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溫風至認識的人卻太少了,他讀書的時候孤僻,又沒有參加過任何社團,再加上這幾年完全在國外發展,所以根本沒有國內美術界的任何人脈,他走進那間金碧輝煌穹頂極高的餐廳時隻覺得尷尬不已,許多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端著香檳彼此寒暄交談,他唯一認識的薛青河也不知道在哪裏,隻能在長餐桌旁站了十幾分鍾,除了吃甜點之外還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任何一句話。


    隻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實際上有許多女士在暗地裏觀察著他,她們拚命在腦海裏搜索著關於這個人的任何線索,但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她們根本不記得在學校裏曾經有過關於這張麵孔的任何記憶,但這又是完全不科學的,畢竟他這樣奪目,無論在怎樣的社交群體中都一定是話題的中心。


    或許他根本就不是美院的學生,隻是某個來聚會的人帶來的朋友。


    但奇異的是他一直一個人,沒有人跟他搭話,他的眼神掃過每一個餐廳裏的麵孔,那雙顏色略淺的眸子卻始終沒有停留在任何一個人身上。


    溫風至就那麽孤零零地站在角落裏吃東西,他雖然是薛青河親自邀請來的但是就算不做任何事情也沒有什麽關係,畢竟他隻是沒辦法拒絕曾經的恩師才答應了會來,具體來了之後真的要融入這個環境嗎,答案是否定的。


    等時間又過了十幾分鍾,好像才終於有一個設計師想起了前幾天聯合畫展上的某個名字,他因為喜歡那種風格去維基百科搜索了畫家的資料,還記得那個驚鴻一瞥的側臉。


    他有些驚訝地再次仔細打量了一下溫風至的臉,維基上的那張照片極其模糊,隻是看上去英俊卻沒什麽細節,況且現在僅憑一張照片就與本人對上號還是太難了,但是他仔細想想溫風至剛剛舉辦完個人畫展出席這樣龐大的美術界聚會是完全說得通的,便決定上前詢問一下。


    溫風至剛剛吃完了第六塊手工餅幹,他舔了舔指尖拿起兌了葡萄汁的伏特加喝了一小口,再放下酒杯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臉,他被嚇了一跳,不禁後退了兩步。


    那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穿著有強烈漢服風格的定製西裝,微長的頭髮束在脖子後麵,他個子很高雙腿修長,鼻樑高挺眉形鋒利,一雙黑色的眼睛非常明亮,整個人有一種非常古典的美感,而溫風至卻沒有來得及去品味這種特殊的氣質,他隻是茫然這個陌生女人為什麽會走到自己麵前,便禮貌地將手裏的盤子放下,用疑惑的目光望著她。


    “您是溫風至嗎?”那男人的聲音也很悅耳,說話的態度有禮而謙和,讓人一見之下就覺得親近。


    “我是。”溫風至點了點頭,他這個時候才覺得男人眼熟,但是卻又想不起來他是誰,隻能禮貌地反問,“您是?”


    “我是98屆的,”那男人笑著伸出一隻右手來,他骨節分明而掌心寬大,是一隻看上去就極有力的手,“廖長晞。”


    溫風至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他記得這個名字,最初是大三的時候在當年的校獎學金的名單中見過他,因為並不很好認所以還查了字典,才知道那個晞是破曉的意思。而廖長晞並不是個低調的角色,或者說他實在是太過優秀所以沒有辦法低調,那幾年在美院就讀的學生幾乎沒有不知道這個人的,他還沒有畢業就獲了大量的獎,代表美院參加了很多畫展和活動,本專業保研之後又自己考了設計院的研究生,然而最終使他留下很深刻印象的還是研一下半學期在民藝館的畢業展會,從設計院研究生畢業的廖長晞展出了自己在英式骨瓷餐具上繪製的一係列作品,後來那套餐具成為了這個城市第一次舉行國宴所使用的官方用具。


    “廖……學長,我是03屆,溫風至。”溫風至伸出兩隻手來握住廖長晞的右手,男人粗糙的皮膚滾燙。他望著那張臉,驚訝之餘也很多驚喜,他看過很多廖長晞的作品,他涉獵很廣風格也並不統一,做了一段時間陶瓷之後又跑去畫插畫,一邊畫畫還一邊賣字,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連韓國的大投資的電影都買他的字做標題,但是賣字賣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再次收手不做了,聽說又去了蘇州織綢,還自己投資了一個小設計師的品牌,半年多就殺進了東京時裝周。


    這個人如果99屆畢業的畫如今也不過三十多歲,但才華橫溢的他在整個行業中太過如魚得水,因為現在藝術界渙散又雜亂,溫風至甚至不覺得藝術家是一個褒義詞,但是他一直認為隻有在廖長晞的名字前麵加上這個定語才是名至實歸,他自由而成功,做著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還每一件都做得無可挑剔。


    “我昨天看了您的畫展。”廖長晞微微低頭看著他,他專注的神色讓溫風至有些緊張,他雖然崇敬廖長晞但是從來沒有與這個人真正見過麵,也並不認為對於廖長晞而言自己是個足以掛齒的角色,本來廖長晞認出自己就非常意外,再加上他居然說看了自己的畫展,更是受寵若驚。


    溫風至本來就不善社交,再加上迴國之後語言有些生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隻訥訥地點了點頭。


    “畫的很好,”廖長晞笑了,他笑起來更加俊美,讓人如沐春風,“雖然我不是很懂現代畫,但是我看得到你畫裏的情緒,畫的精美很容易,但畫的像您這樣有靈性卻很難。”


    “您太過獎了。”溫風至僵硬地說,他聽到廖長晞這麽肯定自己的作品,卻笨拙地想不出更合適的話去迴應。


    於是廖長晞又溫和地笑了笑,從衣兜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溫風至用雙手接了,他來聚會本來就是臨時起意,也沒有帶自己的名片,接過廖長晞那張燙金厚卡的名片之後才覺得尷尬,就那麽伸著手僵住了。


    “沒關係,”廖長晞看穿了他的不自然,很輕鬆地拍了怕他沒有收迴去的手腕,“是我唐突了。”


    “不不不,”溫風至趕快把名片在左胸的衣兜裏放好,擺了擺手解釋道,“我這次迴來比較倉促,所以沒有帶名片,我會聯繫您的。”


    “理解。”廖長晞點了點頭,他看上去轉身要走了,溫風至實在覺得這樣難得的場合隻說了這幾句話實在可惜,如果按照計劃自己馬上離開的話以後可能真的沒有再見麵的機會了,於是他猛地翻轉手腕拉了一下廖長晞,用急切的語氣說:“我八年前看過您的第一本畫集,名字是《桃始華》,您還記得嗎?”


    廖長晞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望著溫風至的臉:“當然記得。”


    八年前他畢業沒多久,出的第一本畫集並沒有走正規的出版渠道而是自己找了印刷廠自費小量印刷的,基本上都送給了朋友和親人,最後留下的幾套他記得自己分別捐給了美院幾個校區的圖書館,如果溫風至曾經看過的話,恐怕也是在圖書館借來的。


    ”太難得了,我以為沒有人會看那本畫集,“廖長晞的眼睛裏流露出感激,”當年那套畫集其實做的很不好,裝幀也非常粗糙,印刷還偏色嚴重,我自己都很少迴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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