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驚地看著這個一語就能道破我秘密的女人,一股莫名的寒意陡然從腳底一直升到了頭發絲,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自己被人一眼看穿秘密的感覺,以至於我的臉色都有些變化了。


    “楊教授?妹妹?”諾琪也是一怔,深深地看我一眼,又將目光看向路美琳。


    路美琳並不是一個傻女人,實際上,一個傻女人是不可能以一個外地姑娘的身份這麽快地爬到今天的位置上,要知道,鄉鎮所長,可不是一般人能混得上去。但她似乎有些口不擇言了,聰明如她看到我那有些不太好看的臉色之後,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然後立刻閉上嘴巴,臉上那強作的笑容也難以維持。


    轉而變成了一種尷尬。


    “我有些累了,你們慢慢吃吧,我先去睡了。”


    看了看地上破碎的酒瓶,我忍住心中的那一絲不快,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離開。


    夜晚的十八寨鄉清冷而寂寥,但那長長的一大排灰黃路燈卻熱鬧非常宛若繁星。我沒有立刻迴到招待所,而是繼續往前走了走。


    我並沒有生路美琳的氣,實際上,根本就不用她解釋,我自己都能想通她為何會有我的信息……畢竟她幹的就是這一行,對於一個外來的黑導遊而言,當我踏入十八寨鄉第一天她估計就開始調查了,查找我的銀行資金流向,查找我的成長經曆,查找我的監護人信息以及工作調動和關係,這些東西,對她而言都易如反掌。


    隻是我將隱私看得太重……更多的,還是有些自卑吧。實際上,我相信所有的孤兒,都會在成長過程中遇到這樣的困擾,也正是因為有了一層心防,我才格外敏感,也始終沒有將自己真正融入到楊教授的家庭中去。


    且歎且行,我繼續漫步向前,虎爺雖然見多識廣,但我認為它卻並不懂得人類的感情,就算它懂,它也是以一隻蟲子的視角看那些東西,我並不會無聊到主動和它談談心,而在我的身後,一個被拉長的漆黑身影遠遠地吊在後麵。


    “你找我有事?”我很早就發現了跟在自己身後的人,根本不用迴頭,我已經是判斷出了這個人是誰。


    葉宇豪,那個看我很不爽的富二代。


    心高氣傲的二代這會兒看起來似乎一點脾氣都沒有,隻有一雙腫的發泡的金魚眼,以及蒼白而畏懼的臉色。這小子被絲線蠱顯然折騰得不輕,一雙眼睛估計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廢了多大的力氣才將那些惡心人的絲線弄幹淨。


    虎爺下蠱很有分寸,隻是在他的眼睛那裏做一點手腳,夠折騰但不會惹麻煩……若是在其他部位,比如口,耳,鼻及身體下方等部位的話,那這小子非得去醫院住上十天半個月才行。


    “遊……遊大師……對……對不起……我,我不該冒犯您……”


    富二代竟然在跟我說對不起。我停住了腳步,然後好整以暇地迴過頭看著這個小年輕,雖然並不比我小多少,但我感覺自己跟他站在一塊兒,還是有一種大人看小孩一般的感覺,真正的大人,其實是不會跟小孩子計較什麽的。


    “你可以質疑我,但沒有必要拿手指著我咄咄逼人,君子和而不同,大家都要和諧嘛……你看,我讓你指著鼻子罵了,你也吃了點小苦頭,咱們之間這就算兩清了,不存在什麽道不道歉的說法,還有,千萬別叫我遊大師,這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沒幾個人敢輕易自稱大師,當大師的估計都不會太長命。”


    我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最後一句話與其說是在提點這個小子,但更多的還是提醒自己。明明是很和煦很溫暖的語氣,但我不知道怎麽的,這小子聽了卻是更加地惶恐起來,然後竟然是突然雙膝跪地,就這麽直直地跪在了我的麵前。


    “遊大師!我真的錯了……您……您今天千萬別往心裏去啊,哦,噢!這個,一點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一邊說著,他還從自己的名牌背包裏麵掏出了一個長方形的黑塑料袋和一個郵政快遞的信封。


    畢竟是混過體製的人,我一眼就看明白,那黑塑料袋裏麵裝的是煙,而是兩條,就從煙盒的大小及長度來看,我估摸著是黃鶴樓的一九一六之類,而郵政快遞的信封裏麵顯然就是現金了,厚厚的一遝!


    “哎哎哎,你這是幹什麽,這是幹什麽!?快起來!是男人你就快起來!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跟一個神棍下跪的道理?”


