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吳捷醒來,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加重了。他隻感覺額頭燙得厲害,頭腦也暈沉沉的,四肢酸軟乏力,又流起了鼻涕。這是感冒發燒的典型症狀。


    自從穿越以來,吳捷很少生病,也很少像這樣病來如山倒。他一向身強力壯,很少頭疼發燒。沒想到,受了一點風寒,就病成了這樣。


    最近一段時間,吳捷連續到各地視察,又要親自參與各項重大建設,每天晚上隻能睡五六個小時,身體確實吃不消了。


    民兵營長張海濤和近衛團一連連長沈駿不敢怠慢,飛馬向九江總部、南康府求助。


    一師師部駐南康府,師長徐琛去德安前線了。倒是民政部副部長朱啟明在南康巡視土改工作。


    朱啟明兼任衛生部長,原是九江一帶的紅錢會會長。他醫術精湛,以行醫為掩護,四處聯絡會眾,在九江民間很有威信。


    去年初,吳捷領軍路過九江,將朱啟明發展為複興會員。後來,左七軍東下金陵,朱啟明留在九江開展活動,暗中標記地形要點,統計各地人口、土地。


    此次左七軍、右二軍移防九江,在很短時間內紮下根來,朱啟明功勞很大。故吳捷欽命他為民政部副部長,佐助鄒世安管理民政事務。


    又因朱啟明醫術精湛,吳捷令他為衛生部長,令不列顛人佛來明擔任衛生部副部長。


    佛來明畢業於不列顛聖瑪利亞醫學院,是一位醫學博士,本是唐約翰仁和洋行船隊的隨船醫生。唐約翰見他熱愛醫學,同情中國百姓,便將他發展為複興會員。


    佛來明一直在九江總部主持衛生部工作。說是衛生部,其實隻有十來個中醫郎中、軍醫,一切簡陋得很。


    朱啟明和佛來明很快便來到了白鹿鎮。


    朱啟明在南康府,離得近,先到白鹿鎮。他以柳樹根、薑黃、柴胡為原料,開了個中藥方子。


    以前,吳捷不相信中醫,幾乎從來不吃中藥。十九世紀的華夏,條件簡陋,抗生素等均未發明,他也隻能乖乖服用朱啟明煎好的中藥。


    中藥甚苦,見效也慢。吳捷喝下後,到傍晚依然不見好轉。


    晚飯時,吳捷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喝了些稀粥。


    這時候,佛來明來了。


    他是不列顛聖馬利亞醫學院的高才生,是個不折不扣的“西醫”。吳捷對他甚是期待。


    誰知,佛來明看過朱啟明的中藥方子,表示認可,卻也沒有其他好辦法。他主張給吳捷注射馬非,以消炎鎮痛。


    馬非是鴉片的提純物,也是一種毒品,雖然具有很好的鎮痛作用,但很容易上癮。


    吳捷一直迷信西醫,聽過佛來明的話,頓時大感失望。


    其實,在十九世紀之前,世界各地的醫學基本都一樣,主要靠傳統經驗治病,藥品也都來自自然界的動植物中。


    當時的西醫中,有臭名昭著的放血療法、巫術、痢疾療法等,相比中醫要差勁多了。


    中醫曆史悠久,博大精深。直至今天,傳統中醫在醫學領域仍然占有一席之地,針灸更是走出國門,在全世界開花結果。


    進入十九世紀,西方各個領域科技開始勃發,西醫有了初步發展,趕在了中醫前麵。


    譬如朱啟明開出的藥方中含有柳樹皮。當時,中醫、西醫都使用柳樹皮作退燒藥。


    中醫一直不知道柳樹皮治療發燒的有效成分是什麽,也沒想過要提純其中的有效成分。西醫已經通過科學實驗,確定柳樹皮中可以退燒的有效成分是水楊酸,並提純了水楊酸。


    西方科學家逐漸從鴉片中提純出馬非,從金雞納樹中提純出奎寧,從柳樹皮中提純出水楊酸,從咖啡中提純出咖啡因等,並將其用於治病。


    顯微鏡的發明也幫助西方科學家了解到各種細菌,由此產生了消毒、護理等醫學概念。


    到了十九世紀後期,西方科技出現一波小高潮。西醫也借著這波科技小高潮,發明了阿斯匹林、磺銨等現代藥物,實現了批量化生產。而阿斯匹林正是在水楊酸的基礎上發明的。


    到1928年,不列顛人弗萊明發明青黴素,開創人工合成抗生素的先河,將人類平均壽命直接提高15歲。


    至此,中醫全麵落後於西醫,已成定局,再也無法追趕。


    吳捷拒絕注射馬非,寧願使用朱啟明開出的中醫方子。柳樹根含有水楊酸,薑黃中含有薑黃素(一種天然抗生素),都可以消炎退燒,隻是含量比較低而已。


    他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提純大蒜素的方法。反正閑著也無事,吳捷便讓朱啟明開展試驗。


