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湘軍進駐湖北金口鎮。金口為武昌上遊門戶,乃兵家必爭之地。石鳳魁命太平軍反攻金口,失利。


    因天京方麵告急,楊秀清抽調西征軍迴援。石鳳魁與湘軍連戰皆敗,戰心全無,令太平軍撤出漢川、孝感、黃陂等縣,集中兵力防衛武昌。


    湖北軍事漸成糜爛,楊秀清改令秦日綱巡視長江河道,整合西征軍事。他又令石達開出京,擔任西征軍統帥,坐鎮安慶。


    石達開與秦日綱都是廣西貴縣人,但矛盾很深,幾乎勢不兩立。金田起義時,秦日綱率兩千礦工入夥,石達開率石氏宗族、天地會黨共五千人入夥。


    石達開人多,故被封為翼王。秦日綱人少,僅被封為天官正丞相。但礦工組織紀律性遠勝天地會武裝,故秦日綱十分不服。


    秦日綱身上也有光環:他是洪秀全的親信。


    洪秀全雖然創立了拜上帝會,但將其發揚光大的人是南王馮雲山。別的不說,就早期元老而言,楊秀清、蕭朝貴、韋昌輝、石達開、胡以晃、曾天養等人,都是馮雲山拉著入會的。


    唯獨秦日綱,是由洪秀全拉著入會的。李秀成兵敗被俘後,評論秦日綱“並無才情”,但“忠勇信義”,故被洪秀全引為心腹。


    去年,石達開首次主持西征,在安徽頗得民心。楊秀清十分忌憚,改令秦日綱接替石達開擔任西征軍統帥。石達開、秦日綱再生芥蒂。


    曆史上,天京事變中,韋昌輝知道石、秦二人矛盾重重,指使秦日綱屠殺石達開全家。石達開率軍逼宮,逼迫洪秀全誅殺秦日綱。兩人的恩怨,最終以如此慘烈的結局收場。


    卻說石達開再次出京,擔任西征軍統帥。楊秀清不放心,又令秦日綱巡視長江河道,擔任事實上的前敵統帥。


    石達開不想與秦日綱共事,把精力放在安徽戰事上。他指揮羅大綱、胡以晄等大將,一邊堅守廬州,攻略皖北,一邊克複皖南,改善天京上遊防禦形勢。


    此時,清朝已經調集大軍,對武昌誌在必得。參與武漢會戰的清軍,除了曾國藩的湘軍,還有荊州將軍官文的荊州兵、湖廣總督楊霈的襄陽兵等,人馬多於太平軍。


    國宗提督軍務石鳳魁負責總理湖北軍務。他是石達開的族兄,誌大才疏,一見清軍大軍來襲,便主動放棄鄂北、鄂東南等重鎮,收縮兵力至武漢三鎮。


    武昌城外有很多險要,若能據險防守,必能層層阻擊湘軍。石鳳魁擅自棄守險要,把重兵調入武昌城中。


    這種消極防禦,實在是自取敗亡。秦日綱明知石鳳魁舉措失當,但因為石鳳魁是石達開的族兄,不便當麵指摘石鳳魁,反而等著看石鳳魁的笑話。


    是時,清軍進攻武昌下遊重鎮蘄州。秦日綱諭令蘄州守將陳玉成堅守營盤,鞏固武漢下遊江防。對於石鳳魁守武昌,秦日綱依然不管不問。


    秦日綱坐鎮湖口,坐看武昌戰事逐漸糜爛。這天,秦日綱來到九江,吳捷不敢怠慢。他已受封燕王,與洪秀全、韋昌輝關係密切,又是西征軍前敵統帥。


    在名義上,吳捷需要接受秦日綱的領導。秦日綱也明白,吳捷是楊秀清的親信,就像石鳳魁是石達開的族兄一樣,各自背後都有靠山。


    燕王府“牧馬人事件”的教訓猶在眼前,秦日綱十分低調,排場不大。


    雖然吳捷極力遮掩,秦日綱還是發現九江城內出現了許多新名堂。公學、銀行、報社等新事物,秦日綱聞所未聞。商戶照常開鋪營業,部隊施行新式隊列,更令秦日綱疑惑。


    他不禁疑問道:“老弟這九江城,不僅固若金湯,而且煥發了勃勃生機呀!”


    秦日綱出身於窮苦礦工,本沒讀過什麽詩書。


    吳捷見他一句話連用兩個成語,頗顯文化水平,不禁有些意外,對秦日綱多瞧了一眼。


    他才三十四歲,卻頗顯衰老,顯然在年輕時吃了不少苦。表麵看來,秦日綱像個鄉間的佃農。隻有仔細看,才能發現他那平靜的小眼睛下,隱藏著精明與果敢。


    秦日綱雖然加入拜上帝會很晚,卻是洪秀全親自發展來的,被洪秀全引為心腹。洪秀全欲立江山,此為極度機密之事,除了首義五王外,隻有秦日綱一人參與機密大事。


    但秦日綱才能一般,長處在於執行能力強,對洪秀全忠心耿耿,指揮打仗並不在行,更無統攬全局的本領。


    楊秀清令秦日綱為前敵統帥,指揮石達開的嫡係石鳳魁,明顯是不懷好意。


    九江城內一片新氣象,頗令秦日綱起疑。


    吳捷笑道:“燕王過獎了。不過,東王認為九江乃長江重鎮,上保武昌,下護安慶,乃鄂、皖、贛三省之鎖鑰。九江太過重要,東王令我以守城為第一要務,許我靈活機變,大展拳腳,不必受許多約束。是故,九江城中有許多新事物,請燕王不要見怪。”


