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洛可可緩緩起身,從傳承繈褓的羊水中坐了起來,輕輕地靠在繈褓的金屬壁上。


    表麵上看,女孩似乎已經清醒了過來。


    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便能夠發現,她的眼神依舊有些迷離,目光也無法其中。


    她仍處在思考的狀態...精神並未完全迴到現實世界。


    不過這也正常。


    傳承所帶來的記憶,實在太多,也太過雜亂。


    那流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迴憶,以碎片化場景的形式,在她腦中閃過。


    戰爭,各種各樣的戰爭,從遠古神隻和無限族的戰爭,再到伊甸人和始祖生物的戰爭...


    情感,來自無數人的情感,無限族那豐富到不比人類要差的情緒,伊甸人那純粹的愛。


    以及來自各個文明的知識,從生物學到物理學,再到化學和數學。


    事實上,這些記憶實在是太過混亂,洛可可沒辦法把它們粘合在一起,隻能將絕大多數都放在一邊,然後慢慢地整理。


    隻是剛整理沒多久,更多更雜的記憶,就又如決堤的洪水,衝碎了她的理智。


    之前在對陣笑魘的時候,欺詐之神用一招幻境,把她困在虛擬的世界中度過了一百多年。


    當時,那上百年的記憶,在瞬間湧入腦海的時候,直接燒壞了她的腦子,險些讓她當場斃命。


    而如今,雲悠和遺跡傳承給她的,是整整四十多億年的記憶...


    兩者之間,相差了千萬倍。


    雖然傳承繈褓的記憶傳入方法,比笑魘那種強行灌入要穩定的多,也溫和的多,不至於讓洛可可受傷...而且大多數記憶也都碎片化的,隻要不仔細鑽研便沒法看清...


    但一次性多了這麽多的記憶,洛可可還是感覺有點暈乎,腦子脹脹的,甚至都有點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


    在意識之海中,完全處於迷糊狀態的女孩,隻能搖晃腦袋,憑借本能四處亂抓,希望能抓住一塊浮木,能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


    “啪嗒~”


    突然間,她抓住了一塊“聲音類型”的記憶碎片。


    而幾乎是一瞬間,那塊碎片便就地展開,化作記憶,以聲音的形式,傳入了洛可可的腦海。


    那是一陣男女的對話聲,從語氣來看,他們似乎是在吵架。


    “不行,絕對不行!”


    女人率先開口,聲音中充滿了憤怒。


    “我不同意你們這麽做!”


    “可是...可是...”


    男人的聲音明顯有些猶豫。


    他對女人的態度是很尊敬的,但似乎...他也有不能讓路的理由。


    “我們沒有其他辦法了啊...尊主大人。”


    “而今,帝尊大人的墮落已然無法挽迴,而祂想要的,就是除您之外所有人的生命。”


    “我認為,與其讓祂繼續打下去,造的生靈塗炭、哀鴻遍野,還不如主動奉上一切,讓祂滿足,如此一來,新的生命也會再次出現。”


    “不瞞您說,尊主大人,我們這些神隻早已做了赴死的準備...我們的生命本就源於那初始的【一】,而今合眾為一,也算合乎天理。”


    “更何況,我們也受過帝尊和尊主的幫助,如今既然有機會報答,那也沒有後退的道理。”


    “請您答應吧...”


    “...”


    女人沉默了。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開開口,但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如過去那般堅定,沒有半點讓步。


    “不行,李耳,我絕不同意。”


    “既然我是【一】獨一無二的傳承者,那我就有著繼承祂遺誌的資格,和維護祂理想的責任。”


    “當年的【化一為萬】是祂最後的選擇,這證明,比起孤獨一人統治世界,祂更願意看到百花齊放的未來,希望世界能變得多姿多彩。”


    “我不明白究竟是誰在違抗祂的決定,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改變了我的丈夫,但我清楚的明白,綏靖絕不是【一】想要的結果,同樣的...它也不是我丈夫想要的結局。”


    “我太了解【夜】了,他是一個寧可自己死去都不願意傷害我...寧願舍棄一切都不會破壞我理想的男人,更何況他也和我有著同樣的理想。”


    “如果他的理智還在,哪怕隻有一分一毫,那他也絕不會做出今天這樣的事情。”


    “他選擇屠殺,隻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經不再是【夜】了...”


    話說到這裏,洛可可能明顯聽到,女人的聲音中多了一絲哭腔。


    難以想象,她當時該有多難過。


    但即便如此,她也依舊沒有露出太多的軟弱,依舊做出了自己應該做的決定。


    “更何況,我何時做過‘賣友求生’的舉動?”


    “你們是我的朋友,而那些生物也是我的孩子,我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們被【夜】殺死,我做不到。”


    “我決定了...”


    “由我,去對抗【夜】。”


    此話一出,說話的那個男人徹底呆住了。


    他愣了許久,才呆呆地開口道:“您...?”


    “您要親自對抗它?!”


    “這...這絕對不行!”


    “雖然您確實有著與帝尊匹敵的力量,也是世上唯一一個和他對等的存在,但我清楚,您...您不會忍心奪走他性命的!”


    “所以這一戰到最後,倒下的人,必定是您!”


    “到那時,孩子們失去了他們的母神,大地失去了他的主人,而我們也失去了領袖...我們到底會怎麽樣,又該怎辦麽?”


    “這肯定不行,這個世界還沒有做好失去您的準備,我們也沒有做好!”


    男人很清楚女人的結局,他太了解女人了。


    “可是,除了我以外,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夜】了。”


    女人平靜地說著。


    “我知道,我必然會在這一戰中死去,但這並不是失敗,反而是目前我的最優選擇。”


    “以我的生命,一定能夠喚醒【夜】最後的意識,到那時,他會清醒過來,會自我封印。”


    “如此一來,我們就不需要付出那麽多的犧牲,生命也可以繼續演化下去...”


    “至於有沒有我,我覺得,並不重要。”


    “雖說世界的誕生和【一】有關,但實際上,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是不可或缺的。”


    “我可以逝去,【夜】可以逝去,所有人都可以離開,隻要文明尚存,隻要我們的理想和意誌能夠流傳下去,那就足夠了。”


    “或許你們不信,但我認為,在未來,我們曾經親手創造出來的小生命,將會演化出連我們自己都會感到驚訝的奇跡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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