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間地頭,蕭澤正和家人緊張忙碌著。


    “蕭澤,慢點!”


    “好,沒問題。”隻見蕭澤把剛裝好的慈菇一袋一袋的從田坎扛到車上。


    姐姐們負責裝袋,並拖到田坎邊。


    蕭澤在家裏排行老四,上麵是三個姐姐,她們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父親在他小學的時候就因病不在了。還好,母親和姐姐們給了蕭澤足夠的關愛。蕭澤的母親叫傅容心,人好心善,很受鄰裏喜歡。


    年底是慈菇最暢銷的時候,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在春節期間擺上一盤香氣四溢的五花肉爆炒慈菇。


    這幾天也是蕭澤一家最忙碌的時候。白天蕭澤和母親、姐姐們都在地裏挖慈菇,第二天淩晨再把它們拉到集市上去批發。


    天寒地凍的時節,田間隨處可見的冰淩常常讓人打起寒顫,所以每次下地之前,大家多少都會哆嗦掙紮。當外套鞋襪脫去,赤腳踏進田間的那一刻,一股冰冷瞬間襲遍全身!還好,隨著持續勞作,身體也就慢慢熱乎了。


    一連幾天的忙碌總算收獲滿滿,四畝多的慈菇,終於全部挖完!大家雖然腰酸背痛、手腳通紅,可也倍感欣慰,隻盼著它們能順利賣個好價錢!


    看來,還是在學校握筆讀書輕鬆啊!沒有泥濘不堪、風吹日曬;沒有寒風刺骨,渾身打顫,可以幹幹淨淨、舒舒服服地坐著,隻是多動腦多動手而已


    這田間的艱辛,不過是現在,也隻能是現在!一定要走出大山,體麵地走出大山!蕭澤常常告訴自己。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年前忙碌的最後一天。沒賣完的慈菇就和著泥存放著,等年初三再賣。


    晚上吃完飯,蕭澤看了會兒書。他看了看手表:10:35,差不多要睡了。


    本應倒頭就睡,可今天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起身看了會兒書,還是心不在焉......


    他走出門,決定去找大姐蕭琴。


    “大姐,和你商量件事兒。”


    “什麽?”


    “明天我想去趟城裏。”


    “去城裏?大年三十?老弟,你開玩笑吧?就算給城裏的親戚拜年,也要年初四、五啊!”


    “當然不是拜年,我有事!”


    “明天家裏還一堆的事啊!貼春聯、打掃衛生、準備年夜飯......”


    “我知道,明天上午我們爭取幹完,我下午去,真的有事!”


    “就不能和我說嗎?”


    “這......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以後再告訴你。”


    “明天大年三十,去城裏的班車傍晚就沒有了,你迴得來嗎?”


    “我知道,最後一班是四點從城裏發迴的,我肯定趕迴來!大姐,這事兒你先不要和媽說,我怕她不同意,就說我出去一下,好嗎?”


    “好吧。”看著弟弟堅定的樣子,蕭琴也不好再阻撓。


    蕭澤滿心歡喜地迴到房間!他望著窗外,細細估摸著。他真的不想把這事兒留到來年,否則大過年的也會不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蕭澤就起床和母親一起忙活了。一個小時後,姐姐們才起來。


    一年裏最後一天的忙碌,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雖是寒冬,卻也能讓人汗流浹背。蕭澤今天的動作分外利索,匆忙間自然鬧出了不少笑話。


    “老弟,春聯是不是貼反了,上梯子重新貼過吧!”


    “老弟,雞翅下的毛你沒看見嗎?”


    “蕭澤,這掃把是掃雞圈的,不是掃大廳的!”


    ......


    蕭澤被大家說得很不好意思,他尷尬地笑著,繼續爭分奪秒。


    吃過午飯,蕭澤立即打了個電話,可一直沒人接。他看了看手表,便偷偷出門了。


    從家裏到車站,騎車差不多要半個小時,終於在一點前趕上了班車。


    再過半個小時,就可以見到唐雨了!蕭澤心裏喜不自勝。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讓他糾結的事。她知道唐雨那天肯定生氣了,他多想第一時間解釋清楚,可唐雨連招唿都不打就走了。


    迴到家這些天,整天忙得暈頭轉向。期間也打過一次電話,結果沒人接。蕭澤心想還是算了,電話裏也未必說得清楚。


    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蕭澤越發激動。他知道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接近唐雨。


    等到班車一到達,他就匆匆跑下車。這時,售票阿姨喊住了他。


    “小夥子,你還要坐班車迴湖新嗎?”


