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窩子猶如兩個黑洞,深不見底,就這麽盯著我,看了好一陣子之後,似乎是忌憚我什麽才迴過腦袋,低下頭繼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長長的頭發就好像一個大拖把拖在地上,所過之處皆是一片水跡。


    我靜靜地等它離去才肯挪動腳步繼續前行,麵對這些神秘而未知的鬼神之物,我總覺得還是應該留些敬意為好。


    迴到家中一樓,我果斷地開始翻閱這本馬禾常誌在必得的《巫魄遊蠶天璣法門》,這名字實在是有些冗長,我幹脆就將其稱之法門好了。這本書作為她們諾家一脈養蠱育蠱法門,必然是有其厲害之處的,雖然我不能跟馬禾常一樣無知無畏地直接據為己有,但我卻也有自己的高科技手段。


    手機拍照!


    一番折騰之後,一本書奇形怪狀的書已經完完整整地存入了我的手機之中,而原版的線裝法門,我則是小心地將其放歸原位。


    夜還很深,但我卻並沒有絲毫睡意,手機裏麵儲存的圖片對此刻的我而言,似乎是有著無窮的吸引力一般。我一直認為,自從離開單位出門行騙之後,除了金錢之外,便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夠讓我產生欲望了。將現場用心地布置了一下,再胡亂弄了些殘血在我臉上抹了抹之後,我這才就地盤膝而坐,認真地研讀起手機中的法門。


    巫魄遊蠶天璣法門共八章,依次分別為:養蠱法,通靈法,巫醫法,感氣法,符咒法,相法,真言術法,驅鬼法。


    八個法門我僅能夠看懂每一章的開頭,實在是因為這本書竟然全都是苗語寫的且又晦澀難懂!能夠勉強看懂這各章節的名字已經是讓我福至心靈搜腸刮肚了。


    我勉強看了一陣子其中的養蠱法和通靈法,但實在是看得頭腦發昏,於是隻有轉而去看最容易看懂的真言術法,轉換目標主要還是因為我原先就在各種網絡小說中了解過這所謂的真言術,無非就是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九字而已,而法門中對於這一章的描述也最為簡單,就是九個手印照片配上佛家咒語。


    佛家咒語並不是用苗語寫的,而是正兒八經的漢字,更方便的是,這漢字咒語還有專門的拚音發音注解,這一點倒是讓我欣慰不少。


    這是我離開校園之後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學習和記憶一些東西,而人一旦專注起來的時候,時間就會過得格外的快,我隻覺得腦袋裏麵依舊是神清氣爽,而轉瞬之間,外麵的天已經蒙蒙亮,手機也提示電量不足。


    我隻好將手機放在兜中放好,然後按著昨天跌倒在地的姿勢重新躺了上去,深深地閉上眼睛。


    我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一直都在清醒著默背金剛薩錘心咒,這是九字真言印中臨字印不動明王印的口訣。


    臨字印旨在讓身心穩定,遇事從容,不受外惑。


    “醒醒!”


    一盆水毫不客氣地當頭淋了下來,我故作心驚地大叫一聲,然後快速醒了過來。


    潑水的是諾琪,顯然,她已經是從昨夜的驚嚇和無助之中醒了過來,此刻正是怒氣勃發殺氣盎然的時候,穿上了一襲黑色絲綢鑲金邊大袍的她正俏臉含煞,手中拿著一個小木桶,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啊!昨夜有賊!昨夜有賊!還有人想要放蟲子吃了我!”我渾身一抖,猛地大叫起來。


    “是誰?”隻見她眼中寒芒一閃,然後沉聲問道。


    “什麽?”我故作不知,一頭霧水的反問。


    “我問你知道是誰闖進來了嗎?”


    “不知道,是一個蒙麵男子,他進門之後不由分說就給我撒了一種白色粉末……之後我就軟倒在地怎麽也起不來了,我趁著還有力氣罵他,反被對方暴打了一頓……”作為一個相對成功的騙子,我這副窩囊之極的樣子很輕易地迷惑住了諾琪。“那人進門之後就直奔樓上而去,我拚了命想爬起來去救你,但真的有心無力……啊,你……你沒事吧?他沒有拿你怎麽樣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麽?”她隨手將木桶扔在了一邊,然後上前用她那冰冷細膩的手指頂在了我的喉嚨邊上探了探。“後麵還發生什麽了?”


    “那個蒙麵黑衣男子放出了一隻好惡心的大肥蟲子,直接是鑽到我身體裏麵來了!可後來好像又來了一個人,對對對,他放出了之前險些咬死我的邪蠱!好像是用那玩意兒救了我,還把那肥蟲子撕碎吃掉了……你看我脖子下麵,都被咬破了……嘶,疼疼疼……對了,那個後麵闖進來的家夥又是誰?該不是你在外麵的男人吧?”我一臉疑竇,語氣略有些酸溜溜地試探她道。


    “放狗屁!哪有什麽外麵的男人!”聽了我的話,她的臉頰忽然是浮起一片紅雲,然後怒罵一聲,一腳重重地踹在了我的腿上,過一會兒又放緩語氣說道。“一會兒我給個苗藥方子你,你自己出去找,田間地頭都有的,不認識的找鄉親們問,搗爛了敷在創口上就行。”


    “哦。”


    看樣子是將她暫時糊弄過去了,而且她的語氣和態度似乎較之前有了不小的改觀。我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感覺自己更加疑惑了……這樣都不能夠套出她那位“親愛的”的信息,那麽她那個姘頭究竟是誰呢?


