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問道:“娘,是不是誰惹你生氣了。”


    老太太心想,還不是你,有臉擱這兒問,安的什麽心,裝傻充愣真有一套。


    別過臉,不願意跟他說話,看著他那張臉就煩。


    老大已經有些壓抑不住,馬上就在爆發的邊緣,這種關鍵時刻,沒想到娘還來拖後腿。


    再次壓住情緒,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道:“你就說說吧,娘,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老太太覺得老大的態度軟下來,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了。


    “你好意思問我,我可不好意思說。”


    老大頭都大了,怎麽娘不分時候地發癲,抓了幾把頭發,感覺指甲縫裏都被頭上的汙垢塞滿。


    “娘,現在能抓緊時間就抓緊時間,別耽誤了再出大事。”


    老太太心裏不爽,也不想讓別人舒服,做個擔架在那兒大唿小叫,很怕別人不知道是給自己做的,現在居然還在跟前數落自己,真是生了個好大兒。


    說話做事一樣不會,怎麽跟他那個死了的爹一樣一樣的,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老話真是不假。


    一臉委屈,嘴都抿了起來。


    “你居然還跟我大聲說話,我不是說讓你別管我了嗎,我就躺在這裏,哪兒也不去。”


    老大見娘軟硬不吃,便想著放她在這裏冷靜一下,不過到時候還會帶她走的。


    問她怎麽迴事兒也不說,平時那張嘴倒是厲害,關鍵時候就不頂用了,氣死個人,火燒眉毛了還得讓別人猜她的心思,真是不嫌事兒大。


    “不走就不走,我們走,你就在這兒守著屋子吧。”


    老太太聽完這話直接瞪大了眼睛,怎麽跟想的不一樣,不應該再繼續問幾句,給個台階,就坡下驢,呸呸呸,哪有說自己是驢的。


    現在說要走,豈不是打臉,跟無理取鬧一樣,以後在小輩麵前說話也就沒有什麽威嚴了,他們都不會聽的。


    這可怎麽辦。


    老大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不給老太太任何說話的機會。


    不是想鬧嘛,讓她鬧個夠。


    反正後悔的是她,看她嘴硬到什麽時候。


    這麽大歲數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若不治治,她以後不得上天。


    老太太猛地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剛才老大還杵在那裏,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真的走了,不管自己了。


    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現在就叫人,豈不是承認錯誤,堅決不行。


    不過收拾東西還得一會兒,不信他們臨走前能對自己不聞不問。


    就躺在炕上這麽僵持著,富貴現在也還是躺在炕上,要是平時這孩子早就進屋來,有什麽事兒囑咐他一聲也行,現在真是腹背受敵,默默地歎了口氣。


    有點後悔剛才的任性,早知道這樣,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就好了。


    畢竟現在腿腳不靈便,他們能拿捏住自己,好漢不吃眼前虧,一會兒大不了服個軟,老大不會真的把自己扔下的。


    伸著脖子看著門外,都在自顧自地收拾,一個人也不進來幫著收拾這屋子裏的東西,好像也沒做擔架,難道他真的這麽狠心,連生他養他的娘都不要了。


    很快所有人已經收拾好了東西,連柴火都帶上了,畢竟人多東西少,背上背的,手上拎的,每個人都有幾件。


    老太太一直在往外張望,也沒有個人過來看看,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兩個兒媳婦也是不懂事的,過來說句話也好。


    就這樣愣是一聲不吭,直到聽見老大喊了一嗓子,“我們走吧。”


    老太太這下慌了神,怎麽還真的要走,把自己扔在這裏不管,自生自滅嘛。


    終於忍不住,怕晚了就沒機會,這人都是沒良心的。


    用盡力氣嚎了出來。


    “老大~”


    還以為娘是個硬骨頭,看來隻有嘴才是硬的,不對,現在嘴也不硬了。


    “什麽事兒啊?娘。”


    老大三步兩步走到了屋子裏,看著老太太眼巴巴瞅著自己,但後槽牙好像咬的挺緊,忍著沒有笑,看她怎麽說。


    “你們都準備好了,要走了?”


    “是啊,馬上就出門了。”


    說完仔細觀察著老太太的表情,上一秒還是咬死自己,下一秒就變得慌亂不知所措。


    不說是吧,再點一把火,看她說不說,服不服軟。


    “娘,你就是問這個啊,沒別的事兒了吧,那我們走了。”


    跨著門檻便出去了,“我把門關上。”


    老太太在屋子裏光線暗下來之前,神色帶上了一絲驚恐,留在這裏不就是等死嘛,自己可一點都不想死,還等著富貴娶孫媳婦兒呢。


    捶著床,奮力喊道:“老大,你個不孝子,嫌我不能動,是個累贅,上山不帶我。”


    嗯,這迴終於把話說出來,不過娘真是有失偏頗,自己從沒說過這樣的話,也是想帶她上山。


    現在倒打一耙,還理直氣壯,不知道的人真以為自己是個不孝順的,老太太真是會給人扣帽子。


    今天就非得把話說清楚,要是說不清楚就帶她上山,不僅抬著擔架累的慌,心裏也難受。


    打開門,就那樣站著,背著光,對方看不清老大臉上的表情。


    “娘,我從沒說過不帶你上山,一開始我說的就是做擔架,抬你上去,你怎麽誣陷我。”


    老太太本想衝著他大吼一通,對著娘大聲說話像什麽樣子,在這裏裝模作樣,那點小心思誰不知道,不就是嫌做擔架費勁,故意大聲說給自己聽。


    不過他確實一直都是說的帶自己上山,這一點無法反駁。


    腿腳不好動不了,就得靠別人,現在低個頭,萬事好商量,可不能跟老大硬剛,對自己不利。


    態度一下子軟下來,現在不過是一時的認慫,等身體恢複好了再說,絕對不能把自己丟下,小命沒了,啥都沒了。


    神情變得有點討好的意味,說話也講究了點措辭。


    “你別往心裏去,我說錯話了,現在改主意了,帶我一起去山上吧。”


    老大從沒見過娘這樣,居然會認錯,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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