竄,忍不住為右二軍叫好。


    航道暢通,在袁河上遊等候多時的船民們歡聲一片,駕船順流而下,駛往贛江下遊。


    當晚,右二軍先鋒在樟樹鎮宿營。近百名船民來到營前請願,請求軍爺接見。盡管已很疲憊,右二軍參謀長崔克、一師一營營長朱俞鳴還是接見了五名船民代表。


    原來,這些人的船隻先被湘軍擊沉在袁河,又被右二軍炸得粉碎。三名代表是船民,以船為家,為萍鄉煤礦運煤。剩下兩人穿著體麵,受雇於豪紳富戶,為其押運貨物。


    他們貨、船兩空,或無家可歸,或無顏麵對東家,久聞右二軍愛惜百姓,隻得鬥膽到右二軍軍營前碰碰運氣。


    曆來兩軍交戰,總會傷及平民。官軍軍紀敗壞,軍餉發放不及時,軍隊往往會趁機搶劫,為害地方。


    即便在厘金局的厘卡上,厘丁們也往往借機勒索來往客商。不分貨物、行李,哪怕是婦女身上的首飾,厘丁們都要揩一分油,簡直比明火執仗的強盜還要可惡。


    商人遇到厘卡,往往忍氣吞聲,百般討好厘丁,更不敢向湘軍討要賠償。他們料準右二軍、左七軍是文明之師,鼓足勇氣過來求見官長。難不成,他們還要索求賠償?


    聽明來意,朱俞鳴態度變得冷淡起來,說道:


    “各位,曆來兩軍交戰,軍隊從來沒有賠償平民損失的義務。各位的貨、船,若從九江保險公司買了保險,自然可從保險公司獲得賠償。如果沒買保險,隻能各安天命,自認損失。


    “船民為萍鄉煤礦運煤,想必簽署有相關的合同。貨物方麵的損失,由萍鄉煤礦自身承擔。船隻損失,隻得由各位船民自行承擔。至於其他船隻,來往贛江運送自家貨物,本就是商業行為,需要自行承擔風險。”


    朱俞鳴的話雖然說得生硬,卻並沒有錯。但船隻對船民來說,既是賺錢工具,也是賴以生活的家。沒了船,船民何以生存?


    三名船民痛哭流涕,跪下磕頭不已。參謀長崔克雖是洋人,卻深為同情船民遭遇。他讓親兵扶起眾人,說道:


    “兩軍爭戰,總會有犧牲者。諸位的船隻碰巧被湘軍擊沉,要恨,諸位隻能去恨湘軍。如果諸位確實沒有去處,可以到萍鄉煤礦、九江航運公司做工,暫時有個生計。如不嫌棄,我可以為大家寫保薦信。”


    眾人大喜。


    一名代表氣唿唿地說道:


    “湘軍在袁河、樟樹鎮設置水卡,向我們來往船隻征收重稅。遇有戰事,倒拿我們出氣,轟沉我們的船隻。大人賞我們一條生路,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祝天軍早日奪下江西,還百姓以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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