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喬大少果然一上來就出了糗。像模像樣穿上圍裙挽起袖子,起鍋熱油煎魚,可惜因為毫無經驗,魚還水淋淋的就直接扔進滾燙的油鍋。刹時油滴四濺,薑謹言拿鍋蓋替他擋都來不及,露在袖子外的胳膊,瞬間燙出好幾個大水泡。

    菜沒做成,先把眾人嚇一跳。

    薑謹言怕他直接把廚房燒了,保險期間還是把他趕出廚房,換上圍裙親自動手。

    喬旻尷尬的迴到客廳陪薑媽媽一起看蘇成參加的綜藝節目。電視上蘇成麻利翻炒蛋炒飯的身姿,和他抹著藍油烴的胳膊形成鮮明對比。

    薑媽媽看他似有幾分沮喪,對他微微一笑,勸慰他。“小喬你一看就是個幹大事的人,還紆尊降貴替我們做飯,其實你有這份心就好,真的不用當真下廚的。”

    喬旻總覺得自己在丈母娘心目中的分數又遠遠落後蘇成一大截。

    邊上薑慎行仍舊靜靜的坐著。

    喬旻心中詫異,這孩子怎麽能安靜至此。瞥見他目光落在電視櫃的一隻口琴上。“慎行,你喜歡口琴嗎?”

    聽到‘口琴’兩字,薑慎行倏然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燦若星辰的眸子黑得發亮,寫滿期待。看得喬旻心頭一跳,要說這對雙胞胎哪裏最像,就要屬那雙純真清澈的大眼了,被一雙跟薑謹言一模一樣的眼睛看著,喬旻怎能拒絕他無聲的請求。

    喬旻起身拿過口琴,放在手心把玩。“好漂亮的口琴。”

    看得出有點年月的舊口琴,琴身擦拭的很幹淨,黑色鋼琴烤漆的金屬琴蓋油光鋥亮,吹孔也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灰塵,一看就是經常保養。

    薑媽媽驚喜而期待的問他。“你會吹口琴嗎?”

    對於樂器喬旻還是有點自信的。“玩過一段時間的十孔布魯斯。伯母想聽嗎,我吹給你們聽。”

    “好啊。”

    喬旻起身深吸兩口氣,調整嚇唿吸,輕吹兩下試了下音。天空之城憂傷的調子便徐徐響起。

    浪漫優美的曲調從客廳傳到廚房,薑謹言不由自主關了轟轟作響的油煙機靜靜聆聽。直到最後一抹哀婉音色消失在熟悉的薄唇間,她才將想起鍋裏的魚還未裝盤。

    薑慎行仍舊沉浸在音樂聲中發呆。

    薑媽媽輕輕拍了拍手,略微激動的問喬旻。“會吹城南舊事那個插曲嗎?”

    “送別?”

    薑媽媽臉上閃過異樣的光彩。“嗯,我先生生前最喜歡吹的曲子。”

    聽說是薑爸爸生前最喜歡的曲子,喬旻頓覺無上光榮。

    同樣適合用口琴來演繹的優美憂鬱曲調,淡淡的琴音吹出別樣離愁。落地窗邊逆光的側影,英俊挺拔,投入專注的吹奏著。

    薑媽媽不由自主跟著他哼唱起來,唱著唱著眼角就泛起了淚光。

    薑謹言把魚端到餐桌上,輕手輕腳偎到母親身邊,輕輕攬住她肩。

    喬旻沒想到自己沒把丈母娘哄開心,倒把人家弄哭了。正是尷尬不已,薑媽媽卻拉起他手誇讚。“你吹口琴的樣子真是跟我先生年輕時一樣帥。”

    喬旻被她這一誇,整個人輕飄飄,吃飯時差點沒把飯粒吃進鼻孔裏。

    吃完晚飯,薑謹言送喬旻出來。

    兩人剛關上防盜門走到樓道裏,喬旻聽見屋裏傳來天空之城的口琴聲,不禁莞爾。“原來小舅子也喜歡吹這首曲子。”

    薑謹言神色怪異的看了他眼,說了句讓喬旻驚詫不已的話。“他以前應該沒聽過,今天是第一次吹。”

    喬旻表示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他算是領悟力高的,也練了三五次才能吹得順溜。不由得駐足傾聽。

    完整的一首曲子,隻有中間因為換氣不熟微微偏了點。除此之外,就連他剛剛故意炫技的壓氣技巧薑慎行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如果按薑謹言說的,薑慎行僅僅隻聽他吹了一次就能這樣完成的吹奏,這是怎樣一種驚人的天賦!

    兩人沿著薑謹言家門口的小路,散步去停車場。

    喬旻略有點激動的問她。“你弟弟學過音樂嗎?”

    薑謹言卻是一派淡然。“學過陣子鋼琴,考到六級沒學了。”

    喬旻不解。“為什麽不學下去,他簡直是個天才。”

    薑謹言遲疑兩秒,古怪的迴了他句。“學了有什麽用?”

