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真不錯假不錯烏晴也無從知曉,紀正平的想法他不想猜,越深想便越覺得惡心,有時候不如做個糊塗人。但他要當導演這件事紀正平的確沒阻攔過,明麵上還開口讓紀晏燦多關照些。烏晴也是高二下學期決定要參加藝考,哪怕他不看重成績也被自己期末的成績單惡心到,覺得自己應該是被紀家資助的那些人中最不上進的一個。高一的第一個學期他還住在老宅,起碼當時還有人看管,成績雖差,好歹他本人還能看得過去,但他住到紀晏燦那以後,徹底放縱,對學習一點不上心,成績爛到令人發指,年級倒數是家常便飯。學校老師知道他的特殊情況,從來沒有找家長這一舉措,烏晴也更加心安理得地擺爛起來。在紀晏燦的影音室泡久了後,烏晴也有了一個有關以後要做什麽的具念,他想當導演,想拍一些那會喜歡的電影。他查了一番資料,大學裏的導演專業需要通過藝考,高考的文化課分數線要比正常考生低上一些。烏晴也要考編導專業是親自跟紀正平提的,並沒有通過紀晏燦。他從老宅的那個地下室裏出來,告訴徐叔想見紀正平。紀正平善於打人一個巴掌後再給一顆糖。烏晴也知道他隻要不提出過分的要求,紀正平都會滿足他。果然,不久後,紀正平就將一切安排妥當。年關將至,此地來了不少遊人,寺廟的香火極盛,大抵都是在年末時求一個闔家歡樂。烏晴也早有準備,知道住在這邊會極度無聊,他對禮佛誦經一點興趣沒有,更不可能在一個地方一坐就是整天,這次過來,還帶了個相機,白日時就掛著相機在附近的幾個山頭閑逛,待到天黑後再迴去,陪紀正平散會步,然後結束這一天。安木山不隻這一座山,附近的幾座相連的山都叫安木山,隻不過峰頭的名字不一樣,隔壁那座叫寧神峰,山上建了一座尼姑庵。關於這座寧神峰,烏晴也一次沒去過,而每次來安木山,他都有意避開那座寧神峰。他早些年從老宅的下人得知,紀晏燦的親生母親如今就在那座尼姑庵裏麵,烏晴也來了紀家十年,一次都沒見過紀晏燦的親生母親。起初他以為是因為對方去世了,所以老宅才沒有一個女主人,老宅的下人讓他別瞎說,人沒死,隻不過讓紀正平送到山上去了,還讓烏晴也在紀家不要提及此人,當年紀晏燦生母幹了一件事,讓紀正平大發雷霆,不然不至於此。紀家的那些“精彩”事都是在他來前發生的,烏晴也不會沒事找事就當作不知,他也不會觸紀晏燦的眉頭,從來沒問過關於對方母親的事情。紀晏燦本人也未提過。但今年,烏晴也望著遠處那座被雲霧包圍的山峰,十分想上去看一眼。紀正平會強製要求子女在年前來寺廟燒一炷香,就如同一個月兩次的家宴一般。他幾個兒女或多或少會在年前來露一麵,可據烏晴也所知,紀晏燦一次沒來過,他隻道自己不信鬼神不信佛,態度強硬,紀正平不可能把他綁過來,真那樣,紀晏燦最後肯定會鬧得天翻地覆,難以收場。現在仔細想想,恐怕還有其它原因。烏晴也逆著人流下了山後又爬上寧神峰,尼姑庵的香火不如寺廟裏的旺盛,人流也不多,沒禁止男性入內,隻要誠心禮拜都可以進入參觀。烏晴也沒進去,隻是在門口逗留了會,單論外觀並沒有特殊的地方,之後便又下了山,他沒想要在這樣的場合跟紀晏燦的生母碰麵,隻是心中好奇。臘月二十九那天,紀正平的修身之旅結束,烏晴也陪著他一起下山。隔日就是除夕,烏晴也直接在老宅住下。老宅一直都有他的房間,在二樓,紀家幾個小輩的臥房也都在二樓。烏晴也上樓時迎麵遇見從房間出來的紀嘉玉,他年後才出國,紀明鈺讓他走前在老宅多住一段時間,讓他在紀正平麵前多刷存在感。兩人都當作沒看見對方,各自掠過彼此。比起寺廟裏陰冷潮濕的禪房以及梆梆硬的木床,烏晴也更喜歡充滿現代工藝的席夢思,他進屋後,拉實窗簾,脫了衣服便窩在床上,找了一部老片看起來,房內太溫暖,過於舒適,烏晴也不知不覺睡著了。傍晚,有人敲門,烏晴也被吵醒。