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縣的縣令大人怎麽也沒有想到,眼看就要收麥子了,可是樂山縣這個鄰居卻忽然被流賊攻陷了。


    在他們毫無準備之下,一支打著黑龍軍旗號的流賊忽然之間便經過了榮縣地盤,渡過岷江,僅用了半天時間,便攻占了樂山縣城。


    雖說在明朝,樂山縣城的地位一直在下降,但是它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位於大渡河、岷江和青衣江之間,而且旁邊就是峨眉山,每天都有不少上香的香客經過。


    在自流井地區被黑龍軍占領之後,榮縣的縣令大人上下聯係,準備收複失地,但是樂山一路兵根本沒有出城,就被嚇退了。


    瀘州衛的官兵和鄉勇,還有土匪聯合在一起,這麽多的人,還沒有走到地方,在半路被黑龍軍伏擊,哄堂大散,就隻有瀘州衛指揮使帶著少量精銳家丁逃迴了瀘州,聽說嚇得大病一場,到現在還閉門不見客呢。


    榮縣縣令大人本來還想著聯合北邊的幾個縣,聯名上報請求增援,但是現在黑龍軍攻占了樂山縣城之後,榮縣就相當於處於黑龍軍的南北夾擊之下。


    這一下可把榮縣的官吏們嚇了個半死,他們怎麽也沒有預料到黑龍軍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對樂山縣城下手,本來他們認為黑龍軍占領了自流井地區這種川中財賦重地,金山銀海,應該會躺在銀子堆上睡覺,吃喝享受,沒想到黑龍軍還會看上樂山縣城這種沒有什麽油水的地方。


    這段時間以來,榮縣縣令也征集了周圍的大戶人家的家丁和鄉勇,並且告急文書一封接一封的發往成都。


    榮縣的大戶們更是嚇得雞飛狗跳的,並且在聽說黑龍軍洗了紅雲寺,把裏麵的數千名和尚全部拉到苦役營中去強製勞動之後,都不敢在自己的莊子中居住了,全部搬到了榮縣縣城之中去了。


    雖說小亂住城,大亂住鄉,但那是對於普通的農民軍來說的,小股的農民軍沒有能力攻陷縣城的城牆,所以小亂住城裏,大亂的時候農民軍為了壯大聲勢,都喜歡把目標瞄準縣城,打開城池之後,裏麵的糧食可以供應大軍的軍糧,打開小的莊子根本不夠大軍的吃喝。


    但是對於黑龍軍來說,情況就有點特殊,黑龍軍搞的那個什麽均田免賦的政策實在太過惡心,大戶人家下麵的佃農們,都沒有心思給他們種地了,這些地主老財走到哪裏都覺得老百姓看他們的眼光怪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撲上來,把他們的家產田地給分了。


    這些地主老財們把搬家到縣城之中後,跟是重金雇傭武者幫著守護家產,還有人拿著大筆銀子購買武器武裝自己的莊丁,總之樂山縣城被亂喊亂叫一舉攻克之後,整個榮縣縣城之中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但是和官府還有地主老財們不同的是,榮縣這邊的窮苦老百姓們,雖然因為官兵的封鎖不能直接前往自流井地區,但是榮縣多山,山間的小路是不可能完全封鎖的,通過山間小路,兩邊的山民們還是有不少的來往的。


    榮縣當地的窮苦百姓們聽說了不少關於黑龍軍均田的傳聞,一開始他們也是不怎麽相信的,畢竟杆子們造反也是因為實在活不下去了,想要吃好喝好點,誰會無緣無故的把相當貴重的田地分配給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消息傳遞過來,大家都漸漸接受了這個現實,一個個都對自流井地區的百姓們羨慕不一,恨不得自己也是那邊的人,分上一些田地,以後也能過上吃飽飯的好日子,甚至有可能還能隔三差五的見到一些葷腥。


    有些比較光棍的行動主義者,家裏沒有老小牽掛的青年,幹脆就直接通過山間小路,進入到了黑龍軍控製的地區,投奔了黑龍軍,進行登記,重編戶籍之後,分配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土地。


    雖然這些土地暫時不能買賣和轉讓,但是這些窮苦的老百姓們都是想要好好種地,然後希望自己的汗水換來金燦燦的糧食,誰也不會覺得黑龍軍限製買賣投機是別有用心。


    畢竟這田地是白來的,如果你拿到手之後就想要轉手賣掉換成銀子,不就等於是直接從黑龍軍的口袋裏掏銀子嗎?人家能願意才怪呢!