    吳捷搬出楊秀清這塊金字招牌,秦日綱啞口無言。倒是他旁邊有個洋人衛士,操一口生硬的漢語問道:“聽說九江有許多洋兄弟,辦了許多西式工廠,大帥能帶我們過去看看嗎?”


    說話的人名叫肯能,是個愛爾蘭人,充任秦日綱的衛士。


    吳捷冷冷掃視了肯能一眼,說道:“洋兄弟都是美法中興公司的人,我可管他們不著。若肯能兄弟有興趣,不妨自行過去碰碰運氣。不過,中興公司一向防範甚緊,人家不一定肯接待肯能先生。”


    吳捷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那肯能卻很不識相,向秦日綱請假,又請吳捷為他開路憑,對中興公司顯露出濃厚的興趣。


    太平軍製度,探訪外地均要持有路憑。否則,將被視為敵軍奸細,一經發現,可以先斬後奏。


    吳捷態度冷淡,也不管秦日綱態度如何,直接迴絕了肯能的請求。


    秦日綱見狀,把肯能斥退,又詢問起九江的防務來。


    吳捷侃侃而談,說自己正積極備戰,已將九江防禦前沿推進至湖北黃梅縣、興國州,江西義寧州、武寧縣。


    秦日綱讚賞道:“老弟文武雙全,實乃我天國棟梁。有老弟鎮守九江,我九江城必將固若金湯,敵人休想越雷池一步。前麵,我聽說老弟曾在建昌大敗清妖,又率天軍兵臨南昌。以老弟之大才,料想也不難攻下南昌,怎麽不試試強攻呢?”


    吳捷頓生警惕,聽秦日綱的話,似乎已對他佯攻南昌之事起了疑心。他小心說道:


    “不敢隱瞞燕王。南昌城高牆厚,清妖雲集,易守難攻。賴國舅、國宗石祥禎曾以數萬大軍圍攻南昌無果,我何德何能,又能超過賴國舅?況且,當時,湘北戰事已經崩壞,湘軍咄咄逼人。


    “我必須分兵占據湖北興國州,江西義寧州、武寧縣,改善九江防禦態勢,無力再進攻南昌。如今,敵人已經雲集武昌,國宗石兄守衛武昌。不知燕王有何高見?”


    吳捷反問秦日綱,令他無言以對。武昌戰事糜爛,石鳳魁要負主要責任。


    另外,楊秀清抽調韋俊率重兵迴防天京,秦日綱對武昌不管不問,坐等石鳳魁笑話,兩人都難辭其咎。


    秦日綱閃爍其辭地說道:“國宗石兄智勇雙全,武昌三鎮易守難攻。天軍在武昌有數萬兵力,以逸待勞,何愁殺不了清妖?”


    他是在自欺欺人。


    曆史上,石鳳魁是個大草包,在武昌稍作抵抗,便率軍逃離武昌。湘軍輕取武昌,然後移師進攻田家鎮天險。秦日綱這才開始擔起西征軍前敵統帥的重責,指揮田家鎮防衛戰。


    然而,湘軍最終攻破田家鎮。楊秀清大怒,把石鳳魁問罪斬首。秦日綱因在田家鎮之戰中戰敗,也被楊秀清貶為頂天燕,下獄待審,後又被罷絀為奴。


    秦日綱說得如此輕巧,毫不關心武昌戰事。西征焉能不敗?


    吳捷對秦日綱大失所望,慨然說道:“湘軍來勢洶洶,我卻是不怕它的。我們左七軍已經進占湖北興國州,屏護田家鎮天險。假若武昌真的失守,我必要和林啟榮緊密合作,守住田家鎮,防止湘軍東下。”


    湖北興國境內有半壁山,與田家鎮夾江對峙,構成田家鎮天險。守田家鎮必守半壁山,如此方能阻止湘軍。


    秦日綱頗感意外,又看了吳捷一眼,說道:“老弟如此豪邁,我深為佩服。有老弟在九江,潯城必將堅不可摧。日後,我會奏明天王、東王,為老弟請功。”


    吳捷也不管秦日綱所說是真是假,趕忙向他致謝。


    秦日綱急著向蘄州視察防務,便向吳捷告辭。臨別時,他突然說道:“差點忘了,佐天侯托我向你送信。”


    他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吳捷,令吳捷頗生疑惑。


    佐天侯便是陳承鎔,地位僅在秦日綱之下,是秦日綱的死黨,也是洪秀全、楊秀清的寵臣。


    陳承鎔是個多麵人,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複興會天京支部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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