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新鐸幫他把把背包放在沙發上便又出去了,何願坐下準備換鞋才驚覺自己的雙腳早就沒了知覺,他呲牙咧嘴地脫了鞋子又把基本上全部都被積雪打濕的襪子也剝掉,這才看到自己的腳早就生出了一串凍瘡,剛才不知道還不覺得疼,現在看到了頓時覺得鑽心剜骨。


    他探著身子從桌子上拿了兩張抽紙準備自己先湊合處理一下,結果下一秒葉新鐸就再一次推門進來了,同時嘴裏還說著:“你早飯吃了嗎?”


    而何願雙腿蜷縮想要把自己狼藉不堪的腳丫子藏起來,但是很顯然他失敗了,葉新鐸一眼就看到他的窘狀,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走過來把何願的手撥開,何願還在嘻嘻哈哈尷尬地笑著想要緩解這個氣氛,然而葉新鐸卻完全不吃他這一套,低頭拉著他的腳踝看了一眼,然後什麽都沒說又轉身走了。


    何願被他猛然一拉差點坐在地上,心裏頓時有些生氣,他搞成這副樣子還不是為了來找他嗎,雖然這件事追根究底是他自己突然發瘋,但是葉新鐸有什麽臉黑生氣的資格呢?


    何願氣鼓鼓地在沙發上坐著,也不知道葉新鐸到哪兒去了半天都沒有迴來,他有想到剛才葉新鐸問他有沒有吃飯的問題,他的確是還沒有吃早飯,不要說早飯,他連昨天晚上那頓都隻是麵前填了一點點難吃的飛機餐。


    他越想越餓越餓就越氣,氣到後麵感覺實在是委屈的要命,他真的是瘋了大過年的跑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為什麽不就在暖和的別墅裏隨便屯點好吃的看電視打遊戲呢,總比到這裏來還要看人臉色好。


    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葉新鐸才迴來了,他端著一隻銅盆提著熱水壺還有一個塑膠袋,表情還是離開時候的那個樣子,直接把銅盆在何願的腳邊放下,然後給他往盆裏兌熱水,何願低頭看他才明白他要讓自己泡腳,心裏的怒氣因而消散了一些。


    熱水倒好之後葉新鐸伸手幫他試了一下溫度,然後又從塑膠袋裏拿出一個瓶子往水裏倒了一些棕黑的粉末,那無色的溫水立刻變成了難看的棕黃色,本來準備伸腿的何願膽戰心驚地看了一眼,雖然明白那是為了自己好的藥粉,但是又害怕有什麽刺激性會痛的成分,便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而蹲在地上的葉新鐸原本已經將手掌向上張開等著他,見他這樣的動作好像也沒有什麽耐心,直接探了一下把何願的腳腕抓在手裏往銅盆裏按,何願一麵掙紮一麵準備慘叫,然而藥水漫上來的觸感柔和溫熱,讓他原本張開嘴巴卻又沒辦法發出聲音,隻能又訕訕地閉上了。


    然而比溫水的觸摸還要輕柔的是葉新鐸的動作,他讓何願想起了父母還未過世之前家裏的老保姆,那個阿嬤也有一雙溫柔寬厚的手掌,會在每一個入睡前的夜晚給他和何意洗腳,那些日子如今想來如此遙遠,但是唯獨那種充滿愛意和溫柔的觸感讓他無法忘懷。何願茫然地俯視著葉新鐸的頭頂,他很高自己好像很少從這個角度望著他,也不知道他的頭頂有一對對稱的漩渦。


    他發現自己了解對方的部分還是太少了,那麽相對而言他對於自己的了解也必然沒有多麽透徹,但他仍然說喜歡自己,可這份喜歡究竟是從何而來的,何願仍然想不明白。


    腳泡好之後葉新鐸又幫他仔仔細細地擦幹抹了一些藥膏,然後讓何願暫時不要下地走動,之後他又下樓去給何願拿了煎蛋和烤成金黃的紅薯,又端了一碗小米稀飯和雜菜,何願的確餓的急了,興高采烈地吃了一頓從沒吃過的早飯。