    還有一些家有老小的人沒法到自流井地區去投奔黑龍軍,也紛紛拖人帶信,願意給黑龍軍做向導,希望黑龍軍趕緊打下榮縣縣城,讓他們也早點得到黑龍軍均田免賦政策的照顧。


    對於這種情況,榮縣的官府和大戶們根本沒有覺察到一樣,以至於當一支黑龍軍忽然間出現在靠近榮縣的城鎮雙石鎮的時候,官府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雙石鎮的巡檢連一點準備都沒有。


    鎮中大戶更是沒有防備,被黑龍軍打了個措手不及,連鎮子的大門都沒有關閉上,便被黑龍軍一舉奪占了去,大批黑龍軍部眾們衝入雙石鎮中,鎮子裏麵的一些內應立即便鼓動鎮子裏麵的老百姓,跟著黑龍軍開始攻打鎮中的幾個大戶的宅院還有鎮巡檢司,而直至這個時候,雙石鎮中的巡檢還有幾家大戶才明白過來,趕緊關門帶著他們的家丁,還有巡捕之類的人員進行抵抗,可是麵對著如狼似虎的黑龍軍,他們的抵抗顯得是那麽的蒼白無力,僅僅一天時間,黑龍軍便全部控製了雙石鎮。


    就在黑龍軍控製了雙石鎮之後的第二天,許彪便命騎兵參將章東和後軍參將柴通這兩員虎將,分兵兩路,開始掃蕩榮縣境內的的大莊大堡。


    對於榮縣官府來說,他們是居於黑龍軍的勢力範圍包圍之下十分危險,但是反過來說,榮縣縣城也相當於把黑龍軍的勢力範圍分割開來的一顆釘子,是黑龍軍沒有辦法容忍的。


    在沒有提前準備的情況下,榮縣外的四個大莊堡也僅僅抵抗了兩天時間,便在黑龍軍和莊內的內應的裏應外合之下,被紛紛攻克,其餘小一些的村落中的富戶,明知黑龍軍勢不可當,於是立即紛紛選擇了棄家而走,爭先恐後的逃往榮縣縣城之中避難去了,榮縣縣城外麵全部落在了黑龍軍控製之中。


    而後軍參將柴通在攻取下曆山鎮之後,柴通和他手下們一刻都沒有休息,僅留下部分細作臨時組織起當地的百姓,並且留下一隊五十人的兵力帶領他們,守住了唯一一條通往榮縣縣城的道路,自己親自率領兩哨人馬,直撲向了南部的龍孔鎮。


    龍孔鎮地處於岷江東岸,此地又是北邊的樂山縣城和南邊的宜賓中間的要害位置,而且連接榮縣西南數個鄉的要隘之處,隻要取下龍孔鎮,便切斷了榮縣西南部的數個鄉和榮縣的聯係,同時也為以後南下宜賓爭取到一個重要的渡口。


    而龍孔鎮雖說是榮縣內的屬地,但是深入山中,和榮縣的直線距離,便足有五六十裏,再加上走山道要繞很多路,從龍孔鎮到榮縣幾乎有百餘裏的距離,而山道之中不適合戰馬馳騁,所以這一次柴通攻打龍孔鎮基本上全部帶的都是步軍,就連斥候也大多改為了步行。


    為了爭取時間,趕在其它地方得知黑龍軍來襲的消息之前,攻下龍孔鎮,柴通再一次下令輕裝,以急行軍的速度,趕往龍孔鎮,後軍的兩哨兵將於是在號子聲的激勵下,便撒開了腳丫子,沿著山中的道路,朝著龍孔鎮狂奔而去。


    這一跑便是整整一天的時間,在柴通的指揮下,兵將們每行軍十裏,才休息一刻鍾,連中午都沒有埋鍋造飯,全軍上下都隻隨便吃一些每個人隨身攜帶的幹糧和鹹菜,喝一些水囊中的涼水,如此一來僅僅一個白天的時間,全軍便趕到了龍孔鎮外。


