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祭要走的消息,在這個小小的村子裏,相瞞也瞞不住。


    一大早的,去茶園裏采秋茶的村民看到花海的營地那邊在集合人,將士們都背著行囊,整裝待發的樣子。


    大夥兒這才知道,將士們要走了。


    將士們走了,那帶領這些將士的裴祭,是不是也要離開?


    他們這是去哪兒?


    祝江江從昨晚開始,就因為裴祭要離開的事情,眼眶一直紅紅的,忍著沒哭。


    不過還是在早上給他做早飯的時候,沒忍住,猛地掉眼淚,裴祭怎麽哄都哄不好的那種。


    裴小魚昨日就從書院請假迴家,跟他們一起吃飯,今天也沒有去書院。


    看到祝江江獨自在廚房裏掉眼淚,她拉著裴祭的衣袖,提醒他:“哥哥,嫂子哭了。”


    她的意思是,要他去安慰。


    裴祭又怎會沒試著去安慰她?可不管他說什麽,祝江江都明白,但她還是哭個不停。


    “裴將軍!”


    許老根急匆匆的腳步聲,伴隨著他氣喘籲籲的聲音傳來。


    下一秒,就看到裴家的籬笆院門被人推開,許老根闖了進來,接著是其他村民陸陸續續的,也闖了進來。


    許老根大步走到裴祭麵前,拉著他的手,急聲問:“小照啊,你是不是要走了?去哪兒啊,咋還沒待幾天又要走了呢……”


    “是啊,我們看到營地那邊在收拾東西,咋的,是不是哪裏又起戰事了?”


    “哎喲,要真是起戰事,那可不得了,那你這次去多久啊,你走了,小嫂子和小魚咋辦啊……”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拉著裴祭問。


    他們胡亂猜測,自己把自己嚇得半死,搞得村裏頭頓時人心惶惶的。


    祝江江在廚房裏聽到動靜,探頭看了一眼,放下手裏的活兒,又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就衝了出去。


    她擋在裴祭麵前,笑著解釋道:“許爺爺、各位叔伯嬸子,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相公他是要去澧京,沒你們說的那事兒,大家別嚇唬自己。”


    “去澧京?”


    眾人愣了一下,吵鬧的院子安靜了許多。


    “對,將士們不能一直散於此處,總歸是要迴到三軍的。”裴祭很默契地配合起祝江江,安撫村裏的人。


    現在的小荒村和過去不同,小荒村的官道已經變成了來往頻繁的官道。


    人多口雜,要是讓村裏人知道他是去邊關,那全大澧朝就都知道了。


    到時候,就真的引起恐慌了。


    聽到是將士要迴營,村裏大夥兒這才鬆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啊,嚇了我一跳。”


    “就是啊,害我還以為邊關又起戰事,我剛才都想去書院把我家幺兒帶迴來,出去逃去了。”


    七年前小荒村就抓壯丁的事兒,到現在大夥兒還是心有餘悸。


    整個村子,被抓了那麽多人,就裴祭一個人迴來了,他們能不害怕嘛。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那咱們走吧,去采茶去。”


    眾村民互相招唿著,紛紛離去。


    看到他們這種反應,祝江江心裏又是一陣難受。


    他們倒是可以放心的去采茶,去做自己的事兒了,可她呢?她還要獨自一人承受他在邊關的緊張和擔憂。


    連裴小魚,他們都沒有告訴她這個事實,隻告訴她,裴祭要離開家一段時間。


    祝江江替他打發掉村裏人後,又扭頭迴了廚房,跟裴祭生悶氣。


    這一次,裴祭沒有聽她的話,讓她一個人靜靜,而是追了上去。


    “娘子……”


    裴祭從身後抱住她,祝江江掙紮了兩下,他沒放手,就任由他抱著。


    “你可以受傷、可以斷手斷腳,不管你是瘸了還是殘了,我都可以養你一輩子,隻要你活著迴來!”


    祝江江賭氣地說著狠話。


    裴祭:“好。”


    祝江江:“別逞英雄,該認慫就認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知道嗎?”


    裴祭:“好。”


    祝江江:“我會照顧好小魚和家裏,你不用牽掛我們。”


    裴祭依舊無條件點頭:“好。”


    祝江江沉默片刻,聲音低了許多,“你要是迴不來,等小魚嫁人了,我就……”


    “不許胡說!”


    這一次,裴祭不允許她把話說完。


    他扳過她的身子,認真地跟她保證:“我會迴來,我一定活著迴來見你!”


    祝江江癟癟嘴,用力抹去臉上不爭氣的淚,撲倒他懷裏,故作傲嬌,“哼!你別自作多情了,我剛才可不是說要殉情,我是要改嫁。”


    她重新抬起頭,再次強調,“你要是迴不來,等小魚嫁人了,我就改嫁,不要你了!”


    她能這麽說,就代表她已經接受了他要離開的事實。


    裴祭就喜歡聽她威脅他,這可比千叮嚀萬囑咐有用多了,為了不讓她改嫁,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死。


    “娘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有那個機會的。”他抬起頭,輕輕摸她的臉,很不舍的樣子。


    ……


    裴祭終於還是要走。


    祝江江牽著裴小魚,從家門一直送他到江南鎮北城門,在北城門口,周凉也前來送行。


    “相公,記得給我寫信,半個月一次,別忘了。”


    祝江江一再叮囑,他們說好的,半個月他就要來一次信,要是沒有信,她就去找他。


    其他將士已經陸續從北城門出發,裴祭遲遲沒有上馬,“我會的。”


    裴桑也沒有上馬,“弟妹,你放心吧,我會替你照顧好阿祭的。”


    “你還是照顧好你自己吧,別給我家相公添亂就行。”祝江江白了他一眼。


    她總覺得裴桑不該一起去,一個書生去邊關,別人照顧他還照顧不過來,哪輪得到他照顧別人?


    說到他這一介書生,祝江江從懷裏掏出一本冊子,遞給裴桑,“這個你好好看看,萬一用得上也說不定。”


    裴桑接過那冊子,好奇地翻了翻,“這是什麽?”


    祝江江沒理會他的問題,反正他看了就會知道。


    隻見她又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是個香囊,遞給了裴祭,“相公,這個你拿著,裏麵的東西你也要仔細看,能保命。”


    那是她從空間裏的千億物資裏,翻箱倒櫃找出來的救心丸,能保命!


    但不多,她很自私的,隻給了他一人。


    裴祭緊緊攥著手裏的香囊,紅了眼眶,隱忍著、顫抖著聲音,道:“娘子,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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