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前的戰鬥已然結束。


    由於河伯逃離,剩下的一眾怪異全然不是趙乾武等人的對手,沒多久便被盡數斬殺。


    唯一的問題在於閻荊與河伯不見蹤影,情況不明。


    “羅闍是故意放走河伯,似乎是想要通過它獲取更多的線索。”


    剛從屋頂跳下來的俞臻看著澄鏡湖,想到閻荊離開時說的話,開口提醒道。


    “他......能在湖裏追上那頭怪物?”


    鬱珂周身的灰白霧氣才散去不久,


    對閻荊的決定不免有些詫異。


    河伯是他們今晚的主要目標,若是因一時疏忽放虎歸山,不僅今晚付出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還會讓河伯有所警覺,下次再難有這麽好的機會。


    “我覺得他已經成功了。”


    收起長棍,趙乾武抬手指了指湖心亭周邊懸掛的燈籠。


    藍灰色的光影已然褪去,雨水的顏色也已經恢複正常,這足以證明河伯的能力正在消失。


    “光頭劍仙,


    這名頭看來得變一變,原以為現世視頻裏的飛劍就足夠誇張了,沒成想隻是他對敵的一個小手段而已......要不叫羅二爺吧,那柄偃月刀,當真是恐怖。”


    重新取出煙槍嘬了口,鬱珂迴想起先前閻荊憑一人之力壓的河伯節節敗退的場麵,嘴上調笑著。


    本想活躍下氣氛,隻是看著滿地難以直視的怪異屍體,鬱珂自己臉上卻也沒多少笑意,目光停留在湖心亭中的三名擠在一起瑟瑟發抖的新娘子,短暫的沉默後還是悶聲問道,


    “這邊該怎麽收場?”


    “當然是讓樓裏邊的鎮民處理,我去說吧,這段日子也算是習慣了跟民眾溝通。”


    到底是特事局的主官之一,


    趙乾武揉了揉臉頰,


    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和善些,轉身走向酒樓。


    先前在門外爆發的戰鬥,


    這些普通的鎮民都是全程旁觀的。


    在趙乾武看來,


    他們再怎麽愚昧,看到河伯的那副恐怖模樣再加上眾多怪異,怎麽著都該有所醒悟,意識到這些怪物根本就不是他們想象中的上神或者說地仙。


    然而令趙乾武怎麽都沒想到的是他這邊才靠近酒樓,看見的卻是一群人跪在三渡佛像前祈求平安。


    別誤會,他們祈求的不是自己或是家人。


    而是河伯......


    “喂!都瘋了嗎!”


    哪怕進門前告誡過自己要保持平靜,可看到這荒唐的景象,趙乾武額頭還是有青筋暴起,嗬斥道,


    “樓外的那些明顯都是怪物,你們的腦子裏塞的是爛泥還是屎,給它祈求平安?”


    趙乾武的健壯體格再加上那兇神惡煞的表情,威懾力自是不必多說。


    前一秒還在跪拜的一眾鎮民立刻爬了起來,可即便如此,他們也隻是縮在一起,用畏懼的目光看向前者,全然沒有開口的意思,保持著令人懊惱的沉默。


    說白了,他們是因為害怕趙乾武而停止祈禱。


    在這些人心裏,河伯依舊是上神。


    這種情況屬實把趙乾武整不會了,


    他不明白河伯到底給這些人灌了什麽迷魂湯,


    能讓這麽多人對一隻蛤蟆如此崇敬。


    有心想要解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沒用的,河伯存在於涇江鎮已有近十二年,它的威權形象早已被這些人神化,更別提還有智蝕狀態的存在,連我們都吃不消,更別提這些原住民。”


    做為民俗學方麵的專家,俞臻對趙乾武麵對的情況早有預料,走進門拍了拍後者的肩膀,解釋道,


    “這些人看似都十分正常,實際上無一例外都已經受到邪祟的影響,我們眼裏的醜惡,猙獰,在他們眼裏卻是上神的威嚴和雄壯。”


    “那現在......”


    “對這些人,好言相勸是沒用的,他們不會認同你的話,因為你是與他們心目中的神明對抗的人,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隻有一種辦法。”


    “什麽?”


    “用最直接的事實擊垮他們的心理防線!”


    仿佛是為了驗證俞臻的言語,她這邊話音才落,酒樓外便傳來破水聲。


    一顆偌大的蟾蜍頭顱破水而出,裹著湖水徑直落在門前,滿口銳利的牙齒已有近半被徹底敲碎,額前的觸須亦是斷裂的沒剩幾根,三顆眼球被血水填滿,直勾勾的盯著酒樓內的眾人。


    “河伯上神......上神!”