    我連忙上前將這小崽子扶起來,心中竟然是突然認可了自己的神棍身份,而他卻已經是突然嚎啕大哭。


    “罵了隔壁的,你特碼的別哭了!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大半夜的打算對你做什麽來著……”


    “大師……我真後怕……嗚嗚,大師,我爸從小……從小就教育我,讓我為人要謙遜低調,可我有時候就是沒有將大人的諄諄教誨聽進去……嗚嗚……”他一邊說著一邊更咽,一個大男人,竟然是哭得這麽梨花帶雨的,讓我啼笑皆非的同時卻又多了些鄙夷。可以看見,這家夥的內心該是有多麽的脆弱啊。


    “用開水洗一洗眼睛就沒問題了,放心吧,原本就不過是一些小誤會而已,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說咱們之間兩清了,那就真是兩清了,這些東西,你給我我也用不上,留著以後給領導吧。”


    “不行,您必須得接下……不然……不然我就隻有繼續在您跟前跪著不動。”這家夥聽了我的話立刻就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顯然是如釋重負,但他卻並沒有得意忘形,而是依舊誠懇萬分地說道,至於其中有多少真心實意,那我也不得而知。


    有時候這些人其實也挺複雜的,有時候囂張起來不可一世拽到天上去,可有時候,又虛偽無比演技強得令人根本分不清真假。毫無疑問,我那不經意間秀的肌肉讓自己變得格外有價值,也成為了葉宇豪想要刻意結交的目標。


    我拿過信封,掂了掂,想了想之後才說道:“那這樣吧,小葉,煙我留下自己抽,但這個錢,我不能要……”


    “哥,您出門在外,難免會用得上,一點點小意思嘛,您要是不收,我這心裏還是不安。”


    “這樣吧,我麻煩你幫幫忙,去信用社將這筆錢匯到這個賬號裏去!”說著,我從他的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最新款的高級手機,在這個手機裏麵輸入了一個賬號。


    這是楊教授的銀行賬號,但就從楊教授那性格來看,也不知道這筆錢能不能最終到達楊黛紫那裏。但聊勝於無吧。


    有時候就是這樣,你越是得了人家的人情,人家反而越是對你感激涕零,這不是權力帶來的,也不是財富帶來的,而是一種叫做神秘和恐懼的東西帶來的。


    “嗬嗬,坤哥,沒問題沒問題!小老弟我有眼不識泰山,我……”


    “你找我,其實還另有其事吧?”這家夥就是一個打蛇隨棍上的家夥,我早就從他的表現中看出了這家夥另有所圖,這不,他在我願意收下那筆錢之後,總算是進入主題,我也懶得跟他說客套話,徑自打斷道。


    “呃,就是我我家裏的一點兒事情……過去我還不太理解家裏人的想法,但現在我突然明白了。”葉宇豪目露一絲懷念的神色,然後婉婉到來。


    “您也知道,我爸爸的在本地是開礦山的,這麽多年下來,也的確是掙了一些錢,不過隨著錢賺得多了生活條件變好了,很多麻煩也不知道怎麽就隨之而來了。其中,最為古怪的還是最近幾個月,我家的礦工都不肯下礦幹活兒了,都說裏麵有……有鬼!”


    我眉毛一挑,這有鬼的說法倒挺別致,心中篤定,十有八九估計真是有鬼了。


    “然後呢?”


    我爸之後召集了一支專業的探礦隊伍進去……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葉宇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用最為緩慢的語氣說道,一陣夜風吹過,讓喝多了酒(水)的我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寒顫。


    “沒有一個人出來!有多少人進去了?進去多久?”


    “二十人,半個月。”葉大少謹慎地左右看了看,然後附耳到我身邊悄聲說道。


    “二十人失蹤!那特碼的是重特大事故了!你老爸好大的本事,這都能瞞得住?!”我大驚,隻覺得這事情還真是不一般的麻煩,二十個人可不是二十隻雞鴨,如果東窗事發,別說他老爸吃不了兜著走,就是整個縣市州的相關負責人都得吃大處分!


    “我過去其實一直都在懷疑那些人或許並不是真失蹤了,隻當是他們是趁我們不注意都各自跑路迴家藏起來然後讓家屬上門騙錢而已。可實際上,當他們各自的家屬找上門來的時候,從家屬們那認真的表情中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之後我爸又請了幾個人去探一探情況,有私家偵探,有道上的混子,有膽大的自願者,也有那些所謂的高人,結果,那幾個人同樣是一去不複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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