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宮城,灰霧三區。


    閻荊循著腦海中火炬給出的記憶,前往武館所在的位置。


    他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來整理各種零散的線索,為接下去的行動做準備。


    穿過雜亂無章,僅用塑料棚布和木條搭建起來的攤位集市,閻荊的目光再一次望向頭頂積聚的霧團,仿佛懸空的巨湖,使得本就陰暗的地底城區越發壓抑。


    不知何時就會墜落,將底下的所有東西都徹底摧毀。


    混在人群中沿著蜿蜒逼仄的街道步行了大約三五百米。


    透過雨幕,閻荊已然能看到自家武館的大概輪廓。


    說是武館,其實隻是一幢經過改造的二層破落民居而已,由於剛開業不久就因為打架鬥毆被抓進監牢,甚至連個學徒都沒有招到。


    又往前走了段路,腳步忽地一頓。


    閻荊發現武館裏竟是亮著燈,門口還停著不少外形古怪的摩托,大門更是半敞著,縫隙間投落的光影閃動不止,再加上躁動的音樂,足以證明裏邊有不少人。


    眉頭緊鎖,閻荊輕籲一口氣,握著傘柄的手掌收緊。


    正當他準備上前查看,身旁卻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嘿,兄弟,看你的打扮,最近的日子應該過的不錯吧?”


    說話的是個穿著紫色西裝,胸前還別著羽毛胸針的男人,這打扮花哨的很,可他臉上卻滿是青紅傷痕,褲腿和衣袖有明顯的汙漬,看上去剛摔倒過.....


    準確的說應該是剛被人揍過。


    他的狀態看著頗為窘迫,卻還是強撐著笑臉湊到閻荊麵前說道,


    “我這裏有不少私人手術室的聯係方式,不論是四肢還是麵部,甚至是尾巴之類的額外肢體都能幫你搞定,而且咱們倆能在這兒相遇,也是緣分,我給你打七折,介紹費隻要這個數,怎麽樣?”


    男人伸出三根手指晃動個不停,閻荊卻連接話的意思都沒有,隻是撐著傘繼續走向武館。


    “等等,先別急著走啊,我吃點虧,兩千。”


    “一千,這是我的底線了。”


    “八百,八百還不行麽,我也是養家糊口,你能不能......”


    男人腳步踉蹌的跟上閻荊,嘴皮子倒是利索,不時扯到傷口的痛處讓他整張臉都有些扭曲,手裏的傘也顧不上,大半張臉被雨水糊滿。


    見閻荊仍無動於衷的往前走,男人最終無奈的歎了口氣,耷拉著眉眼放棄,忽地注意到後者直奔武館,頓了頓,還是開口提醒道,


    “我勸你最好別過去,那地方不是武館,而是淤泥幫最新的聚集點,裏邊都是些流氓和混蛋,我.....我剛從裏邊出來,你看我的樣子就應該知道進去會發生什麽。”


    直到他善意的出聲提醒,閻荊這才迴頭看了他一眼,停下腳步扭頭問道,


    “你身上沒有經過任何改造,也敢出來做中介?”


    “最低級的改造手術也要三萬起步,你本該幸運的成為我在中介這條道路上的第一單。”


    男人攤開雙手,放棄推銷的他倒是坦率了許多,想著笑一笑,結果又扯動傷口,整張臉皺成一團。


    “你做中介,又說自己認識很多私人手術室,看樣子對灰霧區的情況了解的很?”


    閻荊站到武館門口的屋簷下,邊收起傘邊問道。


    “我以前在這附近做房屋中介,至少第三城區的情況我很了解......兄弟,你這是做什麽,我剛才沒嚇唬你,趁著裏邊的人還沒發現你,趕緊走啊!”


    看著閻荊站在武館門口不走,男人有些焦急的提醒道。


    “開這武館的年輕人,最近的情況你知道嗎?”


    閻荊盯著男人,他要確認對方是否真的消息靈通。


    “一周前,這家武館的館主開業的時候跟淤泥幫的人因為保護費起衝突,聽說是想靠著拳頭打服他們,順帶著為自己打出名氣,我隻能說他這想法不錯,隻可惜找錯了對象,淤泥幫背後有警局裏的淨血者撐腰,隨便找了個理由就把人扔進監獄,現在估計已經被‘自殺’。”


    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男人語速極快的說道,而他這邊話音才落,臉色突地一變。


    許是門外的聲音傳了進去,武館門口探出一張用油彩畫著獸麵的臉,看到閻荊和門前的男人先是愣了兩秒,旋即開口便要咒罵。


    然而他的嘴還沒張開,閻荊的手已經覆蓋上去,徑直掐住他的太陽穴乃至臉頰兩側,將他整個人從門裏扯出來。


    “你的名字叫什麽?”


    手指加力,閻荊皺著眉頭打量眼前這人不人,妖不妖的家夥,頭也不迴的問道。


    “額,我叫索曼,你這是......”