    先取來一斤大蒜,祛除其中的黴變、破損者,將其洗淨、搗碎,靜置一個小時。


    大蒜中含有大蒜素,大蒜被擠壓、搗碎後,會生成大蒜素。


    接下來,便是提純大蒜素了。


    取來三斤重的白酒。這白酒是江西底層百姓喜歡喝的土燒酒,度數在四五十度,純度不高。加入生石灰,與白酒中的水分結合,祛除水分,提高酒精純度。


    同時,一邊將白酒微微加熱,祛除白酒中的醛類有毒物,加速生石灰吸水反應。


    待生石灰沉澱過後,以木炭過濾酒精、熟石灰混合物,得到高純度酒精。


    再將大蒜泥倒入高純度酒精中,攪拌、靜置。大蒜素易溶於酒精,這樣就得到一種簡易的大蒜素製劑了。


    大蒜素在極低濃度時即可抑製多種革蘭氏陽性球菌和革蘭氏陰性杆菌,對黴菌、病毒、原蟲、蟯蟲、大腸杆菌、痢疾杆菌抑製效果明顯。


    時至今日,大蒜素仍然廣泛用於畜牧業生產中。


    大蒜素雖然藥效不如青黴素等抗生素,但卻很容易製取。青黴素雖然效果顯著,但極難製備。1928年,弗萊明發明青黴素,在實驗室裏加班加點提純,一個月的產量隻夠一人一次使用。


    二戰時,英美兩國不惜一切代價,總算發明了青黴素的工業生產辦法。但那時青黴素產量極低,價格比黃金還要昂貴。青黴素真正普及,成為人人用得起的尋常藥品,還得靠新中國的科學家們。


    抗生素不止青黴素,還有紅黴素、四環素等,都是現代醫學的基礎藥物,也是現代家庭的常備藥。但放在1854年初,根本不具備可行性。


    譬如青黴素,若讓複興會不惜一切代價,為佛來明製作實驗室,也可能製作青黴素。但以這種方法製作的青黴素含量極低,附帶有毒物質,根本不能用於藥用。


    倒是大蒜素簡單易得,不失為一種簡單實用的製取抗生素的方法。


    吳捷自製大蒜素製劑成功,讓佛來明使用注射針管為自己治病。朱啟明、佛來明以為不可,認為土法製大蒜素不可靠,再三勸諫吳捷。


    吳捷十分執拗,佛來明無奈,隻好抽取十毫升大蒜素製劑,小心翼翼地注入吳捷體內。


    睡覺前,吳捷病情好了許多。佛來明大受鼓舞,又為吳捷注射二十毫升大蒜素藥液。


    到了第二天早晨,吳捷身體痊愈,生龍活虎,與昨日截然不同。


    朱啟明、佛來明萬般驚奇。他們兩人一個是中醫名手,一個是西醫高才生,竟然不如吳捷這個門外漢。


    看來,會長高深莫測,不僅雄才大略,而且學富五車,真是神一般的人物。


    經此大病,吳捷決定好好指導朱啟明、佛來明二人發展近代醫學,製備現代藥物。


    往小了說,這可以減少部隊傷亡,提高部隊戰鬥力,甚至還可以賣藥賺錢。


    往大了說,可以發揚中醫國粹,讓中醫搭上近代科學的順風車,避免被西醫踩在腳下。


    出於實際,吳捷讓衛生部優先發展兩種藥物:大蒜素和阿司匹林。


    阿司匹林發明於十九世紀後期,是一種水楊酸衍生物,可以用於鎮痛、退燒、消炎,用途很久,療效很好。


    工業合成阿司匹林是現代有機合成化學裏麵最簡單、最基礎的反應,相比製作青黴素可要簡單多了。


    大蒜素的製備方法,吳捷已經演示過了。他又詳細介紹了阿司匹林的製備方法:


    製作阿司匹林的原料主要有三種,水楊酸、醋酸酐、濃硫酸,其中濃硫酸作催化劑。


    一、製作水楊酸。把大量的楊柳樹葉碾碎,和酒精水溶液混合熬煮,便可得到水楊酸。酒精可用蒸餾酒代替。


    為節省糧食,吳捷已經下令禁止使用大米、小麥釀酒。使用紅薯等作物釀酒不在禁止之列。


    二、製作濃硫酸。製作濃硫酸可使用鉛室法,這種工藝發明於十八世紀初,在歐美已經成熟。美法中興公司總工程師德崔柏便懂得鉛室法。


    三、製作醋酸酐。醋酸酐最難製取,吳捷決定采用醋酸鈉和乙酰氯作原料製醋酸酐。醋酸鈉不難製取,難的是乙酰氯。


    乙酰氯可用二氯亞碸和羧酸製成。二氯亞碸由氯氣和硫磺合成,而氯氣可以用軟錳礦和濃鹽酸製備。


    前麵已經製備過濃硫酸。濃硫酸的製備很容易,沸點高於濃鹽酸。因此,可用mannheim方法製備濃鹽酸。即讓食鹽和濃硫酸反應,加強熱,高沸點酸製低沸點酸,從而由濃硫酸製成濃鹽酸。


    至此,所有材料配齊,有望製作阿司匹林。


    當前,衛生部一切處於草創階段,當以製備大蒜素為主要生產目標。科研上,則應以阿司匹林為重點,先研究可行性,待條件成熟了再開展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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