    前一秒還以沉默應對趙乾武等人的一眾鎮民看到河伯的頭顱,徹底慌了神,先前帶頭祭祀的老人更是發了瘋似的撲上前,連手中的拐杖都不管,踉蹌著衝到頭顱前跪倒在地。


    其餘鎮民的反應也差不多,信仰被徹底擊碎,有些心理承受能力較弱的更是直接暈了過去,不少人以怨恨的目光看向旁邊的三人,


    趙乾武等人此時卻沒有在意這些鎮民,目光轉而投向澄鏡湖岸邊走來的身影。


    朔風劍在手中挽了個劍花後入鞘,閻荊肩上扛著一個直徑過一米的巨大布裹,向著酒樓這邊靠近。


    先是向另外三人點頭致意,目光掠過門口趴著的鎮民,不由得撇了撇嘴,低啐一聲,靠近後連聲招唿都不打,一記鞭腿,在當著樓內所有人的麵將河伯的頭顱踹飛到一旁。


    徑直站到頭顱剛才擺放的位置,渾身濕透的閻荊垂眼看向樓內因為他剛才的動作而目瞪口呆的眾人,周身驟然騰起兇悍的氣勢,冷著臉沉聲道,


    “河伯已死,從今晚開始,你們的任何祈禱都不會再有效果,另外,河伯是我宰的,它的地盤按規矩也將由我接手,話我先放在這兒,誰要是敢在我的地盤上搞這些狗屁倒灶的儀式......江底河伯屍體邊上還有不少空位給他預備著!”


    話音落下,閻荊也不管鎮民們怎麽想,轉身示意趙乾武等人離開。


    “就這麽放任他們處理?”


    趙乾武跟著走出酒樓,還是忍不住靠近閻荊問道。


    “不然呢,你還真準備讓這些人在一夜間變迴正常人麽......河伯的頭顱比什麽話都管用!”


    閻荊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這些已經被邪祟影響多年的鎮民講道理。


    先前酒樓裏發生的事情他看在眼裏,心裏很清楚這些人已經變得是非不分,既然講道理沒用,那還不如用最為直接的威脅讓這些人知道,他們供奉的上神現在已經徹底涼透。


    這塊地方現在是他“罩”的,規矩變了!


    雖說這麽做閻荊也沒法保證最終能達到什麽樣的效果,但說到底,他們也就在這涇江鎮停留三天......不,現在該說兩天的時間。


    連自己能不能順利活著離開都另說,哪來的閑心在意這些人的想法?


    “你背的這些東西是什麽?”


    鬱珂認同閻荊的說法,目光掃過河伯頭顱,最終落在後者背著的布裹上。


    “我在河伯的巢穴裏找到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可惜沒帶能夠在水下拍攝照片的相機,天太黑,也沒法鎖定位置,否則你們現在的事件背景探索進度應該都能再加上一點。”


    沒錯,閻荊在調查那座水底的恐怖雕像時事件背景的探索進度已經從先前在佛塔內的3%,直接推進到了5%,也就是說他的第二項任務已經完成,頓了頓,想到那噩夢般的場景,又補了句,


    “不過沒看到也是好事,否則迴去之後怕是要做上十天半個月的噩夢。”


    “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俞臻越發好奇閻荊看到的東西,追問道。


    “喏,這個你認不認得。”


    隨手從布裹裏抽出先前找到的“長棍”拋給俞臻,閻荊也沒打算在這時候提及那佛像,他需要時間來調整自己的狀態。


    “我對槍械沒什麽研究......趙乾武,你能看出來嗎?”


    接到槍械的俞臻愣了下,旋即轉手遞給趙乾武。


    “這,這應該是把狙擊步槍,製作的工藝水平不錯,隻是這種款式和設計構造應該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拋棄了,屬於落後的記述。”


    軍方出身的趙乾武拿到槍,輕車熟路的做了番檢查,注意到槍身上的鏽跡,麵露困惑的看向閻荊,


    “你哪兒弄到的這種武器,那裏說現世的裝備應該是無法帶入火炬的,而且這槍......”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趙乾武忽地抬頭看向閻荊。


    旁邊的鬱珂和俞臻也不是蠢人,當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沒錯,我在河伯的巢穴內找到的,別說你不信,我剛看到這玩意兒的時候也不信,涇江鎮的發展水平我注意過,俞臻應該也清楚,這個時代根本就不能有這種槍械!”


    閻荊直截了當的點明問題的關鍵,沉聲說道,


    “換句話說,在我們之前,有其他的餘燼使徒......不,不一定是餘燼使徒,也可能是別的什麽能夠穿越異世的人來過這兒,而且對方所處的年代可能比我們要早幾十年,否則不可能特地拿這種狙擊槍當作武器!”


    此言一出,俞臻臉上的驚詫幾乎無法遮掩,而與此同時,閻荊的目光落在另外兩人身上。


    經過先前的荒村血屍事件,仙官道的存在已經向閻荊證實上一次靈氣潮汐時也有使徒存在,特事局內部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趙乾武臉上並沒有多少意外情緒。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鬱珂。


    這人的目光盯著狙擊槍,臉上顯出的與其說是困惑,更像是在追憶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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