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風至突然愣住了,他從知道何意存在之後第一次意識到何意作為陸邱橋女朋友並不是終點,何意與自己不一樣,她是個女孩,是可以真正和陸邱橋去教堂去民政局去結婚的,而結婚也不是終點,她還可以為陸邱橋生兒育女,他們一起撫養下一代,然後慢慢老去。


    但自己卻不一樣,當年哪怕是最最情濃的時候他與陸邱橋的規劃也隻有最後一條——慢慢老去,而這就是他所能期望的全部,比起何意,自己簡直像是個從來沒有吃飽過所以隻知道每餐乞討一隻饅頭的乞丐。


    離開陸邱橋七年,他從未有一刻像此刻般感覺如此心酸。


    敏銳的助理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葉新鐸聽到溫風至沒有再搭話就知道他對這件事並不感興趣,再透過後視鏡看著他的時候發現他微微仰著頭而兩隻眼睛都閉合了,葉新鐸以為他覺得有些累,便不再說話專心開車去了。


    溫風至這個時候在心底已經萬分確認這一次迴來是完全錯誤的了,物是人非已成定律,重逢沒有任何意義,他做這樣完全沒有考慮的事情隻是在把自己拖向自怨自艾的境地,畫展明天就會開幕,下周參加薛青河的聚會,然後他就一天都不停留地離開這裏。


    既然已經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那就在這個錯誤還沒有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的時候叫停它。


    轉身就走,當自己沒有迴來過。等到他再一次離開這個國家,陸邱橋究竟要做什麽跟誰結婚畫什麽樣的故事,都永遠不會和自己有任何關係了。


    車子在隧道中飛速穿梭,燈光一盞盞從眼瞼上晃過,照的人瞳孔脹熱。


    ——


    簽售會上的陸邱橋有些走神,他第三次看了看二樓甜品店靠近天井這一邊的一排座位,那個一直坐在那裏的影子離開了。


    他心裏突然不知道為什麽沉了幾厘米,他知道自己的粉絲群都是什麽樣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尖叫流淚都很張揚,她們趴在欄杆上憧憬地望著自己,在自己抬頭的時候激烈地擺手。


    然而唯一沒有動的就是二樓正麵對著自己的那個人,太遠了他沒辦法看到那個人的麵孔,但他顯然並不是個女孩,穿著灰色的休閑服和黑色的鞋子,他隻有在第一次自己問候的時候轉臉向下看了看,那張模糊的臉很白,因為坐著所以有些突兀,讓陸邱橋的視線不由得停頓了片刻。


    他有些懷疑那個人究竟是誰,但是真正猜測的那個身份他卻不敢確定,他不覺得這樣的場合溫風至會來,或許那隻是個身形有些類似的路人?但是一個路人有必要在嘈雜擁擠的位置上停留那麽久嗎?


    他心裏的懷疑逐漸擴大逐漸侵染,使得他沒辦法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簽售會上,期間還簽錯了幾個字,雖然特別喜歡他的粉絲們隻會覺得他可愛,但他還是額頭上微微出了一點汗,告誡自己不要再看那個方向了。


    但是沒過幾分鍾,他喝水的間隙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向那邊看去,這一次那個人好像也在看著自己,他的確戴著眼鏡,因為商場裏的燈光折射所以鏡腿閃著細微的光亮,這一下不光是身形穿著,就連戴眼鏡發色淺都吻合了,他愣了瞬間,下一秒就覺得身下的凳子像是長了刺,坐都坐不住了。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溫風至,那麽他是因為關注自己還是因為和悅意合作的關係知道了這次簽售會的事情,前者不太可能後者好像也說不通,陸邱橋的腦子裏幾秒鍾裏轉過了許多個念頭,他筆下給女孩畫像畫的飛快,隻想著簽售會快點結束就好了。


    但是快點結束他要幹什麽呢?腦子裏又突然出現了這個問題,陸邱橋盯著自己的筆尖,覺得那支簽字筆好像突然變成了冰塊,讓他指尖發冷,就算是簽售會結束他又能怎麽樣呢。


    這樣的場合他肯定馬上就會被公司的人塞進商務車裏,他並沒有直接跑去二樓找那個人的自由,再說了,就算沒有人阻攔他也沒有人幹涉他,他又有去跟那個人麵對麵質問的理由嗎。


    那是個已經沒有關係的人了啊。


    他咬著牙這麽想著,這七年他是怎麽過來的隻有他自己知道,那個人如今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心安理得地再次出現,他怎麽能那麽露出那麽理所應當的表情,陸邱橋不禁又想起了他們前幾日在甜品店遇到的樣子,他的外殼像是七年前一樣無懈可擊,甚至比當年還要不動神色,或許這段時間痛苦的就隻有自己,一直以來走不出去的也隻有自己,而遠走高飛的那位心裏非但沒有任何愧疚,也不覺得這樣出現會有什麽問題。


    陸邱橋心裏的期待漸漸冷卻下去,那種熟悉的憤怒再次占了上風,他在想起溫風至的時候常常會有這樣的情緒,悲哀而又無力,就像是七年前就已經死去的怨魂,漂浮著盤旋著,不肯忘記那個對自己痛下殺手的人,不肯離開那個囚禁自己的地方。


    於是他就這麽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又不知道畫了多少個粉絲,一直到有一個女孩把書遞到他麵前,那隻手很纖長而細白,帶著他非常熟悉的兩枚銀圈戒指。


    陸邱橋抬眼一看,正是何意。


    那女孩溫柔地笑著望著他,像是每一次她假裝粉絲到這裏來的樣子,陸邱橋知道她這個習慣,也適應了她不請自來的小惡作劇,便裝作並不認識的樣子開口詢問她的名字。


    雖然這樣的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他幾乎每一場簽售何意都會這樣來玩一趟,但是今天他的心境卻完全不同,突然看到何意的臉讓他心裏鈍痛,他又想起了那個清晨何願對他的警告,何願說的沒有錯,他可以隨意更改冷雨人生的走向,但他不能辜負何意,他最艱難的日子並不是溫風至陪伴度過的,是何意,他窮困潦倒幾乎連壞掉的數位板都沒錢去修的時候溫風至並沒有幫他,幫他的是何意,而這些年拖著他拽著他把他從泥潭裏拉出來的也不是溫風至,是何意。


    隻有何意。


    陸邱橋一筆一劃地給何意畫下她今天的樣子,並且簽了名寫了日期,何意笑的更加動人,她臉頰微紅摸了摸自己頭髮,輕聲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在車上等你”,然後蝴蝶一樣跳著走下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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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第六章 何意


    06 何意


    何意在地下車庫的商務車裏蜷縮了一個多鍾頭,才看到電梯間的方向匆匆走過來一行人,為首的是裴艾夕,後麵跟著陸邱橋和幾個保全人員。


    裴艾夕幫陸邱橋把車門拉開,他便很迅速地鑽了進來,看起來今天運氣不錯,狂熱的粉絲們並沒有想辦法溜到vip停車場來。


    一整個下午的簽售會確實讓陸邱橋非常疲憊,他爬進車裏癱坐在何意旁邊,連一句話都不想說的樣子,裴艾夕把剛剛買的咖啡連著袋子遞給他,然後自己坐到了副駕駛上。


    陸邱橋蒼白著臉喝了兩口咖啡看上去才活了過來他抓了抓自己被髮膠定型的頭髮又輕車熟路地從裴艾夕的包裏翻出來卸妝濕巾,因為公開活動要化一點淡妝,但是他又很不習慣這種臉上抹了東西的感覺,所以每次一離開活動現場就要馬上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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