    “要啊。”


    “那四點最後一班,記得啊,晚了就麻煩了!”


    “好的,謝謝!”


    終於來到唐雨家,蕭澤開始叫唐雨,又上前敲門,始終沒人迴應。


    “不會這麽巧吧!”蕭澤頗為失落。


    “再等一會兒,會迴來的。”他安慰自己。這時他看到唐雨的鄰居走出家門,便立即上前詢問,“叔叔,您好,您知道唐雨一家去哪了嗎?”


    “哦,我看到他們出去不久,去哪就不知道了。”


    “謝謝啊!”


    “出去不久!”蕭澤心裏重複著。哎,除了等似乎毫無辦法,隻盼著唐雨能早點迴來。


    這個一腔熱忱卻莽撞得有些可愛的家夥,如果真見到唐雨一家,大年三十的,他該如何自圓其說、緩解尷尬?


    或許他已無心顧及這些了!


    ......


    “爸,我想迴家了,這些東西夠了吧?”唐雨看著三輪車上快堆滿的年貨,忍不住催促。


    “就說你要多學,這點東西怎麽夠?年貨不單給自己準備,迎來送往,很多還得送人!”


    “可是很多門店都關了,大家都要迴家過年了!”


    “那就多找幾家,這個點還不至於都關門。記住,像雞蛋、香菇、水果這些東西要尤其注重品相,馬虎不得。”


    “有的東西明明很好了,你還不是半天不買!”


    “傻丫頭,東西再好也要討價還價,哪有隨別人喊價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買吧,我去媽那了。”


    唐雨不耐煩地走了,這是她第一次全程陪爸媽買年貨,現在也算對這個“大工程”深有體會了。


    往年爸媽都會陸陸續續地分開買,卻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問題來迴奔波、互相埋怨。


    唐雨找到媽媽後才發現,和爸爸相比,媽媽貨比三家的熱情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難怪他們要用一個下午的時間專門“開戰”。


    全當觀摩學習吧,唐雨感慨到。


    不知不覺,時間又過去了很久。


    蕭澤自己也不記得第幾次看表了,差20分鍾就四點了!此時的他心沉穀底,真有種硬著頭皮被黴運碾壓的感覺!眼前的小路他已望眼欲穿,卻始終沒有人影。


    他認命了,咬咬牙,隻得往迴跑!


    或許,注定要過一個不同尋常的新年了!個中的喜悅不知不覺地被衝散,籠罩在心頭的滿是遺憾、無奈和急切。


    蕭澤隻盼著假期盡快結束!


    ......


    “唐雨,大過年的,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已是淩晨十二點多,見到妹妹的房間還亮著燈,唐峰敲門問到。


    “知道了,馬上就睡!” 唐雨放下筆,揉了揉眼睛。透過窗外,依舊可見五彩繽紛的煙花。


    她慢慢陷入遐想,這皎潔的月光下、這美好的新年裏,所有人都能如願以償吧!


    除了自己!


    思來想去,讓她毫無倦意,索性又打開課本。對她來說,短暫的忘卻也能好受許多!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挨著,心心念念間——終於開學了!


    “同學們,新年好!這節課是我們新年的第一節課!今後幾個月是你們高中最後的衝刺階段,希望大家調整好狀態,全力以赴,迎接屬於你們的高考!”邱老師精神飽滿地發起動員。


    是啊,一直以來總覺得魔鬼般的高三衝刺是屬於別人的,離自己還遠著呢;一直以為自己早就精益求精做得夠好了,可學習中的困難常常不期而遇。對這群孩子來說,當務之急、重中之重,絕對是心無旁騖地學習!


    開學這幾天,唐雨謹記著班主任的話,所以總是有意無意地避著蕭澤。


    “唐雨,下節體育課,我們一起打羽毛球吧!”蕭澤來到唐雨桌前。


    “哦,不了,我作業還沒做完,反正自由安排,我就不打了。”唐雨整理完筆記隨後就離開了。


    “唐雨,你還生蕭澤的氣啊!”佩恩小聲問到。


    “生什麽氣,一堆的作業,哪有時間生氣?”


