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嗯英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把劉子騰和他麾下的四萬精銳帶到南疆去,至於其他的都無所謂了,他也想過在撤離的途中幹掉劉子騰,可轉念一想,若是沒了劉子騰,有這四萬軍隊其實意義不大,四萬軍隊以‘天地院’的本事,隨時都能組建起來,甚至人數可能更多。


    但是,他們終究是從中原遷移到南疆的,他們終究是中原百姓,骨子篆刻著師出有名的執念,隻要劉子騰在他們的控製之下,隻要劉子騰的子子孫孫還活著,他們就一直能有一個合理的借口和中原王朝開戰。


    不得不說,他們選劉子騰這一脈其實正確無必,劉子騰是嫡長子,在法理法統上,他應該是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可當時的‘天地院’為了給老皇帝一個教訓,硬生生的將劉子鈺撫上了太子之位,結果就造成了大楚的皇位繼承出現了問題,幾位皇子開始不滿,然後就開始搞事情。


    現在,他們意識到了當初的錯誤,正好劉子騰還活著,而且手裏還有不小的權利,那就不如在他的身上多做一些文章,隻要控製好劉子騰,他們就不缺出兵的借口。


    而劉子騰其實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答應了王嗯英的建議,他知道王嗯英和他背後的組織不能離開他,未來就算是有在他兒子身上搞事情的計劃,那也是幾十年之後的事情了,至於說到了南疆就會變成砧板上的魚肉,這一點劉子騰也有自己的考慮。


    為什麽他一定要帶走一部分金銀?


    隻要他手裏有這些金銀,他就能控製住軍隊,兩個月的時間,他麾下的四萬精銳,足夠在南疆打出一片立足之地,而且南疆最不缺的就是糧食,隻要他握住這兩樣東西,他在南疆還真能有一番作為,不過這些事都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們能順利的離開大明。


    從現在各方傳遞迴來的情報來看,一切都在按照他們的計劃進行,路朝歌的軍隊被調到了他們希望去的地方,而路朝歌身邊隻剩下三千騎兵,而這些人還要駐守蘭溪港,也就是說路朝歌壓根就認可以調派了,除非他再從長安附近調集軍隊,可是大軍開拔也需要時間,他們的時間很充裕。


    而此時在蘭溪港的路朝歌,也在接受著各地傳來的消息,於吉昌幾人已經離開了數日時間,一路上也是頗有斬獲,雖然算不得豐功偉績,但是每天都有新消息傳迴來。


    路朝歌看著幾路大軍齊頭並進,幾乎每天都有縣城被攻陷,大明的軍隊占領的地方越來越多,可是路朝歌也是越來越鬧心,這麽多天了,依舊沒找到劉子騰在什麽地方。


    “難不成你還真藏到天上去了?”路朝歌看著斥候送迴來的消息:“他就算是要跑,身邊也不可能一個人沒有,不管他要去什麽地方,自己一個人帶著老婆孩子,還有不菲的金銀珠寶,這在任何人眼裏那都是一隻肥羊啊!”


    “你沒按照我說的那個方法找?”康嘉福將路朝歌的午飯放在了路朝歌麵前。


    路朝歌看了一眼康嘉福,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沙盤:“你自己看看,有多少樹林能藏幾萬人。”


    “生態是真好啊!”路朝歌咂了咂嘴:“樹木是真茂盛,我真想一把火把他們都燒了。”


    沒錯,在整個冀州、晉州以及成州道之內,能藏下幾萬人的樹林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麽找根本就不現實,而且還都挺分散的。


    “確實不少。”康嘉福看了一眼:“不行就算了吧!你說你這幾天,睡過一個好覺嗎?在這麽熬下去,我倒是不擔心劉子騰跑不跑,我都擔心你把自己熬死了。”


    “不至於。”路朝歌擺了擺手:“沒多大的事。”


    “老康,你說這人要逃跑,是不是什麽招都能想的出來?”路朝歌看向康嘉福問道。


    “還真是。”康嘉福說道:“你知道我在從軍之前是幹啥的吧?”


    “販私鹽的啊!”路朝歌說道:“要不你能吃的腦滿腸肥的嗎?”


    “當年我進軍隊,就是因為惹了禍,被人一路追殺。”康嘉福說道:“眼看著就被人追上了,結果旁邊有個糞坑,我二話不說就跳進去了,整個人藏在裏麵,差點把自己憋死,這才險之又險的躲了過去。”


    “你看,我為了活著連糞坑都敢跳,他想到些什麽辦法也不奇怪。”康嘉福說道:“你不是總說,人在最危險的時候,總能爆發出無限的潛能嗎?他的情況應該就是屬於這一種,被你逼的隻能想辦法。”


    “也有可能是別人想的。”路朝歌說道:“他身邊有個叫王嗯英的,估計是這小子給他出的主意。”


    “是不是覺得自己遇到了對手了?”康嘉福笑著問道。


    “對手到時談不上。”路朝歌說道:“隻是有了一點點那該死的勝負欲。”


    “報……”就在路朝歌拿起筷子剛要吃飯的時候,一名斥候衝進了中軍帳:“啟稟大將軍,謝玉堂將軍已帶領軍隊進攻至晉州城下,此時正在攻城。”


    “這麽快?”路朝歌愣了一下:“這不對勁,這才幾天,就打到晉州城下了?”