    “在這裏等我兩分鍾,待會兒我有事問你。”


    壓著手中的頭顱走進武館,閻荊轉身看向索曼,抬手示意他稍等,隨後緩緩關上武館大門。


    站在門外已經被雨淋成落湯雞的索曼滿臉錯愕的聽著屋裏傳來的重物落地聲以及接連想起的哀嚎,在原地愣了幾秒,緊接著轉身就跑。


    十幾秒後,索曼又跑迴來,糾結的在門前徘徊。


    他知道這武館內此時應該有十幾個淤泥幫的成員,其中還有幾個頭目在這片街區都是出了名的狠人,可空空如也的口袋又讓他不敢錯過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


    正當索曼焦慮到開始啃手指的時候,武館的大門開啟。


    閻荊麵向門外站著,右手抹過臉頰上的血漬。


    渾身除開西裝襯衫領口的紐扣鬆了一個外並無其他變化。


    “進來吧,正好有些夜宵和酒水,邊吃邊聊。”


    閻荊擺了擺手,示意索曼進門,而後者此時也看到了他身後的景象。


    閃動的彩燈跟畫滿符號的音響被全部關閉,七八名身穿奇裝異服的青年男女正狼狽的打掃武館裏的衛生,看得出他們剛才都被揍過,走起來搖晃不止,可即便如此,依舊沒有敢偷懶。


    還有一人正在人群中來迴穿梭,每經過一人就會從他們身上搜出一些錢幣或是別的值錢物件,最終全部交到武館內側的桌子前。


    閻荊已然落座於武館最中央的木桌前,腳下還倒著三名手腳歪折,隻能躺在地上抽搐,索曼認得他們,都是淤泥幫的小頭目。


    “你們幫派還有人嗎?”


    抓起桌上的豬肘啃了口,閻荊抬腳踩著身前一名壯漢肩膀處的傷口問道。


    “有!你要麽就在這殺了我,否則等我迴去......我記得你的臉!”


    “挺好的,我準備放你走,你能喊來多少個人?”


    “一百個!”


    “二十個,有沒有?”


    “有!”


    “我等著你把人叫來,喂,那個誰,把人拖走,我給你們半個小時叫人,半個小時不來,這武館裏有一個算一個,等著給他們收屍吧。”


    示意旁邊的人過來將地上躺著的頭目抬走,閻荊仰脖灌了口酒,一扭頭全噴在地上,味道差的不行,像是摻水的碳酸飲料。


    話音才落,頭目便被架了出去,等出了門開始放聲咒罵,還特地盯了眼已然臉色煞白的索曼,後者雙腿打顫,最後還是苦著臉進屋。


    “我真是個蠢貨,倒黴鬼,早知道有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剛才就該直接跑......你是不是瘋了,淤泥幫有槍,他們打不過淨血者,殺你輕鬆的很!”


    往閻荊旁邊一坐,索曼發泄似的開始吃桌上的東西,嘴裏還不停的嘟噥著,


    “現在你完了,我被他看見臉,不久前我他媽還在他麵前自我介紹,我也跑不了,你為什麽要這樣,就算想死,拖我下水做什麽?”


    “我要參加戰爭遊戲,想要拿到邀請函,必須得是各個城區有名的人物,而最重要的是最近一屆的戰爭遊戲將在兩天後開始,我的時間不多,想出名,隻能靠拳頭。”


    閻荊抬手握拳,小臂肌肉如鋼索般虯勁有力,轉而將手機屏幕給索曼看了眼,上麵正是戰爭遊戲的資料,抬手點了下,屏幕上方頓時湧現出一道全息投影,開始播放戰爭遊戲的規則。


    所謂的“戰爭遊戲”,是仙宮城內幾十年來近乎於慶典般的大型節日。


    當然,這裏的“慶典”並不屬於灰霧區的民眾。


    其規則有些類似於閻荊前世比較出名的一種遊戲方式——大逃殺!


    由仙宮城的高層政府,也就是真正的妖魔族舉辦,主要參與者為底層灰霧區的五大城區,每半年舉辦一次,每個城區都會派出自己的隊伍,爭奪各種資源以及上升的渠道。


    沒錯!


    妖魔們不參與,它們將做為觀眾和主導者,帶著仙宮城內的五千萬人類以及兩百萬妖魔一起觀看這場廝殺的盛宴......人與人的廝殺。


    參與者要做的是證明他們已經拋棄了人類的身份,將體內屬於人類的“汙濁”血液洗淨,開始向高貴的妖魔們靠攏,以此來為自己爭取往上爬的機會,不再世代困在灰霧區內。


    閻荊參與這個遊戲的目的並不隻是為了可選任務。


    他真正在意的是戰爭遊戲在進行的過程中會被投放高價值目標,充當類似於空投物資般的存在,幹掉高價值目標可以積累大量的分數。


    這高價值目標往年都是妖鬼,而它正是閻荊第一項主線任務,調查妖鬼詛咒真相的關鍵!


