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右二軍以蚊炮船奇襲湘軍官牌夾大本營,取得大勝。之後,右二軍蚊炮船便錨泊在梅家洲餘家圍附近江麵。


    湘軍水師大將彭玉麟一直駐泊梅家洲江麵,監視鄱陽湖內的右二軍,兼為支援羅澤南軍。


    自內湖水師被右二軍全殲後,彭玉麟敏銳地意識到,必須立即撤退,脫離險境。


    但羅澤南身陷絕境,需要水師幫助他度過危局。萬一湘軍突圍不成,還要指望水師戰船撤軍。


    原以為,在水師支撐下,羅澤南軍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誰知道,湘軍水師大本營昨夜遭到右二軍突襲,損失慘重,戰船、輜重船紛紛上駛。


    形勢急轉直下,彭玉麟的水師也孤軍深入,被蚊炮船截斷了退路。


    要活命,隻能向後撤,與楊載福的水師大部隊匯合。可彭玉麟一走,羅澤南更無倚仗,隻有死路一條。


    羅澤南來信挽留,一再要求彭玉麟推遲撤軍,把軍中的糧台、營務處的文員,老弱病殘等都帶上。


    彭玉麟不忍羅澤南落難,答應羅澤南的請求,開始幫羅澤南撤軍。


    右二軍參謀長崔克見狀,指揮蚊炮船繼續戰鬥,阻止湘軍水師渡江。但右二軍一夜征戰,蚊炮船上彈藥將盡,士卒疲憊。


    加之又是白天,彭玉麟的水師以戰船據多,炮火兇猛。右二軍難占上風,隻能隔遠襲擾湘軍水師。


    上午十時許,軍長史潘西帶著補給彈藥穿過湖口航道。崔克得到消息,指揮蚊炮船從湘軍水師戰船中間衝過,到湖口江麵,與史潘西合軍一處。


    史潘西隻帶來三艘蚊炮船,另有數十舢板、小劃子。關鍵是,船上都載滿了彈藥補給。


    湖口航道尚未清除幹淨,鐵牛艦、海象艦等巨艦都不能進入長江。湘軍水師亦不時到湖口襲擾,幹擾右二軍清除航道。


    吳捷正在集中全力圍殲羅澤南軍,尚且顧不上湘軍水師。


    蚊炮船補足了彈藥,船上的右二軍士氣大振,順風逆水向梅家洲江麵駛去。


    彭玉麟戰船雖多,但以長龍、快蟹為主,火力強於右二軍,機動性卻不行。


    右二軍以蚊炮船為主,機動性好,火力卻不足。至於舢板、劃子,火力聊勝於無。


    若放在深夜,借助夜色,右二軍尚可與湘軍水師一戰。但現在是白天,蚊炮船難敵湘軍長龍、快蟹。


    趁著占據上風,彭玉麟把輜重船靠泊長江南岸,把羅澤南軍中營務處、糧台的文員,以及一些老弱病殘,都載入船上。


    此時的江北,已成了太平軍的天下。彭玉麟自身難保,急著向武穴撤軍,隻能先帶他們坐船迴撤。


    江北的太平軍秦日綱、陳玉成部也發起了反攻,大敗湖廣總督楊霈。楊霈帶著湖北綠營,一口氣跑到了廣濟縣,連田家鎮要塞都不要了。


    胡林翼也放棄黃梅,急向蘄州方向後撤。戰至最危急時,胡林翼的綠營被太平軍衝散,他自己身陷絕境,被太平軍追到了長江邊,進退兩難。


    絕望中,太平軍水師哨官鮑超駕駛一艘舢板,救出了胡林翼。一番交談之後,胡林翼對鮑超刮目相看,準備大力保薦鮑超。


    鮑超此時僅是一個普通哨官,管一百餘人。這一救,真是救對了人。鮑超從此改變命運,逐步飛黃騰達,成為湘軍第一悍將。


    到下午四時,時間已然不早。彭玉麟害怕右二軍夜襲,下令撤退。湘軍水師鼓足風帆,漿手拚命劃船,向上遊武穴急駛而去,準備與武穴的楊載福合軍一處。


    右二軍派蚊炮船跟在湘軍戰船背後襲擾,自不必說。


    彭玉麟走了,塔齊布也敗了。羅澤南軍徹底絕望,覆亡已是板上釘釘的了。


    夜晚十一時半,天色晦暗。


    東風依然凜冽,吹在臉上猶如刀割。


    經過了一整天的廝殺,梅家洲搖旗壟、桑家畈一線的陣地上,留下了無數的屍體。


    湘軍人心渙散,左七軍也疲憊不堪。陣地上屍橫遍野,無人收殮。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死人特有的血腥氣味,引來了無數的禿鷲、烏鴉、貓頭鷹。淒厲的叫聲不時打破夜空的寧靜,讓冰冷的戰場顯得更加殘酷。