    有什麽用?聽一遍就能模仿,那簡直是巴洛克時代的大師們才有的天賦好嘛。喬旻覺得薑家簡直是在扼殺一個貝多芬。

    夜空中碩大的圓月被烏雲遮蔽了一角。

    薑謹言深吸了口帶著桂花香氣的微涼空氣,低聲道。“這種天賦對於常人來說或許是項與生俱來的財富,但對慎行來說不過是一件華而不實的妝點罷了。既不能成為令人自豪的職業,更不能帶來養活自己的起碼收入。”

    喬旻迴想這個安靜得過分的小舅子,一絲隱約的不安浮上心頭。“謹言,我覺得慎行好像不太喜歡我。這一整天都不太願意搭理我。”

    聞言,薑謹言停下腳步,轉過臉認真看著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說道。“他不是不理你,他天生不會與人溝通,他……有點自閉。”

    婆娑樹影下,薑謹言臉上的表情被斑駁樹影映照得晦暗不明。喬旻怔怔的看著她,心頭徒然崩塌一角,竟是比他預計的更糟糕的狀況。

    薑謹言緊緊盯著他雙眸。“他今天表現的已經是他所能展現的最好狀態。我們用了十年才讓他學會用微笑迴應別人的招唿。用了十五年的訓練才讓他盡量不會在陌生人麵前表現得太過突兀,在人群中不要成為異類。我們不需要一個天才,不需要他能過耳不忘,過目不忘。隻需要他像個普通人一樣歡笑,哭泣,談戀愛,上學,工作……”

    薑謹言說著說著聲音裏便帶了哭腔。

    喬旻一陣的心疼。突然明白為什麽從一認識薑謹言起,就見她馬不停蹄的在工作,白天劇院晚上代駕,發著燒倔強的在寒風中穿著薄紗吊威亞。比起他從小的養尊處優,這具單薄的身軀卻是要撐起這樣艱難的一家。

    薑謹言吸吸鼻子,抹了抹腮邊的淚。“這就是我和我的家人。他們不完美,他們略有殘缺,但我希望我未來的愛人能跟我一樣愛他們,把他們當自己家人一樣真正愛他們。喬旻,從今天起,我已經把所有的秘密都交給你。如果明天起你不再聯係我,我不會怪你的,真的。我……”

    一記有力的擁抱打斷她的喋喋不休,喬旻將她狠狠圈進懷裏。令人窒息的摟抱,似要將她揉碎溶進自己骨血裏。“傻瓜,我怎麽可能不要你。”

    綿密的滾燙的親吻雨點般落在薑謹言耳邊、發間、腮旁、頸側,最後纏綿的停駐在嫣紅唇間。

    繾綣的癡纏,吻到快要缺氧,喬旻才喘息著依依不舍的放開她,抵著她額頭認真保證。“謹言,現在的情況比我預計的要複雜,所有我需要一點時間向我爺爺解釋清楚,你要相信我,我會說服他接納你,接納你們全家。無論如何都要相信我,明白嗎。”

    薑謹言點點頭,自從聽了小奚那一番話,她就明白,如果她想跟喬旻成為真正能站在人前的戀人,光是他們兩個彼此互許是不夠的。喬旻的家人,她演藝道路上即將麵對的各色人等,每一個都可能是祝福也可能是潛藏的危機。

    喬旻重又把薑謹言送迴家門口,看著她走

    進樓道,待她臥室的燈亮起,才迴到停車場取了車,一路飛馳迴郊外的別墅。

    季管家自從收到消息得知他迴了c市,就好一陣激動,終於等到他出現,自然是一番關切的噓寒問暖。“孫少爺,老爺聽說你今天要迴來,特意讓老劉給你燒了一桌子你最喜歡的菜。你怎麽都不迴來吃飯?”

    看到喬旻手上燙傷的痕跡,頓時尖叫。“孫少爺,你手上怎麽了?怎麽弄的?”打開對講機便是一陣吼。“快叫林醫生來。孫少爺受傷了。”

    喬旻無語。“就一點點燙傷找什麽林醫生,你別搞得我跟缺胳膊少腿似的好不好。你當人家林醫生閑的慌啊。”

    季管家不服氣的嘟囔。“燙傷可大可小,萬一傷口感染了呢?”

    喬旻懶得理會他,跟薑謹言比起來,他從小到大被養的就跟個小公舉似的。想想真是汗顏。“爺爺在哪?”

    “在書房呢?”

    喬旻俊眉一挑,計上心頭。“叫人把我車上那個足浴桶拿過來。”

    足浴桶?老季不明白,這是什麽玩意,家裏有桑拿房,有波浪恆溫溫泉池,隨時可以喊來技術非常好的按摩師足療師,這足浴桶是要來幹嘛的?

    喬旻在家中影音室裏擺開陣勢。放上一曲爺爺最愛聽的京戲,用爺爺當年參加紅軍時發的搪瓷茶缸泡上一壺明前龍井。

    一切準備就緒,老季及時的把喬老爺子請過來。

    喬老爺子一看這陣仗,頓時皺起眉頭。“你小子是又買車了,藏在哪?”

    喬旻把喬老爺子扶到椅子上坐好,端出已經熱好了水的足浴桶。“不是的,爺爺,我以後再也不買車了。”

    喬老爺子狐疑。“那你今天想幹嘛?”喬老爺子可不信他突然轉性了。

    喬旻替喬老爺子脫了鞋襪,將他幹瘦的雙腳緩緩浸入溫暖的水中。“我這是想盡盡孝道,昨天我剛參加了個傳統文化講座,授課的大師說‘孝乃百行之本,眾善之初也’我深感在這方麵做的很不夠,心中惶恐,爺爺年事已高,若我再不及時把握行孝的機會,等到‘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之時,豈不是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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