    路朝歌扔下筷子來到沙盤前,估算了一下晉州港到晉州城的距離,然後又想了想軍隊的行進速度,這有點太快了。


    “大將軍,衡鴻煊將軍和濮鵬雲將軍先一步抵達了晉州城,對晉州城發動了圍攻。”斥候說道:“晉州各地守軍開始後撤支援晉州,大有一副與晉州共存亡的架勢。”


    “晉州,共存亡?”路朝歌皺起了眉頭:“難道劉子騰在晉州城內?”


    “不可能。”康嘉福說道:“若是劉子騰在晉州城,他在晉州的軍隊不可能這麽少的,而且他手裏的精銳,也沒有完全放在晉州,你說他在晉州,都不如說在冀州靠譜,畢竟冀州他經營了這麽多年,不管是防禦工事還是地理優勢,都比晉州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那這晉州守軍將軍是劉子騰的心腹?”路朝歌說道。


    “也不能。”康嘉福說道:“劉子騰要去南疆,肯定要把心腹全都帶在身邊,他身邊那麽多軍隊,要是沒有心腹幫他掌控,他就算是到了南疆也沒意義。”


    “晉州城守軍將軍是誰你知道嗎?”路朝歌看向了斥侯。


    “晉州城守軍將軍是兩個人,一個叫於景澤,另一個叫盧建霖。”斥候說道。


    “誰?”路朝歌一臉震驚:“你說的是誰?”


    “於景澤和盧建霖。”斥候再一次重複了一遍。


    “你認識?”康嘉福看出來端倪。


    “你忘了?”路朝歌說道:“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北伐,這兩個貨還找過我,跟我一頓胡侃,說是要和我們合作,我讓他們拿出點誠意來,我說就他們那四萬人,都不夠你輜重營收拾的。”


    “我想起來了。”康嘉福說道:“這兩人怎麽又和劉子騰攪合在一起了,他倆不是叛軍嗎?後來劉子騰那麽折騰世家大族,這兩位還活著呢?”


    “人家手裏可是有軍隊的。”路朝歌說道:“隻是我沒想到他們能跑晉州去,我現在是知道為什麽晉州城守軍要和我死磕到底了。”


    “就因為你當初拒絕了人家。”康嘉福笑著說道:“你看,這像不像被你拒絕的大姑娘,要和你同生共死的戲碼?”


    “滾犢子。”路朝歌笑罵道:“給謝玉堂傳令,盡快占領晉州城,這兩位盡量抓活的,看看能從他們家裏抄出多少東西來,能養活幾萬人的軍隊,家底肯定特別殷實。”


    “養了軍隊這麽多年,估計也沒剩下什麽了。”康嘉福說道:“養活軍隊每年的消耗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報……”又一名斥候衝了進來:“啟稟大將軍,晉州城守將想要見您一麵。”


    “人來了?”路朝歌問道。


    “他請您去晉州城下。”斥候說道。


    “神經病啊!”路朝歌說道:“我和他們也不熟,見麵也沒什麽可聊的,就算他們想投誠我也不敢要啊!”


    “你迴來的時候,你們謝將軍已經開始攻城了嗎?”路朝歌問道。


    “沒有。”斥候說道:“我們謝將軍說了,晉州城他不想進攻,就想留下一部分人圍住他們,然後他領兵去冀州,協助冀州方向的進攻。”


    “那得消耗……”話說到這裏路朝歌停了下來,看向那名斥候:“晉州城裏麵是不是出事了?”


    “是。”斥候說道:“晉州城守軍將軍,將晉州道所有存糧全部集中到了晉州城,把城內的婦女孩童全部扔在了城外,隻留下了軍隊和青壯。”


    “晉州現在的情況怎麽樣?”路朝歌問道。


    “餓殍遍野易子而食。”斥候緩緩的吐出了八個字。


    路朝歌現在明白了,謝玉堂為什麽要圍死晉州城,他就是想活活餓死城內的那些王八蛋,就因為他看見了晉州道的慘狀,他才會如此做。


    “謝玉堂還有多少軍糧?”路朝歌問道。


    “也不多了。”斥候說道:“謝將軍隻留下了七日軍糧,剩下的全都給了那些百姓,可根本就不夠。”


    “混蛋。”路朝歌一腳踹翻了眼前的沙盤:“迴去告訴謝玉堂,把於景澤和盧建霖這兩個王八蛋給我活活打死。”