    “那你這幾天為什麽總躲著他?”


    “誰躲他了?為什麽要躲他?沒有啊!”唐雨故若鎮定。


    唉!佩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蕭澤那裏的差,她是不好交了。


    可憐的蕭澤,從未如此六神無主!


    這一節是曆史課,他沒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邊聽課邊寫著筆記,眼神卻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唐雨身上。


    突然,眼前的一幕令他熟悉而又震驚!


    唐雨身後披著的一縷頭發落在了胡一航的書桌上,而胡一航的身體明顯前傾!


    他慌亂了,刺痛了,也不知受了哪根神經的指使,居然重重地跺了幾下腳!


    班上的空氣瞬間凝固!


    老師停下講解疑惑地注視著他;其他同學也紛紛迴頭。蕭澤狡黠一笑,似乎告訴大家這聲音與自己無關;又似乎在說不過跺幾下腳而已,不必大驚小怪......他低下頭若無其事地繼續翻看課本。


    晚自習一放學,蕭澤早早就守在了停車棚。


    “唐雨!”看見唐雨走近,蕭澤連忙上前。


    若是之前,唐雨肯定又隨便找了個理由走了。可是今天,她也被嚇著了,索性問個明白。


    “什麽事兒?”


    “叫你啊!你不躲我了吧?”


    “哪有躲你?你想多了!”


    “那就好!可不可以聊會兒天,我們很久沒好好說話了。”


    “那我問你,今天好好的,為什麽突然跺腳啊?還一連幾下,那麽大聲!”


    “不為什麽,覺得好玩吧!”蕭澤一臉輕鬆。


    “覺得好玩?你......你瘋了?你小孩嗎?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在上課呢!全班那麽多同學,你說跺腳就跺腳,課堂說打斷就打斷,鬧著玩嗎?”唐雨越說越急。


    “那你還躲我嗎?”蕭澤的疑問裏帶著明顯的勝利的喜悅。


    “你別叉開我的話,我......我就算是躲你,那也是小事兒,也不能影響課堂啊!”


    “小事兒?你說這是小事兒?!你知道從上次不辭而別到今天真正和你說上話,過了多少天了嗎?29天!你知道我去你家找你卻始終等不到人,心裏有多難受嗎?你知道我整個春節是怎麽過來的嗎?還有這些天,你見我就躲......”


    蕭澤越說越激動,聲音慢慢沙啞,直至忽然停下!


    唐雨一字一句地聽著,震驚!徹悟!歡喜......這一切很快席卷了多日以來籠罩在她心頭的不悅。


    “你......你說什麽?你來我家找我了?”


    “你說呢,大年三十下午,我在你家門口等了快兩個小時!”


    “啊?”唐雨迴顧起那天外出的情形,不禁麵露歉意,“那......那你就不能多等一會兒嗎?”話鋒一轉,唐雨突然理直氣壯起來。


    這一問,讓蕭澤哭笑不得,他慢慢走上前,在離唐雨不到一足間的距離清晰地問道:“大小姐,你不知道大年三十的班車是要提早迴去的嗎?迴不了家,你確定讓我流落街頭?還是留在你家過年?”


    “哦,這樣啊!確實不能流落街頭!”


    “那就隻能留在你家了!”


    唐雨果然笑了。


    這甜美的笑容,在這昏暗的燈光下,醉心動人、彌足珍貴!蕭澤癡癡地看著......


    此刻,他越發確定:唐雨的笑容,對他來說是這世上最好的治愈!


    “那也不能怪我,誰讓你......你春節不好過,我呢?我就好過嗎?”唐雨開始抱怨。


    “真的嗎?你也難過嗎?”蕭澤的話間帶著一絲驚喜。


    “你說呢,電話都不打一個!”


    “我打了,沒人接,就想當麵解釋清楚!還想......還想見你!”


    “哦!”唐雨輕輕迴了句。


    “所以不生氣了,好嗎?我和周凱的妹妹,什麽關係都沒有!那天她找我,我也很意外。”


    “嗯,那你不要再跺腳了,和以前一樣,安心讀書!不能再影響別人了!”唐雨特別叮囑。


    蕭澤沒有迴答,隻是迴了一個溫暖而意味深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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