    黑龍軍來到自流井地主駐紮之後,也收攏了一些願意加入的江湖人物,和其他農民軍被打散的士卒。


    鑽天風就是跟隨李自成等大股過來的農民軍,前一陣子在成都附近和官兵大戰,被打散之後沒有再加入戰場,而是匯集了幾十個人,向著西南一路過來,後來投奔了黑龍軍。


    這次鑽天風和他以前的三十多個手下,跟著黑龍軍跑的是差點斷了氣,他們以前也曾經自詡是鐵腳板,在山中來去無蹤,一天跑幾十裏路輕鬆的很,但是今天第一次他們跟著黑龍軍進行這樣的急行軍,才知道他們的走路的腿腳,根本就不是黑龍軍的對手。


    黑龍軍的這些兵將們好像跟鐵打的一般,一個個撒開腿之後,如同踏風一般,朝著前麵狂奔,剛開始二三十裏路,鑽天風他們這些新入軍的人還基本上能跟的上,但是當過了中午之後,鑽天風他們便有點架不住這樣的急行軍了,一個個跑的是閃腰岔氣,腿裏跟灌鉛了了一般,怎麽都抬不起來。


    再跑了一陣之後,兩條腿軟的像麵條一般,幾個鑽天風以前的手下一屁股坐到路邊,喘得如同破風箱一般,搖著頭叫道:


    “俺的娘親呀!再跑的話,俺就要累死了!不成了!不成了!說啥都跑不動了!”


    剛好柴通這個時候從後麵追了上來,鑽天風這才發現,連柴通也跟他們一樣在進行徒步行軍,同樣也跟他們一樣,走的是滿頭大汗,而且還時不時的停在路邊,給手下的兵將們打氣鼓勁。


    “怎麽了?弟兄們?到這兒就跑不動了嗎?再加把勁,斥候說了,再有二十裏就到龍孔鎮了!到哪兒之後,再好好歇歇!不能拖到天黑,這山道上天一旦黑下來,就什麽也看不見了!咬咬牙堅持一下!來,我拉你一把!”


    柴通看到鑽天風這夥人一個個東倒西歪的躺在路旁,於是走到近前對他們說道,說著便把一個人從地上拉了起來,伸手還把他帶著的斧頭給接了過去。


    這些在其它農民軍過來的人,基本上沒有什麽統一的武器,都是有什麽用什麽,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鑽天風苦笑著爬起來,對柴通說道:


    “柴將軍,在下真是服了你們了!別的不說,就這行軍速度,天底下就真沒多少人能比得上咱們黑龍軍的!弟兄們,瞧瞧柴將軍跟咱們一起走,別他娘的給我丟臉了,都爬起來,就算是爬,也他娘的要跟著爬到龍孔鎮去!”


    參將也是將軍,這鑽天風的稱唿沒毛病。


    人活一口氣,這些累趴下的家夥們,看看連柴通這樣的將軍,都跟他們一樣在徒步行軍,這心裏麵也沒啥不平衡的了,而且大家夥都是人,看看人家黑龍軍的老兵將們,雖說累的也是氣喘如牛,但是卻還都在咬著牙,堅持著朝前甩著大步前進著,而就他們這夥人卻累的趴在地上,想想也都覺得丟人,於是一個個咬著牙爬了起來,在柴通的鼓動下,再一次邁步朝前行去。


    這一路上走來,過了中午之後,便轉道沿著岷江而下,河穀這邊的農田也多了一些,而且路上開始見到一些正在農田中耕作的農民,這些老百姓出於對所有軍隊的恐懼,一看到黑龍軍,便紛紛撒腿就跑,生怕成了莫名其妙的刀下鬼了。


    而黑龍軍也根本不搭理這些路人,嚇跑就嚇跑他們,隻是低著頭一股勁的朝前趕路,沿途路過的村莊也一概不入,隻是一個勁的繼續趕路。


    望山跑死馬這句俗話說的一點不錯,在這樣的交通條件下,明明已經看著山下的那條路就在腳下,可是等走到那裏的時候,卻足足還要走出好幾裏甚至十幾裏才能到達,這樣的行軍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不算輕鬆,特別是身體稍弱一些的,等走到龍孔鎮的時候,幾乎感覺像要快死了一般,紛紛一頭栽倒在地,說什麽都爬不起來了。


    龍孔鎮在岷江的東岸,而對麵西岸是犍為縣,雖然這邊屬於遠離榮縣縣城管理的偏遠山區,但是對於對岸的犍為縣來說,那就是渡江就到的事情。


    如果被犍為縣的官府發現這邊的情況,恐怕就會節外生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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