兩位傭人告知烏晴也要貼春聯。烏晴也敞開門讓他們進來,自己先下了樓,沒管他們。樓下的春聯已經貼完,紅色的紙張格外鮮豔。老宅的春聯都是紀正平親手寫的,他擅行書,字體周正又帶飄逸感,不細看的話這些春聯像是從外麵買迴來的。紀正平的幾個子女今天下午都陸續迴來,烏晴也有意避著,並未與他們打照麵,他在紀家的庭院裏瞎溜達,庭院的道路兩旁經掛上了紅燈籠,現在已然亮起。每年隻有這個時候,老宅的人氣才重一些。晚上吃飯時,隻有紀晏燦一人不在,好像是臨時被什麽事纏身。除夕,不能賴床,烏晴也早早起來,在樓下客廳見到紀晏燦,算算日子,距離上次見他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紀晏燦沒太多變化,現在沒個正形坐在沙發上同他大哥談話,抬眸瞄了他一眼就沒有多餘的眼神。烏晴也在眾人前稍稍露個麵,禮數到,便又溜了,沒人會過多關注他。這一天,烏晴也是不能和紀正平他們在同一張桌子吃飯,此為真正的“家宴”,年夜飯又稱團圓飯,自然是一家人的團圓,而烏晴也並不是紀家人,年三十是沒有資格上桌的。第15章 紀家的規矩時常讓烏晴也感到可笑。雖然活在新社會,但泥古守舊。烏晴也並不想和紀家的一大家子有什麽交集,打完招唿後他就迴到自己的臥室,他也不至於太慘,總不會讓他在年三十吃不上飯。除夕,烏晴也會和紀家沒有假期的傭人在小餐廳用餐。說到底,烏晴也在紀家就跟下人一樣,隻不過他還少了張一紙合同。紀家的傭人私下嚼過舌根,猜測烏晴也是紀家哪位的私生子,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紀正平。紀家做善事的名聲傳言在外,帶一孤兒迴家養並不算怪事,畢竟之前就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但是前者因為和家裏的少爺不清不楚,後來就徹底跟紀家撇清關係,後者紀家始終還留有他的位置,按理說烏晴也大學畢業又是導演全然不需要繼續靠紀家的資助,可他畢業時紀正平又在市裏給他買了一套房,雖然一套房子對紀家來說算不上什麽,但卻處處能彰顯烏晴也的特殊。還有這些年的其它小事,種種堆積到一起,大家發現紀正平屬實是對烏晴也過分好了點。按年齡算,烏晴也出生時紀正平才五十多歲,也不是不可以……隻是礙於其餘幾個孩子的緣故,紀正平沒法讓他認祖歸宗,隻得這般對待。推測的有理有據,烏晴也偶然聽過,不過沒放在心上,他管不到別人,他要是說自己已經厭倦了這種的生活,在別人眼中他就是不識好歹,覺得他這不似投了個好胎,但也差不多了。烏晴也迴到臥室後打開電腦,社交軟件是自動登錄的,不可避免,綠色的小標不停閃爍,他點開,一頁占據紅色的小點,還有新的消息往上跳動。新年時期不可避免的人際往來,烏晴也如今也能稱得上一句烏導,收到不少的新年祝福。給他發消息的有一大部分人烏晴也名字和人對不上,還有一小部分人烏晴也懷疑自己真的認識嗎。他沒有看人下菜的愛好,直接一律不迴。甘渾倒是鍥而不舍,就算不迴,還是一個勁的給他傳照片,大意就是在當地居民多麽熱情好客,他吃的是有多麽好。一個人身在異鄉獨自過年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慘。烏晴也倒不怕他長胖,他有的是極端手段讓甘渾在短時間裏快速瘦下。一天三頓,烏晴也隨便應付了下,而且他有心想要躲著人,偌大的屋子裏,他愣是沒跟一個姓紀的人碰上麵。晚上,屋外傳來煙花燃放的響聲。庭院在放小煙花,聲音不大,高度也隻能躥到二三樓。窗戶玻璃閃的烏晴也眼花,他不情不願地走到窗前,是紀嘉玉那幾個小孩在玩。紀嘉玉算是紀家小輩裏年紀小的那個,但他也有十七八歲,不見得真的喜歡。