    “是。”斥候應了一聲趕緊撤了出去。


    “康嘉福,把你手裏的輜重營給我派出去,向晉州方向運糧。”路朝歌說道:“晉州不能再死人了。”


    “我去調派。”康嘉福說道:“少將軍,別氣壞了自己,我現在就往晉州方向運糧,交給我。”


    “好。”路朝歌看了一眼擺在自己案幾上的飯菜,有肉有菜還有一條不小的渾河魚,可此時他根本就吃不下去。


    就算是在涼州最艱難的時候,也未曾出現過易子而食的慘狀,可今天卻在晉州發生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魏子邦。”路朝歌衝著中軍帳外喊了一聲。


    “少將軍。”魏子邦走了進來。


    “給長安城發消息。”路朝歌說道:“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力量,往晉州運糧,大批量的運糧,十日之內我要見到第一批糧食抵達晉州。”


    “是。”魏子邦趕緊應了一聲。


    “我親自寫封信。”路朝歌沉思了片刻,來到了案幾前,讓魏子邦將飯菜端下去,隨後開始寫信。


    差不多一刻鍾的功夫,一封信寫好,交給了魏子邦:“連同消息一起送到長安城,十萬火急。”


    “是。”魏子邦接過了信,又將飯菜端到了路朝歌麵前的案幾上:“少將軍,吃口飯吧!你這幾天本來就沒休息好,若是在不好好吃飯,身體扛不住。”


    “趕緊去送消息。”路朝歌說道:“我還死不了,可晉州百姓扛不住了。”


    “是。”魏子邦也不再多說,轉身出了中軍帳。


    路朝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著眼前的美食,主要是放在平時,他早就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了,可現在他是一點食欲都沒有。


    ‘易子相食’這四個字,他隻在史書上看到過,他真沒想到,這四個字就這麽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甚至距離他還並不遠。


    他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一定要屠了倭國,就是不想這樣的情況出現,可終究還是發生了,雖然這不是倭國人造成的,可這些人比倭國人更可恨,那都是他們治下的百姓,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拿起筷子又放下,放下之後又拿了起來,挑了一口米飯塞進嘴裏,可此時他根本就吃不出大米的香,每咀嚼一下都是一股苦澀的味道。


    “啪嗒……啪嗒……”兩滴眼淚滴落在案幾上:“為什麽,為什麽對自己的同胞都這麽狠,哪怕你給他們留下一點活命的口糧呢?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啊!”


    路朝歌能接受你堅壁清野,畢竟這都是打仗鬧的,他路朝歌也有責任,可是他接受不了你把所有的糧食都收走之後,讓這些老弱婦孺自生自滅。


    安排好向晉州運糧事宜的康嘉福返了迴來,想向路朝歌匯報一下,可剛掀開門簾,就看見路朝歌滴落的淚珠,別看他就剩下一隻眼睛了,可人家眼神好的很,他趕緊又放下了門簾退了出去,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打擾路朝歌。


    魏子邦剛好迴來,看到了退出來的康嘉福:“將軍,你怎麽不進去?”


    “你也別進去了。”康嘉福說道:“等一會吧!”


    “怎麽了?”魏子邦問道。


    “少將軍呐!這一輩子就是為了家人、百姓和國家活著了。”康嘉福歎了口氣:“這次晉州的那些官員,有一個算一個,從上到下一個人也別想活。”


    “真沒想到,他們居然敢幹的這麽絕。”魏子邦也歎了口氣:“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就算是當年南疆被攻破,那些官員霸著糧食不給我們,好歹是保證我們都活了下來。”


    “你慶幸吧!”康嘉福同樣歎了口氣:“當初領兵去南疆的是少將軍,但凡換成朝堂上的某個人,你們現在的日子都不會這麽好過嘍!”


    “那是。”魏子邦說道:“南疆百姓到現在都念著少將軍的好呢!現在在南疆,少將軍的生祠比陛下的都多。”


    “百姓啊!”康嘉福說道:“永遠都是最知道感恩的。”


    李朝宗和路朝歌這哥倆狠不狠?


    兩人殺起世家大族來那絕對不會手軟,可是在對待百姓上麵,兩人是竭盡所能,隻要能給到百姓身上的好處,兩個人想都不想,就單說著開設學堂,未必真的能培養出多少不世出的人才來,可是這對於百姓來說就是有好處,那兩個就不遺餘力的幹了,每年投進去的錢海了去了。


    人家哥倆在乎嗎?


    人家不在乎。


    建設學堂也不僅僅是為了培養出更多的人才,隻不過是為了開民智罷了,而且還有個好處,那就是讓孩子都去了學堂,那家裏的大人就能騰出手幹更多的事情,也可以給家裏帶來一份收入,日子也就越來越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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