    她走到諾嵐的書櫃邊上看了一陣子,又在那存蠱的一排櫃子上翻了翻,最終如釋重負一般衝我說道。


    “我要出門一趟,一會兒我會讓人通知阿秀給你送飯吃,昨夜發生的事情,你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能有免費的早飯中飯吃,我還是很開心的,我知道,她這次出門估計是在想法子給自己解蠱順帶尋仇了,哪怕在她看來,那個家夥雖然已經被“雷鋒”一悶棍敲死了,可即便這樣,這女人心中的怨恨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消解的,作為一個蠱師,她的確有的是辦法讓人死都不得安寧。


    毫無疑問,作為一個負傷在身的傷員,從這件事情之後,我的生活品質和待遇有了直線提高,小阿秀每天恢複了給我供應飯菜,而我則是一有時間就端著手機學習這九字真言,期間我還跟阿秀討要一本漢苗字典,不過她說這東西她隻有去鄉裏買,寨子裏麵是沒有的。


    或許是那晚作為雷鋒的我為自己說了幾句好話,這個從骨子裏瞧不起我甚至極度厭惡我的女人對我的態度似乎有了一些軟化,至少再也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兒來找我的茬子。鄰居們也很給力,見到了她都說我那晚沒素質,大半夜的還亂嚎罵人,這倒是更加印證了我當時的反抗。


    她身上中的蠱很快就解了,諾琪畢竟是她們諾家的正統傳承。而馬禾常經過這件事這一陣子顯然也徹底消停下去,沒有半分有關於他的消息傳出來,一切都在按照我希望看到的預定軌跡繼續發展,安靜而和諧。


    在百無聊賴之中,我幹脆在二樓的露台上用磚頭搭建起了一塊小苗圃,種上了一些花花草草,而樓下房屋後麵的菜地則是被我小心地培育起來,每天都會準時澆水施肥,小日子竟然也過得有滋有味悠閑自在。


    但這樣的滋潤我其實並不喜歡,我想要的是自由,是能夠徹底離開這個鳥地方。


    想要離開,解蠱是必由之路。那個邪蠱虎爺自從上次之後再也沒有了消息,它似乎是棲身在我身體之內,但我又完完全全感知不到,因為身上找不到絲毫跟諾琪那樣的紋身印記,而且不管我如何唿喚,那虎爺就是不再搭理我。


    我的身體也出現了極為顯著的變化,這種變化全都是在勞動中體現出來的,不管是提水也好搬磚也罷,我幹起活來體力竟然驚人的好!實際上,早在我用力敲馬禾常那一悶棍的時候,我就發覺自己的力氣似乎有所增長了。


    這樣閑適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在我將九字真言學了四五個之後,在一個有著陽光的正午,三個一襲黑衣吊兒郎當的苗漢出現在了一樓門口,他們自然是直接衝著我來的。


    “阿白哥!出來!”


    “給老子出來!”


    “什麽事?”我站在二樓的露台上往下望,一隻手叼著煙,另一隻手則是端著一個茶杯。


    “馬老板請你過去一趟。”一個尖腦袋用尖聲細氣的聲音抬頭說道。看到這三個人的尊容,我突然意識到,諾家的家訓還是有先見之明的,知道找外麵的帥哥女婿,這苗寨之中縱然是美女如雲,但男人們卻一個個歪瓜裂棗的,年長的還好,多多少少有了些氣勢和滄桑,這些小年輕們就著實是有些醜了,就好像沒有進化完善的猿類……


    嗬,該來的終究是會來的,這馬禾常,顯然也是被敲他悶棍的雷鋒嚇破了膽,這會兒開始找我試探了。


    我心中暗忖,臉上不能表現出絲毫的抗拒來,畢竟雷鋒嘛,那種人物隻能存在於傳說之中,真要是頂著這樣的傳說級稱謂用於裝波依,天知道後麵會遇到多大的麻煩。那一夜發生的一切對於年輕氣盛的我而言毫無疑問是深刻的一課,經曆過那種無力,絕望,悔恨,大轉折之後,我已經懂得了作為一個成熟男人而需要表現出來的姿態。


    “好的,我一會兒就過去。”雖然這幾個家夥一個個都是黑著臉拽的二五八萬似地,但我還是給了他們一個笑容。


    “就是現在!你搞快點,快下樓!”其中一個歪嘴苗漢倒是挺不耐煩地嚷嚷道,一邊說還不忘拍了拍自己的腰間,威脅之意盡顯,那裏有一柄挺漂亮的苗刀,苗刀的邊上還有一把短土銃。


    “哦,好好好!我馬上就下來。”我連忙隨意地換上了一身運動衣就走下了樓,一見麵,那個歪嘴就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腦後很是張揚地說道。


    “你小子,別以為仗著有巫女撐腰就可以翹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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