紀正平喜愛一切過場,闔家歡樂的日子就該紅紅火火子孫滿堂,是他想見到的場麵。電腦沒靜音,接收消息就會有提示音。烏晴也側過臉,消息界麵的最上方彈出一條信息。紀晏燦:下樓。烏晴也沒有著急下樓,反而雙手扒著窗戶,鼻尖抵在冰涼的玻璃麵上,搜尋樓下的人,他沒有看見紀晏燦,慢悠悠地合上窗簾。紀晏燦今天找他不見得會有正事,所以烏晴也當作沒看見消息,所以又坐迴桌前,他有寫人物小傳的習慣,雖然電影已經拍攝大半,對於每個角色已經非常了解,但想到了新點他還是迴立馬記錄下來。“咚咚”。烏晴也詫異,他隻敲下了兩行字,沒有磨嘰多久,紀晏燦這麽快就找來了?敲門聲又響了兩下。烏晴也起身,打開門,見到來人握著門把手的動作凝住。“烏少爺,新年好。”徐叔微微欠身。“徐叔新年好。”烏晴也吝嗇,擠不出笑容。“下樓吧。”徐叔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好。”烏晴也什麽都沒拿,隻跟在他身後。徐叔沒有帶他走正廳,而是走了另一條路,每次來地下室時,徐叔提前吩咐下人禁止到此處,不存在會被人撞見。新年伊始,哪怕是不用的地下室門上都貼上了紅色的對聯。最裏的那間屋子隻有徐叔有鑰匙。他跟了紀正平幾十年,紀正平的事大概都經他的手,應該掌握紀正平不少把柄,當然他也不幹淨,否則紀正平是不會把他留在自己身邊。房門推開,是熟悉的焚木香,烏晴也不管聞多少次都想吐。每次隻有烏晴也一個人進去,而徐叔會在外麵守著,不讓外人打擾。這個房間有四十多平,除去正中央擺了一張八仙桌就沒有其它的家具,顯得空蕩,房間的四個角落裏放著銅盆,現在正燒著某種東西,焚香味就是從那裏麵傳出來的。進來前徐叔給他了一個打火機,烏晴也手心握著打火機率先走到了東南角,房間沒有燈光,照明的是四個角落裏微弱的火光,之後就是要將四個牆邊擺放的蠟燭一一點燃。這事烏晴也做習慣了,將四邊的蠟燭點完他心中都能估算出需要用多少時間,等到蠟燭全部點燃,烏晴也起身,屋子不像剛剛那樣幽暗,明晃晃的火苗搖曳著。烏晴也走到八仙桌前。八仙桌上鋪滿了帶著荊棘的枯木,而枯木的正中間是一個麵具,圓目睜眼,突顴大鼻,既古樸誇張由獰厲威嚴。他將麵具拿起,是一個雷神的兇相麵具。烏晴也在被紀家選中時,周圍人無一不覺得他運氣好,等到了紀家,烏晴也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可能真走運了,紀家的富有程度是他貧瘠的想象力裏完全沒有概念的東西。紀正平給他找的第一位老師並不是教他文化課,而是教他舞蹈。老師上課時,始終會戴著一頂麵具,烏晴也從來不知道他長什麽樣,但是他知道自己得學會這個舞蹈,否則他就會被趕出去。在沒進入這間房前,烏晴也天真地想過,或許紀家是缺少一位跳這種舞蹈的表演者,需要他來跳。等他學成後徐叔便將他帶進這個屋子裏,他的舞蹈老師也在,先是點燃房間裏的蠟燭,然後帶上麵具圍繞著八仙桌跳完那段舞蹈,便將身上的衣服褪去,最後躺到那鋪滿荊棘狀的枯木上,翻過八仙桌。烏晴也眼睜睜看著自己老師的身上多出無數血痕。結束後,烏晴也被告知,自己也要這樣做。烏晴也從沒見過這麽恐怖的場麵,第一反應自然是不願意,想要逃跑。徐叔並未找人攔下他,隻是在他要衝出這間屋子的時候道:“臨略墓園。”烏晴也停了下來。在來紀家之前,他們同時給他爺爺遷了墳,安置在山下的墓園裏,方便他以後去祭拜,他父母當年去世的時候沒有找到屍體,但紀家還是買下了旁邊的那塊墓地,幫忙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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