    葉新鐸幫他收拾了餐具之後說要去隔壁幫著炸年貨,讓何願自己休息,何願沒有聽過這麽厲害的活動就想著跟他去看看,然而葉新鐸臉上神色猶豫像是並不願意帶他去的樣子,何願心裏微微失落了幾分,又想著自己確實一夜沒睡,便沒有再強求。於是葉新鐸幫他把爐子燒熱,便拿起自己的棉大衣出門去了。


    何願像個殘廢一樣用膝蓋走路從沙發挪到了床上,然後脫了外套和褲子鑽進被子裏,這張床真的是有些太大了,他大致想像了一下以前聽說過的北方鄉下炕的概念便以為是這個東西,覺得新奇又有趣,在那床巨大的棉被裏來迴滾了兩周,然而停下來臉衝著枕頭的時候又覺得這隻硬梆梆的枕頭上麵有非常濃烈的葉新鐸的味道,這個認知讓他麵孔漲紅,而他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gay的反應。


    他感覺自從自己到這裏來就有很多東西變得非常奇怪,就好像這個村子有什麽奇異的魔法一樣,或許這就是那個表麵看上去冷靜自持的葉新鐸的圈套,他把一切陷阱和誘餌都準備好了,就等著自己想個傻子一樣往裏麵跳?


    可跳不跳最終還是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何願腦子裏簡直一團糟,他覺得葉新鐸除了最初見到那一麵的時候後麵的反應都著實有些冷淡,但是還不到幾個小時好像這麽下定論還不太好,可何願就是覺得不舒服,他就是覺得葉新鐸對於自己來看他的反應太冷淡也太平靜,他真的喜歡自己嗎,這真的是喜歡自己的反應嗎?


    何願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出發點已經發生了本質的改變,他又是埋怨又是不甘地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雖然鄉下的被褥都沒有自己的公寓裏輕軟,但是這一覺他睡的頗為踏實,再睜眼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他睜開眼睛看了看牆上的掛鍾都快要下午一點了,何願猛然想起自己還在葉新鐸家,直接把午飯時間睡過去是一件有些不禮貌的事情,於是他連忙爬起來準備穿上衣服和鞋子下樓,然而卻發現沙發上自己原本亂扔的衣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整齊齊疊好放在床腳的毛衣和棉褲,還有一雙深綠色的棉鞋。


    看著那些衣服何願的臉都僵硬了,他這麽多年雖然說不上揮金如土也勉強算是錦衣玉食,雖然不是一個對外型有那麽多要求的人但是至少對於穿著還是會挑的,哪裏穿過這種鄉下手fèng的棉衣,但是外麵氣溫很低又是真的,何願在好看和挨凍之間猶豫了五分鍾,還是決定先活下來比較好,畢竟今天淩晨那一趟的確讓他心有餘悸,如果不穿這些可能真的會在這個小村子裏活活凍死。


    於是何願就非常勉強地把笨重的棉褲和毛衣都套在了身上,更可怕的這顯然是葉新鐸的衣服,他們兩個的體格稍微有些差距,褲子和毛衣都鬆鬆垮垮地讓原本就長了一張圓臉的何願整個人在穿衣鏡裏麵看起來差不多有兩百多斤,何願心裏生氣卻又沒有什麽辦法,隻能想著先把今天挨過去,實在不行晚一點再去縣城裏買件羽絨服什麽的。


    然而當他下樓卻發現家裏根本沒有人,客廳裏的火爐好像也熄滅了屋子裏非常冷,何願在前院後院轉了兩周都沒看到葉新鐸或者是奶奶,隻能找了個小馬紮坐在牆根底下曬太陽,因為天氣暖和了一些所以前院養的雞和三隻橘貓都跑了出來,在院子裏互相追鬧了一會兒就圍著何願曬太陽,何願除了去動物園第一次看到這麽多活的動物也覺得新奇,就隨便揪了一根野糙逗那隻最小的貓。


    葉新鐸搬著年貨迴來的時候就看到何願穿的像一隻球一樣縮在門邊的台階上,奶奶的那些雞和貓都圍著他轉,他好像也並不害怕的樣子,臉上帶著笑容,葉新鐸不忍心出聲就那麽看著他,何願的膚色原本就非常白,在這樣冬日純然的陽光下簡直瑩然生光,這個畫麵跟他記憶中某個珍藏多年的場景再一次重合,讓葉新鐸心裏一陣滾燙,然而滾燙過後卻又覺得徹骨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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