    左七軍的陣地上閃爍著點點火光,為淒冷的黑夜增加了一絲溫暖。


    部隊已經精疲力竭,而壕溝仍未完成。吳捷估計,白天的戰鬥打殘了湘軍,他們已經無力再發動反攻。明天天一亮,就發動民兵、百姓繼續挖掘戰壕。


    隻需一個白天,左七軍就能挖成壕溝。到時候,羅澤南軍就插翅難飛了。


    除了執勤的士兵、野戰醫院裏的軍醫,大部分左七軍已經進入夢鄉。


    野戰醫院設在搖旗壟後二裏。白天部隊傷亡太大,軍醫們一直在連續做手術。衛生部副部長佛來明也來了,為騎兵師長周洋截肢。


    晚清時,不管是清軍,還是太平軍,都不重視軍醫體係建設。


    尤其是清軍,官兵受傷後無人醫治,要活命隻能自費醫治。每次戰役前,由太醫院派出兩名禦醫,在戰場後方為高級將領治病。部隊沒有醫療體係,有見識的將領才會延請民間的醫生隨軍治病。


    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清軍傷亡慘重。一些西方慈善團體組成紅十字會醫院,免費為清軍治病。


    之後,袁世凱在小站編練新軍,才開始創辦軍醫製度。


    吳捷改革軍製,同樣重視軍醫,在團一級設置一個衛生連。又指導衛生部生產大蒜素,有效地減少了部隊戰場傷亡。


    周洋左臂受傷太嚴重,不截肢就保不住性命了。他也是此戰中受傷的最高級軍官。


    野戰醫院東一裏處,兩個左七軍士兵正圍著火堆烤火。這樣的火堆,每隔五十米便有一個。


    盡管有火堆,但東風凜冽,兩個士兵仍然凍得縮成一團,恨不得鑽進火堆裏。


    士兵甲說:“今年這個鬼天氣,真是邪門了。以往冬天多刮西風,最近一直刮東風,還刮個沒完沒了。”


    士兵乙笑了笑,說道:“今年冬天不尋常呀。咱們右二軍打敗了湘軍水師,左七軍打敗了湘軍陸師。可見是東風壓倒了西風。


    “那湘軍從西邊過來,咱們九江在湖南東邊。老天爺刮東風,豈不是天助咱們,幫咱們把湘軍打迴湖南老家。湖南在西邊,咱們送他們歸西。歸西者,死也。這是天大的吉兆呀!”


    士兵甲恍然大悟,說道:“高!高!真是高!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道理!我看你老哥,也能去當個複興委員,沒事跟兄弟們掰扯掰扯。”


    兩人哈哈大笑。


    一個旋風過來,傳來一股烤地瓜的香味。兩人這才想起來,地下還埋了兩個地瓜,連忙手忙腳亂地翻出地瓜。


    他們把滾燙的地瓜放在手裏,不顧燙嘴,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左七軍規矩,夜晚站哨,一人可得一個地瓜,作為夜宵食用。


    哨兵乙正低著頭吃地瓜,突然感到一陣陰氣襲來。他抬起頭,瞬間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一隊兇神惡煞般的清軍,頭上冒著白汽,身上掛著冰淩,正目無表情地盯著兩人。


    哨兵乙驚呆了。


    他們是人是鬼?


    他們身著湘軍軍服,身前的“勇”字已被戰火燒得破破爛爛。他們頭上有辮子,確是清軍無疑,但辮子散亂,沾滿了泥土。他們麵目猙獰,皮膚鐵青,毫無血色。


    哨兵乙驚懼萬分,渾身篩糠似的顫抖。


    哨兵甲還有津津有味地吃著地瓜。


    為首一員清將咽了口口水,手起刀落,接連砍死了哨兵甲、哨兵乙。


    他撿起哨兵吃剩下的地瓜,狼吞虎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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