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位於山腳的新墅家家戶戶都生起了火,煙火給異常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一絲溫暖的氣息。


    祝江江從朱家離開,迴去時,路過榆林寺山腳,碰到了好些砍柴而歸的村民,就連山上寺裏的小師父也都背了一捆柴,朝山上去了。


    “許爺爺,上我的馬車吧。”


    馬車裏坐不下太多人,祝江江隻招唿了許家二老上馬車,以及他們背簍裏那滿出來的兩捆柴。


    “許爺爺,晚上冷,這些柴現在夠燒一晚上嗎?”二老上車後,祝江江跟他們閑聊起來。


    許老根:“小嫂子說笑了,這麽好的柴,我們哪燒得起啊。”


    祝江江:“啊?”


    她不太明白,燒火用的柴也分好壞嗎?不都是要燒成灰的嗎?


    許老根見她沒聽明白,又笑道:“小嫂子,這些柴我們是砍迴去曬幹,再拿去城裏賣掉的,要不我們怎麽會大老遠的,跑到榆林寺山下來砍柴。”


    正是因為小荒村附近山地上的柴,都被村裏大夥日常砍了做飯用,已經沒什麽好柴了。


    所以他們才來榆林寺這裏砍柴,砍些又粗又直的柴,好去城裏賣。


    最近今兒太冷了,城裏缺柴缺得緊,各村的人都在砍柴往城裏賣,但這樣都還不夠城裏人用的呢。


    許劉氏:“小嫂子還不知道吧?現在這柴可是稀罕貨,多少人家都得靠這柴過冬呢。”


    蘑菇大棚和酒樓也需要柴,不過這點小事兒她從不過問,所以沒發現這幾日有什麽問題,聽許老根說了才知道。


    而且聽他們二老的語氣,木柴現在成了人人都需要的過冬必備之物。


    有吃有穿的江南鎮都還要搶柴過冬,那其他地方,豈不是更加難過?


    祝江江有種不好的預感。


    第二日,她就去了城裏找周凉。


    進了衙門,她問得很直接,“周大人,關於寒潮,各地現在都是什麽情況?”


    她竟難得關心起除了江南鎮以外的地方,這讓周凉感到有點意外。


    不過聽說她的民宿收留了很多滯留不前的客人?那就沒什麽可奇怪的了。


    “根據幾個衙門之間互通的消息,現在大澧朝各地都遭到了寒潮的襲害,特別是越靠近澧京的地方,越嚴重。”


    周凉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裏掏出幾封信函,遞給祝江江,讓她自己看。


    “邊關尚且還好,寒潮沒有那麽嚴重,不過裴將軍要迴來,還是有點難。”他實話實說。


    “那江南鎮呢?這幾天街上全都是賣柴的,你知道嗎?”祝江江沒有接他關於裴祭的話題。


    裴祭能不能迴來,她不強求,而且當下的情況,她希望他不要迴來,太危險了。


    說到這個問題,周凉不禁扶額,一副頭疼的模樣。


    “才解決了吃的問題,穿的問題就又來了,在下就是神仙,也扛不住這般天災啊,衙門隻能鼓勵百姓們自救了。”


    祝江江:“幹嘛搞得好像很水深火熱的樣子,我們江南鎮有糧,不至於捱不過這個冬天吧。”


    要是擱以前,這場寒潮對江南鎮就是致命的打擊。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江南鎮是朝廷特批的承包式試驗田地區,今年百姓們糧食豐收,又無需交糧稅,撐過這個冬天,對江南鎮來說,不難啊。


    百姓們冬日不種地,除了冷一點之外,基本不受什麽影響。


    要說損失,她才是最倒黴的那個吧。


    周凉歎氣搖頭,又掏了樣東西出來給她。


    那是一方牛皮製的軟布巾,手感非常好,拿在手上跟手摸在水裏的感覺一樣柔軟。


    牛皮方巾上有字,還有數個看起來很有分量的印章。


    祝江江掃了一眼上麵的內容,這下她的表情也跟周凉一樣凝重了。


    “你打算掏多少?”她問周凉。


    那牛皮方巾是朝廷送來的信件。


    上麵除了要求各個地方的衙門想辦法抵禦寒潮,維護當地百姓安穩之外,還要求有能力的衙門,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支援信中的其他幾個特別艱難的地方。


    這封信,算不上聖旨,沒有強製的意思,因為簽的是太上皇的名字。


    但周凉和祝江江都明白,這道類似口諭的旨意,從北至南,經過數個衙門,蓋了數個衙門的印章,最後到了周凉手裏。


    這是什麽意思,兩人都明白。


    皇上這是想借江南鎮的力量,助朝廷一臂之力,支援信上那幾個朝廷顧不到的地方,度過這個難關。


    至於為什麽是太上皇的手信,而不是聖旨。


    是因為皇上清楚,江南鎮雖然有糧,但糧食都在農戶們手裏。


    衙門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就沒有收糧稅,此刻江南鎮衙門的糧倉,可以說是顆粒無存。


    要想完成朝廷下達的任務,隻能是征糧。


    這個事情,毫無意外的落在了周凉的肩上。


    他一個剛上任兩年的新官,哪來兒這麽大的號召力?


    “還能掏多少,衙門現在有多少糧食我就掏多少唄。”周凉故作輕鬆的模樣。


    他這個樣子,給祝江江的感覺就是,他已經做好了因為辦事不力,被朝廷摘掉烏紗帽的準備了。


    “衙門除了我家今年便宜賣給你的糧食,其他農戶應該都沒有賣給你吧?”


    祝江江癱靠在椅背上,跟他一起擺爛。


    她家在村裏有五十多畝田,在花海旁邊有衙門發的試驗田五千畝,除了留下養活自己和手底下員工的糧食,多餘的她沒地方放,就便宜賣給衙門了。


    但那批糧食,正常情況下,養活一個鎮的人,也隻夠吃十天左右。


    現在,朝廷可是分給了他們三個鎮的任務,冬天那麽長,寒潮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褪去,他們怎麽可能會完得成這個任務。


    “小娘子,這是我身為朝廷命官的職責,與你無關,你還是管好留在你家的那些客人就行。”


    周凉不想再連累她了。


    這是朝廷下發給他的任務,跟祝江江無關,若什麽事兒都要靠她,那他這個官做得,才是毫無意義。


    祝江江沒有說話,也不敢說話。


    此事茲事體大,不是她在江南鎮靠嘴皮子胡咧咧就可以完成的,那可是事關三個鎮百姓的生死。


    而且,在小西州的時候,為了跟東照國爭搶一個鐵礦份額,她拿自己空間裏的千億物資搭了進去。


    現在,空間裏的東西,已經所剩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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