    一舉兩得的事情,閻荊自是不想錯過。


    隻不過在索曼眼中,這種行為簡直是找死。


    “你難道不知道麽,那是個死亡遊戲,雖然每次各大城區都會派人拚了命的參與,可每次死亡率超過百分之八十,除開最後的勝者,剩下的非死即殘。


    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索曼猛地站起身,看著全息投影裏閃過的影像片段接著說道,


    “更別說你隻是一個人類而已,連最基本的身體改造都沒有做過,就算你現在肯花錢,兩天內想要完成戰鬥方麵的人體改造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索曼以為閻荊留他下來就是要打聽人體改造的事情,盡管很想接下這份生意,但在短暫的思考後還是選擇勸告後者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我留你下來,為的是弄清楚參與的流程,我注意到戰爭遊戲得以城區的名義參與,我對這邊的情況不熟悉,需要有個人帶我去找這附近專門負責戰爭遊戲參賽隊伍的人或是組織,同時為我解答一些關於仙宮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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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索曼的質疑,閻荊隻是將桌上剛收集到的一堆紙幣推到他的麵前,沉聲說道,


    “你可以拒絕,現在離開也沒事,我保證淤泥幫的人不會找你麻煩。”


    話音落下,桌麵上的錢已經被索曼盡數撈過去塞在衣兜裏邊。


    “隻是帶路的話沒問題,不管你想去哪兒都行,隻要是在這灰霧區,我隨叫隨到......我認識幾家在戰鬥改造方麵有些水平的私人手術室,你要是有興趣,我這就聯係他們。”


    索曼才不管閻荊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打算送死,這份外快他賺定了!


    “我想知道仙宮城的大略情況,它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


    仍舊沒理會索曼的提議,閻荊拋出自己的問題,網絡上並沒有他想要的答案,妖魔們顯然修改了這座城市的曆史文獻,隱去過往的真相。


    “我也不太清楚......在我很小的時候,聖眷者們已經存在了,它們居住在仙宮城的頂部,那裏稱為天庭,傳說裏邊到處都是果樹,清澈的泉水,香甜的牛奶......聖主和他的天將主宰著一切,守護城市內的所有生靈,而在城市之外則是真正的地獄......”


    按照閻荊的要求,索曼斷斷續續的描述著他所知道的仙宮城的傳說故事,大部分內容都是在宣揚妖魔們的偉大,聖潔。


    隻是閻荊注意到索曼在說起這些傳聞時臉上卻沒有絲毫憧憬,反而充斥著怨憤與悲愴。


    兩人就這麽一問一答,索曼無疑是個話癆,很多時候他能夠從閻荊的問題中不斷的展開,而後者也不出聲打斷,隻是默默的聽著。


    沒過多久,一座人類眼中的仙宮城便逐漸呈現在閻荊的腦海中。


    毫無疑問,仙宮城不屬於人類。


    至少現在這座城市隻是妖魔們的“天庭”,對於人類,它是徹頭徹尾的“地府”!


    砰!砰!砰!


    武館外的槍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談,驚醒的索曼此時才想起來先前閻荊主動放人迴去搬救兵的事情,忙不迭的起身就想要跑。


    結果卻發現身旁一直沒怎麽說話的男人放下懷中不知道哪兒來的橘貓,脫去身上的西裝外套,襯衫底下的猙獰紋身清晰可見。


    “我不建議你出去,現在逃跑還來得及,你可能不清楚,淤泥幫跟警局那邊有關係......”


    “我要參加戰爭遊戲,這是最快出名的方法。”


    閻荊再一次強調自己的目標,頓了頓,迴想起索曼剛才描述的仙宮城情況,又補了一句,


    “我想借這個機會弄清楚那些住在天庭裏的家夥是不是真的那麽偉大,參與戰爭遊戲隻是第一步,如果連外邊的那些人都搞不定,我就沒法實現這一趟的目標。”


    “你的目標是什麽?”


    索曼咽了口唾沫,忍不住追問道。


    “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離開武館內的燈光,閻荊走向屋外已然聚集起來的淤泥幫成員。


    為首的是個頂著犀牛頭的魁梧壯漢,手裏舉著把霰彈槍,不停的咆哮著,


    “裏邊的人立刻給我滾出來,否則等我們進去,我會讓你明白,殘忍是......”


    話音未落,犀牛人便看到一道身影從武館內狂飆而出。


    街道上的霓虹燈光閃爍不停,照亮那道在漆黑風雨中屠戮淤泥幫成員的恐怖身影。


    沿途碰到的所有人不是手腳歪折的騰飛而起就是幹脆利索的傾覆在地,而那個男人的武器,不過是拳腳而已!


    犀牛人後悔了。


    突然間,他想到來時路上收到的信息。


    有個男人挑翻了夜都區的地下角鬥場,將他們當家的角鬥士殺了個一幹二淨,那人靠的也隻是拳腳。


    據說他的身份似乎是個格鬥家。


    犀牛人的目光控製不住的上揚,最終停留在武館門前掛著串小紅燈的招牌。


    今晚他們好像來錯了地方。


    這裏不再是淤泥幫的遊樂場,反倒是成了他們的鬼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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