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國家大事。在太平天國,每臨出征或者作戰,太平軍都要組織大規模集會,向上帝禱告,請求上帝賜給勝利。


    那隊歡唿雀躍的太平軍,不出吳捷所料,正在組織戰爭禱告。


    “敬拜天父,仰仗天威,交戰勝利,恢複江山……”禱告詞不斷傳入耳邊,整齊、鏗鏘、有力。


    很顯然,這些太平軍士卒經常組織戰爭禱告,對禱告詞已經滾瓜爛熟。


    親兵遞過一個望遠鏡。透過望遠鏡,吳捷清楚地看到,那些太平軍如癡如醉,對拜上帝會的戰爭禱告儀式十分狂熱。


    特別是,一群童子兵稚氣未脫,大概十二三歲,打赤腳,手舞足蹈。看他們一臉興奮的樣子,似乎不僅不怕打仗,反而盼著早日上戰場。


    吳捷一臉厭惡,問道:“這是誰的部隊?”


    羅大綱答道:“李世賢的。李世賢是李秀成手下得力幹將。我和於委員認為,李秀成兵勢太強,把李軍分成兩部,大部由李秀成帶作先鋒,小隊讓李世賢統帶,充作北路軍後隊。”


    吳捷點點頭,對羅大綱的安排表示滿意。


    李世賢是李秀成的堂弟,是太平天國後期名將,受封侍王。曆史上,李世賢“少勇剛強”,在天京事變後受到洪秀全重用,於1857年升任左軍主將。


    他屬於太平軍地方實力派,以浙江金華為中心,幾乎占領了浙江全境。天京陷落後,李世賢戰敗,投奔太平軍康王汪海洋。汪海洋擔心李世賢威望太大,會奪自己的軍權,暗殺了李世賢。


    吳捷並不反對重用李世賢,隻是反感太平軍中的宗教儀式,尤其反感李世賢使用童子軍作炮灰。


    李世賢時年隻有二十三歲,血氣方剛。他十分重視拜上帝會在凝聚軍心士氣方麵的作用,刻意在自己的部隊中嚴格執行宗教儀式。


    1851年,李世賢隨李秀成參軍太平軍,當時隻有十七歲。李世賢雖不像陳玉成那樣是童子軍出身,卻喜歡在軍中豢養孤兒,把他們培養成童子軍,遇有艱難戰鬥便驅使他們死戰。


    太平軍使用童子軍作敢死隊,一向都不乏先例。


    1852年,太平軍一攻武昌,使用地雷陣轟破文昌門城牆。有五十名童子軍做敢死隊,率先登城,抗擊清軍,遂克武昌。


    1862年,江蘇嘉定之役,太平軍主力撤退,留下一百三十餘名童子軍組成的“忠勇小隊”。忠勇小隊全部戰死,太平軍守軍主力成功突圍。


    滿清把太平天國的童子軍看做他們的“心腹之大患”。湘軍大將塔齊布曾看到太平軍童子軍戰敗後跳江自殺,寧死不降,忍不住嚎啕大哭。


    吳捷看到這些太平軍童子兵被拜上帝會蠱惑,心如刀絞。青少年是國家的未來,太平軍卻拿他們當炮灰。若每個青少年都像太平軍童子軍那樣被洗腦,華夏還有希望嗎?國家還能富強嗎?


    他當即對羅大綱說道:“傳令給李世賢,讓他把軍中所有童子兵留下,撥給二師雷振邦統帶,不準帶童子軍出征。”


    吳捷又對身旁的馮國瑞說道:“你以幼東王的名義通令全軍,要求太平軍中的童子軍全部留下,不得參加西征。這些童子軍交由當地駐軍,統一送到南昌省政府處,交由省政府教育改造。”


    馮國瑞原是湘軍營官,水師學堂高才生。因他出身於湘軍降將,畢業分配時受到複興軍歧視。吳捷親自過問,把他調入複興會軍事部,充當作戰參謀。


    此人頭腦靈活,學習能力極強,受到吳捷賞識。拿過鉛筆速寫了一則命令,正要拿給吳捷過目,吳捷又加了一條命令:


    通令全軍,因戰事緊急,各地太平軍無論是否參加西征,都應把精力放在練兵備戰、準備打仗上。其他與打仗不相關的事,譬如拜上帝會宗教儀式,應簡化之。必要時,甚至可以減免之。


    馮國瑞聽罷,草擬軍令如行雲流水,很快便完成了草稿。趁著吳捷瀏覽草稿的間隙,羅大綱說道:


    “會長,你知道我是一向不信拜上帝教的。假如一切順利,咱們攻占了湖南、湖南,就可以趁機改編殘餘太平軍,再把這個唬人的拜上帝會廢掉。”


    吳捷隻是笑笑,向羅大綱擺出小心保密的姿勢。羅大綱雖然已經年近六十,卻剽悍不減當年,說話依然快言快語。


    不遠處,一樁樁嶄新的木樁連接著電報線,直至長江江岸。電報線沉入江底後,再在長江南岸上岸,到達對岸的池州,接入已有的電報網。


    電報使用電信號傳播信息,雖然遠隔千裏,亦可以快速便捷的通信,實在是一項劃時代的發明。


    吳捷非常重視電報網的建設,不僅在江西全境建設了健全的電報網,還把天京、大冶、安慶等戰略要地接入電報網,方便控製全境。


    最妙的是,電報網亦可以用於民間傳播消息,幾乎一本萬利。中興公司利用振興銀行、九江股票交易所籌集電報網資金,用於電報網建設。


    電報收入增長極快。正常情況下,五到十年即可收迴投資,實現營利。


    反觀滿清,雖然有誌之士一再唿籲開建電報網,但鹹豐皇帝冥頑不靈。朝廷、民間阻力很大,又是害怕破壞龍脈、風水,又是害怕驚擾祖宗,就是遲遲不能開工。


    有時候,清朝官員甚至通過複興會的電報網發送信息。複興會郵政局對此來者不拒,隻要清朝官員給錢,郵政局一般都給發報,順便還能竊取清軍秘密。


    借助於電報網,複興會總能先於敵人掌握信息,行動總能快於敵人一步,從而掌握戰場主動權。


    雷振邦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得空向吳捷匯報了安徽的防務問題。他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一向身先士卒,很深官兵擁戴。


    此人長處在於守城、民政建設。吳捷一直派他在江北開拓基地,最早負責為九江城防開拓防禦縱深,現在又被吳捷留下守衛安徽。


    雷振邦不苟言笑,卻愛民如子,平時連吳捷都不敢隨便跟他開玩笑。


    吳捷交待他道:“雷都頭,我們都帶兵去前線了。康可銓守天京,鄒世安守江西,你守安徽。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曾與我患難與共。早在五年前,我還隻是個太平軍旅帥時,你們便追隨了我。


    “如今,我要帶兵去爭奪湖南、湖北,留你們三個老兄弟守衛後方。老康手下有一萬五千左七軍,隻守天京一城。老鄒守江西,江西境內安寧,百姓夜不閉戶。


    “隻有你守安徽,隻有一萬餘人,負責連接天京與江西,還要與撚軍、八旗馬隊周旋,至為艱難。這千鈞的重擔,都要壓在你的身上了。”


    雷振邦出身於湖南縣衙裏的衙役,故吳捷稱他為雷都頭,以示親昵。


    雷振邦隻是笑笑,說道:“我三人有幸搶先成為從龍之臣,榮幸之至。會長以複興華夏為己任,雷某自當誓死追隨會長,不敢絲毫言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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